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宣德年间,徽州一个村里来了个跛脚道士,他名叫李大先,自诩神通广大是铁拐李的后人。虽然没做过什么坏事,但没人敢靠近他。究其原因,是他长相太丑陋,蓬头垢面,眼如铜铃,模样丑恶,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驱赶。
被人驱赶、谩骂之后李大先也并不生气,没人愿意接近他,他就吃饱饭睡大觉。夏天躺在树荫下,冬天躺在草堆上。有人好奇上前问道:“李大先,你整天睡大觉,哪来的铜钱买吃的呢?”
李大先拍拍肚皮大笑说道:“这怎能难倒我李大先?你们要知道我是神仙。两手空空之时,我就去用个隐身术去偷点铜钱易如反掌。”
那人又问:“那你能不能偷点给我?”
李大先撇撇嘴不屑说道:“你还不够格!”
那人听后气的一口啐到李大先脸上,李大先也不以为然,擦擦脸继续睡觉。
过了几日,城内有个孩童跪地大哭,众人围了上来。那孩童道:“我娘生了重病,还请大家能帮帮忙。”
众人一听重病皆退避三舍,李大先凑上前说道:“得了重病就去找大夫,你在这里哭天喊地有什么用?”
孩童哭泣道:“家里一贫如洗,我没钱请大夫啊。”
李大先不耐烦地说:“行了,别哭了!吵得我睡不着,我去偷几贯铜钱给你便是。明天正午时分找我拿,早点晚点都不行!”
孩童擦干眼泪点了点头。第二天正午时分,李大先果然给他拿了一个木箱,里面装了许多铜钱。孩童给他磕头致谢,李大先没有理会,转过身去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众人惊讶不已,这李大先的确有几分本事!他究竟偷的是谁的铜钱呢?莫非他真会隐身术不成?更让人惊讶的是只要李大先愿意,他就能源源不断的拿出铜钱,就连棉衣和耕牛都能偷来,人们对他刮目相看,甚至有人想拜李大先为师学习盗术。可李大先心高气傲,不收徒弟,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只能干着急。拜师不成,这帮人也只能找理由安慰自己,毕竟做贼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半年之后,村里发生了旱灾,饥殍遍地,瘟疫不断。百姓们走投无路之时,里长(村长)哀求李大先:“李大先啊,您经常说自己是神仙下凡,能不能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全村百姓不少人都性命不保啊!”
李大先挠挠头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得找人帮忙修渠引水,解决旱灾。”
里长心急如焚道:“可就靠村里百姓这点人手远远不够呐!”
李大先想了一会说:“那就去请官府帮忙!”
里长大哭道:“时间也来不及了啊!我们报给官府,待发赈灾粮下来只怕有点迟了,何况大量的乡亲们得了重病也无人医治。这修渠引水更是不知等到何时,不少妇孺孩童等不到那个时候......”
说罢,里长给李大先跪了下来。李大先有些难为情,他叹息一阵道:“好吧,我给你请神仙来帮忙。你叫上全镇的老小跪在地上,从夜里子时开始跪,跪满三天为止。中间可以说话但不能吃饭,也不能挪动!到时候就会有神仙下凡帮你们度过难关。不出五天就能解决所有棘手难题!”
里长信以为真,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村里百姓在城里跪了下来。过往行人十分好奇,上前一打听才知道里长这么做是为了请神仙下凡帮忙。
好心人提醒道:“你肯定被人骗了,怎么会有神仙下凡?别跪了!”
里长不肯纹丝不动,一个时辰过后,有体弱的儿童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围观人越来越多,有人忍不住骂出声来:“你们这些人真是傻到家了,太阳这么毒,三天过后没有人能活着,赶紧回去想办法吧。”
里长仍不为所动,他坚信跪满三天会有神仙帮他们度过难关。太阳出来之后,不断有人晕倒在地。半天不到,这些人就接连倒下,如何能跪满三天?可他想到了李大先的话,却咬牙喊道:“各位乡亲们,为了咱们的家人,我们一定要跪满三天。”
全城百姓越聚越多,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午后,天上下起了暴雨,身边不断有人倒下,里长仍跪在那里用仅存的意念在坚持。全城百姓都愤怒了,他们齐声大喊:“将那个装神弄鬼的神棍抓来打一顿!”
里长哆嗦着说道:“大家不要抓他!事到如今,只有这一条路了。”
众人义愤填膺,此事很快传到知县的耳朵里,傍晚时分他赶到这里劝说里长道:“赶紧回去吧,这样的天气没有人能熬过三天。”
里长用尽全身力气摇摇头,围观百姓愤怒不已,有人说道:“三天之后,你们全都会死掉的。”
里长不语,继续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知县劝说无果,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第二天里长仍旧跪在那里。围观的百姓心情也都变了,由愤怒变为怜悯,知县也心如刀割,百姓越聚越多,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由于里长滴水未进,再也支撑不住,虚弱至极的晕了过去。众人不忍心看着这群百姓生不如死的跪在这里,有几个年轻人将李大先绑起来架县衙。知县怒问道:“大胆刁民,为何装神弄鬼愚弄百姓?他们若在这里跪三天,难道真会有神仙下凡?”
李大先咧嘴大笑一阵说道:“当然不可能有神仙下凡,我就是逗逗他们玩!谁让他们这么傻呢!”
知县怒斥道:“你这个恶毒的瘸子,就不怕招致天谴?”
李大先不以为耻大笑道:“哪有什么天谴?你要打便打,我就不信你能将我一个瘸子怎么样,嘿嘿!”
众人大怒,对着李大先一阵拳打脚踢。村里那些跪着的百姓听闻此事指着李大先不停地诅咒、谩骂,捡起石头、土块狠狠地砸到李大先身上。知县无奈,只能将让衙役将李大先关进牢里等候发落。
全城百姓愤愤不平,他们哀求县令想想办法,毕竟全村百姓都被这个恶毒的瘸子戏耍了,又招致天灾,真是惨绝人寰。县令无奈的高声喊道:“将受灾百姓带到这里医治!大家给他们送点粮食,全城的青壮年男子,都跟我去村里帮他们挖渠引水!”
全城百姓一呼百应,成千上万的人带着工具来村里挖渠引水解决了旱灾,百姓得到了粮食,生了重病的百姓也得到了医治。不足十天,当地百姓的难题全都得到妥善解决。
里长足足睡了三天才醒过来,他就听到耳边有人吵道:“那李大先就是个骗子,就是跪十天也不可能有神仙下凡的!还好我那个石头扔的准,将他头都砸破了。”
有人马上接话茬道:“对对!他就是个贼!关进大牢,打死才好。”
里长闭上眼睛,听人们议论了许久之后突然醍醐灌顶,他迅速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县衙,知县问他所为何事?里长说道:“求求您放过李大先,是他救了我们全村人啊。他以表面的恶毒,激起人们的关注、同情和怜悯,此为大善、大智啊!”
知县叹息道:“本官早已调查清楚,并放走了他。那李大先原本就是一个富商。他平日里以‘偷’的名义得到的钱财全都是自家之财。救人治病、为村里百姓买衣物和耕牛......这一次的‘请神’之举实则是以身入局,兼济苍生,菩萨心肠,让人佩服!”
里长松了一口气,失声大哭起来。他回去之后执意要在水渠边上立一个功德碑。起初有人对着功德碑诅咒、谩骂。可时间久了,众人如梦初醒,他们面红耳赤的痛恨自己太傻。
多年以后,一个步履蹒跚的瘸子走到功德碑前突然泪流满面。这次,很快有人围住了他,这一次大家都不恨他,却也不会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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