封建制度,全称为“封土建国”,是一种由共主或王朝天子把王畿以外土地和人民分给宗室成员和功臣的政治制度。诸侯在所封之地上拥有相当的自主权和与其爵位相匹配的军队人数,从中协助统治﹑屏藩王室。同一时间,封建制其实也能见于欧洲。虽然君主制在欧洲要到中世纪才广泛流行,但从它把国土分割成一个个小型区域就可以知道中西两方的君主制从本质是看是相似的。
封建制度的起源悠久,发展历程亦相当漫长,所以萌芽的确实时间已经无从考究。根据史记记载,黄帝时代时已经有“诸侯咸来宾从”,或是“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黄帝“置上下大监,监于万国”的说法。因此,可以看出封建制度并非始于西周。
到后来“协和万邦”的尧舜时期,我们也可以在《尚书·禹贡》中找到封建制度在早期的运作雏型:“分茅裂土”,即是分赐土地予诸侯。
当分封制发展到夏﹑商两朝时,我们已经可以在吉光片羽中找到分封的详情,比如夏朝分封了斟灌、斟鄩等同姓诸侯;商汤灭夏后为了安抚夏民,也把夏室遗孤安顿于故国旧地杞国。
所以周朝的分封制并不是这个制度的源头,而是这个制度发展到顶峰的标志。
周人祖先最早时奔于戎狄之间,不过由于周人打不过戎狄,而且也不想在蛮荒之处生存,于是只得迁至歧山。即便如此,周人祖先仍然在与戎狄的不断战争中获取地域的发展。
周的王城定在陕西沣河东岸镐京、西岸丰京。八百里秦川土壤肥沃,泾河、渭河在北边守护,沣河、涝河绕城西而过,东边不远处有浐河、灞河,南边有大湖灵沼,再往南是绵延千里、横断南北的秦岭山脉,四周有要塞险关作屏障,筑城建都是个绝佳的好地方。
后来,周公旦除了京都镐京,在黄河南岸洛邑,除了让殷人集中居住外,还给自己留了大片的土地,建了城池,称为成周。二都制使其可以控制东西两边,正因为国土两面都可以控制,才使分封制成为可能。若不能控制东方各地,戎又时常在周后方乱来,他就不得不经常借各侯国的军事力量,导致没有余力控制东方各国,而只能与他们结成军事联盟。更不要说让各诸侯承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支持分邦建国这一基本制度。
分封制可以说是封建王朝国家基础的奠定,商代虽然也会封小国为诸侯,但这与周王朝的分封制不同,对于各国占有的领土,商王有权承认他的地位,但商王无权指派人员去另一个地方为王,也无权迁其民至此地。因此,商王朝在国家形态上仍然保有原始的军事联盟的特色。
周王朝的分封与此大不相同,首先,其分封的是同姓大宗与有战功者;其次,是任命诸侯王带着宗族属民,去名义上属于周而原本不是周的土地建国。
既然从尧、舜经夏、商到周朝都是采用封建制,那么周王朝的封建制又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早在三皇五帝时,部落共主已有分封部族领袖为诸侯的做法,只是当时王室与诸侯的隶属关系不深,且未有一套严谨的规则来维系及巩固君臣关系,所以王室与诸侯王的关系只能说是貌合神离。譬如夏桀在位期间,我们可以留意到当给夏上贡的部落不断减少时,夏桀只能靠武力讨伐不顺从的部落。
当周人灭商及东征成功后,为了避免天下之主约束不了诸侯王的尴尬局面,便制定了宗法﹑礼乐﹑井田制度以辅助封建制的推行,而当中的宗法制度可以说是周朝封建制能成功运行的最大功臣。宗法制度是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继承制。
换言之,只有正室所生的嫡长子才有资格问鼎王位。作为“大宗”的嫡长子从出生那一刻就是其余别子,亦即“小宗”的领袖,因此这深深刻在骨子中的尊卑秩序能免除了继承权的争执,有效解决如在商王中丁后因王位纷争而引发的“九世之乱”,也可以避免兄弟相残,致渔人得利的情况发生。
那么周室又如何和被赐爵位的异姓功臣拉近关系?
联婚。
在西周初年两次分封中,也有包括异性王和古代圣王后裔。尽管他们与周室没有血缘关系,但透过缔结姻亲就可以造成“同姓一家人,异姓亲家翁”的现象。在西周统治系统中,因为贵族间均以兄弟﹑伯姪﹑舅甥相称,所以这种“亲亲感情”的观念尤为明显,以至臣子难生谋逆之心。正因周王室与诸侯的牵绊加深了,诸侯才会诚心承担“朝觐”﹑“纳贡”﹑“勤王”等义务。
不过制度再好,也有被破坏的一天。
西周最早的分封制是由周天子指派诸侯封地,尤其重视周姓族人与姻亲,诸侯和周天子的血缘关系较近。到东周时,血缘纽带早已微弱,所谓的朝贡成为周天子向诸侯乞求而来。作为其间过渡阶段的西周末期,正是诸侯与周天子亲缘关系疏,不愿来朝贡的开端。早期的姻亲与军事利益关系渐渐淡薄,在经济利益上,周天子作为最大的封建主即土地拥有者的地位也开始慢慢消失。
日益强大的诸侯再也不像昔日那般如此敬重周室,兼并和篡弒可以说是常有之事。东周平王东迁后礼乐崩坏﹑天子地位形同虚设﹑诸侯争霸等的问题,这些问题客观上可以归咎于平王东迁后而致王畿与实力锐减。但是,真正让周室衰微是平王弒父之嫌破坏了宗法制度的精神价值。
平王姬宜臼本来是周幽王与申后的嫡长子,作为“大宗”太子的他因为周幽王宠爱美女褒姒,而爱屋及乌地想另立褒姒之子伯服为太子。
一夜沦为废太子的宜臼只好出逃申国,申后的父亲申侯不满幽王而联合外族犬戎攻打周室,打算藉此讨回公道。直到攻入首都镐京,把幽王斩杀于骊山下,整件事才彻底落下帷幕。
幽王背弃申氏之戎的约定,使他失去了最后的支持者,这才是“烽火戏诸侯”的真正含义。恐怕烽火戏诸侯作为一个传说,并不是单纯讲幽王的暴虐,而是指诸侯国对周王室的背弃过程。
平王并没有直接参与战事,或许联戎攻周也不是他本意,但在当时众人都认为他是因为父亲改立别子而怀恨在心,所以故意唆使申侯联合诸侯国缯和外族犬戎入宫杀害幽王和褒姒。
周平王弒父一举可以说寒了周朝一众诸侯的心。
先不说逆子弒父有违礼教,试问一个连亲父都敢杀害之人也怎会重视尊祖敬宗的血缘纽带呢?又怎会保护他的“小宗”呢?
所以从这时开始,除晋﹑郑二国外,其余诸侯因宜臼有弒父之嫌,故都不再听从天子。再加上以前在周文王﹑周武王时所分封的同姓子弟太多,以至在平王一事发生前,所谓的姻亲关系早已逐渐疏通,所以诸侯间已不再和睦友爱。
平王继位后,第一件要办的大事就是迁都——从陕西的沣河岸边迁到河南的洛邑。当年,商王盘庚迁都,是由于比较纯粹的资源利用上的原因——黄河南岸殷地那大片肥沃的土地和山中的铜矿。
六百年后,平王迁都则纯粹是为了躲避战乱,因为,比较关中地带的土地、气候、物产等条件,洛邑其实并没有多大优势。成周,当时是为了东方各国进贡及朝拜天子时方便,现在则成了平王及王室躲避战火的唯一选择。
在平王东迁时,有郑武公、秦襄公、晋文侯护送,特别是秦襄公贡献最大。
当时平王指着身后,早已被犬戎所占的土地说:“寡人将岐、丰邑之地封赏给你吧。”虽然属于“空头支票”,但秦襄公在关中拉队伍,跟西戎兵打仗。经过长时间的拉锯,到他儿子秦文公时,居然慢慢攻进了西戎的大本营,抢到了岐山(雍)一带的地盘,秦国从此立稳脚跟,逐渐发展壮大起来。
郑国成为第一个向的周王室发难的诸侯国。郑桓公为幽王司徒时,东迁其民雒东,这个地方与洛邑十分接近。虽然洛邑是周的东都,但对郑来讲,护送周平王东迁,则有方便挟制之势。
平王东迁后,西部故土大量丧失,潼关以西广大地区被秦国占有,南面是楚国及其附属国,北面地区多为晋国所控制,东面地盘大量被郑国侵占,只有方圆六百余里,地窄人寡,与方圆数千里的大诸侯国相比,它只相当于一个中等诸侯国而已,周王朝大大衰落了。郑、晋、齐,鲁、燕、宋、楚等大国为了争夺土地、人口和对其他诸侯国的支配权,相互之间不断进行兼并战争,周天子控制诸侯“天下共主”的权力实际上已经丧失。
正如秦朝李斯所言,当时甚至出现了像冤家对头一样的无缘攻伐,而这正是春秋混战的局面之始。
周平王东迁是春秋时代礼崩乐坏的开始。每一个时代的变化都是渐进的,有其演进的过程与原因,周平王东迁不单纯是因为周幽王的失败,更代表着周天子共主地位的下滑,而这一下滑的过程,也不单单发生在周幽王和周平王两代。
春秋时代的开始,可以说是以分封制为代表的、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原始社会军事共同体体制的彻底崩溃。
孔子虽然感叹礼制崩坏,但他自己也深知这是一种不可逆转的时代更替,否则,他也不可能以鲁国史作为春秋史的纪年。
靠权压恐吓伪装礼仪的奴隶社会的崩塌是早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