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雷劈开桃木簪
八月的日头毒得能晒化石板，王德发蹲在永定河码头啃凉馒头，汗珠顺着脊梁骨往下淌。他掏出怀表瞅了眼，黄铜壳子上刻着"孝悌传家"四个字，是临行前老母亲用红布包了三层的。
"王师傅！东家催货呢！"监工的二狗子叉着腰喊。王德发抹了把下巴上的木屑，应声时瞧见河面漂着片红布，像极了去年中秋给闺女买的头绳。他甩甩头，扛起凿满符咒的桃木梁往船上搬。这趟活儿是给京城大户打造镇宅的千工床，主顾家老太太总疑心宅子闹狐仙，特意从保定请来九个道士做法。
船工号子震得水面起波纹，王德发攥着雕花木凿的手突然发颤。昨儿夜里他梦见老宅门槛渗血，今早左眼皮就跳个不停。河风卷着股腥膻味扑上脸，他莫名想起闺女小莲跪在堂屋磕头的模样——那丫头打小见着神像就哆嗦，咋会突然要去城隍庙上香？
第二章 槐花落尽野狐鸣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王德发攥着攒了整年的工钱往家赶。雪粒子打得脸生疼，他紧着棉袍领口，远远瞅见村口老槐树下聚着堆人。刘寡妇的尖嗓门跟破锣似的："作孽哟！闺女大着肚子跪在当街，当娘的还在炕上躺着害喜！"
王德发脑袋"嗡"地炸了，工钱袋子"啪嗒"掉雪窝里。他踉跄着撞开人群，正瞧见媳妇翠云扶着门框吐酸水，棉袄扣子都系岔了。闺女小莲缩在柴垛后头，肚子鼓得跟揣着个西瓜。
"王德发！你养的好闺女！"里正举着烟杆指过来。小莲突然蹿出来挡在娘身前，发髻散乱得像疯子："爹！您要打打我吧！别动我娘！"翠云"哇"地哭出声，攥着笤帚往石头上磕："是娘没教好闺女，您连我一起打死！"
王德发举着笤帚的手直抖，雪片子顺着指缝往下淌。他瞅见小莲手腕上淤青，那是去年用荆条抽的。闺女当时哭着说要去城隍庙给奶奶祈福，咋就……他猛地甩自己耳光，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都消停些！"村东头瞎眼道士拄着竹杖摸过来，灰布道袍扫着雪碴子簌簌响。他扒开小莲的袖口，肚皮上竟浮着朵朱砂绘的莲花。王德发瞳仁猛地收缩——这图案，跟他在京城大户家雕的桃木床一模一样！
第三章 桃木剑下鬼胎现
道士从袖里抖出把五帝钱，铜钱叮当撞在雪地上。小莲突然尖叫着捂住耳朵，肚皮上的莲花像活过来似的泛着红光。翠云扑过去要挡，被王德发一把拽住胳膊。
"王施主且慢。"道士从褡裢里抽出一截雷击木，木纹里渗着暗红血丝。"你媳妇怀的是鬼胎，闺女肚子里是……"他忽然掐诀念咒，桃木剑尖迸出青火，直指向小莲隆起的肚子。
"住手！"王德发红着眼珠子要夺剑，却见闺女肚皮上莲花突然盛开，飘出股子檀香味。道士踉跄着后退，剑尖挑着片红布，正是他去年中秋给闺女买的头绳。
"这是你的福气啊。"道士捻着山羊胡直叹气，"当年你雕那千工床时，可曾在床楣刻过'百子千孙'的咒？"王德发浑身冰凉，想起主顾家老太太非要在床板刻《太上感应篇》，他推说木头裂了纹，偷偷换成"早生贵子"的吉祥话。
第四章 狐影绰约月华明
后半夜，王德发蹲在灶膛前扒灰。翠云端着鸡汤过来，油花漂着葱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忽然想起成亲那夜，媳妇也是这般给他下面条，灶火映得脸红扑扑的。
"当家的……"翠云欲言又止，手抚着六个月身孕的肚子。王德发盯着她脖颈后的红痣，想起小莲出生时接生婆说，这痣是狐仙转世。他抄起火钳子捅灶膛，火星子噼啪炸响。
"爹！"小莲端着药碗冲进来，鬓角还沾着草籽。王德发瞅见她手腕上淤青，那是去年用荆条抽的。闺女把药碗往炕沿一墩："道长说咱家祖坟冒青烟，您倒是给个准话啊！"
窗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声，像是有黄鼠狼在扒窗纸。王德发抄起斧子就冲出去，却见雪地上印着串梅花似的脚印，直通向村后乱葬岗。他顺着脚印追到老槐树底下，月光里晃着个白影，定睛看去却是媳妇的红头绳挂在枝桠上。
第五章 阴阳镜里照前尘
道士在堂屋摆开阴阳镜，镜面蒙着层白纱。王德发盯着镜子里扭曲的脸，忽然看见小莲挺着肚子往井边走。他刚要喊人，镜中闺女却对着井口说话，声音尖得像夜猫子："多谢奶奶赐福……"
"啪！"道士合上铜镜，镜面留着个湿漉漉的手印。"令尊当年可救过白狐？"王德发想起十八岁进山伐木，遇着只被兽夹困住的白狐，那眼仁像浸了墨的琉璃珠子。他当时用汗巾子给包扎，还撕了半块饼喂它。
"造孽啊。"道士从褡裢里掏出个黄布包，"这是令堂临终前寄存在道观的。"王德发颤抖着解开布包，里头竟是他当年雕的桃木簪，簪头刻着"早生贵子"，正是主顾家老太太非要的款式。
第六章 功德箱底血书现
小莲在炕上绣百家衣，针脚歪得像蚯蚓。翠云突然扶着腰站起来，指着闺女绣的"五毒纹"直哆嗦："这是从哪儿学的？"王德发凑近一看，绣样竟是照着他雕的床板纹样描的，那五毒纹里藏着个婴儿脸。
"城隍庙求的。"小莲低头咬断线头，手腕上淤青还没消。王德发想起媳妇箱底压着的黄符，那是去年端午去白云观求的。他抄起笤帚就要打，被道士拦腰抱住。
"且慢！"道士从功德箱底摸出血书，纸页泛着暗黄，墨迹像干涸的血迹。王德发盯着落款处"王氏先祖"四个字，忽然想起老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莫碰白事……"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照得屋里惨白。小莲尖叫着捂住肚子，肚皮上的莲花泛着红光。翠云"扑通"跪在血书前，额头磕出青紫："是媳妇造的孽……当年不该接那床……"
王德发盯着媳妇脖颈后的红痣，突然想起主顾家老太太寿宴那天，后厨端来的长寿面里漂着片红布。那布片，跟闺女手腕上系的一模一样……
第七章 黄符烧尽露真章
"当年您雕那千工床时，可曾见过床板夹层里的黄符？"道士抖开血书，纸页簌簌作响。王德发盯着上面"白狐报恩"四个朱砂字，突然想起主顾家老太太寿宴那日，后厨张师傅端着长寿面打他跟前过，面汤里飘着片红布。
"那床板夹层里，压着您雕的桃木簪。"道士用火折子点燃黄符，青烟袅袅升起，凝成个白胡子老头的模样。王德发认得这是族谱上的太爷爷，当年在深山救过只怀孕的母狐。
"造孽哟！"翠云突然捶着炕沿哭嚎，"去年收麦子时，我在河边洗衣裳，碰见个穿白衫的姑子。她往我怀里塞了块红布，说能保小莲平安……"
小莲突然尖叫着捂住耳朵，肚皮上的莲花红得渗人。王德发抄起斧子要劈床板，被道士用拂尘拦住："令爱腹中的，是令堂当年积的德。"说着从褡裢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竟是他雕的桃木簪，簪头嵌着颗红珊瑚珠子。
第八章 狐影遁入月光寒
后半夜，王德发揣着桃木簪摸到村后乱葬岗。月亮地儿里晃着个白影，走近了却是老母亲坟前的供果。他刚要磕头，就听见坟茔里传来媳妇的哭声，夹着闺女喊"爹"的声音。
"当家的！"翠云突然从坟后转出来，棉袄上沾着草籽。王德发吓得往后踉跄，斧头"哐当"掉地上。媳妇摸着六个月身孕的肚子直笑："您看咱闺女绣的百家衣，像不像当年您雕的花样？"
小莲从槐树后头闪出来，手腕上淤青泛着紫。她捧着件小肚兜，上面绣的竟是白狐哺乳的图样。王德发抄起笤帚就要打，被道士的拂尘扫了手腕："令嫒腹中，是令堂转世。"
第九章 雷劈槐木现真身
七月十五中元节，王德发在堂屋供上三牲。道士摇着铜铃念《往生咒》，小莲突然挺着肚子往供桌撞。翠云扑过去挡，簪子上的红珊瑚珠子突然崩裂，溅了满墙血点子。
"孽障！"道士甩出五帝钱，铜钱在月光里串成个八卦。小莲肚皮上的莲花突然凋谢，飘出股子檀香味。王德发瞅见闺女脖颈后头，竟长着跟媳妇一模一样的红痣。
"轰隆！"外头炸响惊雷，老槐树被劈成两半。树心里蜷着只白狐，肚子鼓得透亮。王德发抄起斧子要砍，被道士用拂尘点住穴道："这是令堂当年的恩人。"
第十章 百子千孙续前缘
雪粒子砸在纸钱上，王德发跪在老母亲坟前磕头。道士把桃木簪插进坟头，簪头突然冒出绿芽。小莲挺着肚子过来，手腕上淤青消得干净："爹，我梦见奶奶抱着个白胖小子。"
翠云扶着腰站在槐树底下，肚子突然坠得生疼。接生婆掀开棉被，里头竟躺着对龙凤胎，女婴脖颈后头也有颗红痣。王德发抖着手往孩子额头点朱砂，突然想起主顾家老太太寿宴那日，后厨端来的长寿面里，漂着片红布。
"这是您雕的床板积的德。"道士从褡裢里摸出块红布，正是当年王德发救白狐时用的汗巾子。小莲突然指着供桌上的三牲笑："奶奶托梦说，要给您说门亲事。"
第十一章 阴阳镜里照轮回
腊月二十三，王德发在灶膛前烧纸。小莲抱着孩子过来添柴，火光映得她脸红扑扑的。接生婆突然闯进来，说翠云又害喜了。王德发抄起笤帚要揍儿子，被闺女拦住："爹，您当年雕的床板，可还压着黄符？"
道士从门外摸进来，灰布道袍扫着雪碴子。他掏出阴阳镜往翠云肚子上一照，里头竟浮着个白胡子老头的模样。王德发盯着镜中人脸，突然想起族谱上太爷爷的画像。
"这是您雕的床板续的缘。"道士往灶膛里扔了把桃木剑，火苗蹿得老高。王德发瞅见剑柄上刻着"百子千孙"，正是当年主顾家老太太非要的花样。
第十二章 福祸相依终有报
开春祭祖时，王德发在族谱上添了新丁。小莲抱着孩子磕头，女婴脖颈后的红痣像滴血珠子。接生婆突然指着供桌上的三牲喊："快看！"
供桌底下的黄符突然自燃，纸灰凝成个白狐的模样。王德发抄起斧子要劈，被道士用拂尘拦住："这是令堂当年救的狐仙。"说着从褡裢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竟是他雕的桃木簪，簪头嵌着颗红珊瑚珠子。
小莲突然指着窗外笑："奶奶回来了。"王德发顺着闺女手指望去，雪地上印着串梅花似的脚印，直通向村后乱葬岗。他刚要追，就被媳妇拽住棉袍："当家的，该给孩子们喂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