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里的天使
我是县医院放射科的一名技师，干这行快二十年了。说起李护士长的事，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那会儿医院刚建了新住院部，我们科室从老楼搬过来，电梯里经常能碰到李护士长。她总是穿得整整齐齐的，走路带着风，从不在电梯里玩手机。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工作证，挂绳是自己缝的，淡蓝色底子绣着小雏菊。
“又去肾内科啊？”我问。电梯按键上只亮着11楼的灯。
“嗯，查个房。”她笑笑，低头整理手里的病历本。
那阵子她总往肾内科跑，起初大家还纳闷，后来才知道是照顾一个尿毒症的老太太。老太太儿女都在外地，一个月也回不来一趟。李护士长不光帮老太太打理住院的事，还经常给她买些水果零食。
医院的走廊里总能听到各种闲话。“这么热心肠，怎么自己不结婚呢？”“听说有个副主任追过她。”“可不是，家里条件那么好，就是不答应。”
我从不参与这些议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打听别人的秘密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在医院工作，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知道人这一辈子，有些事就是说不清道不明。
记得那年夏天特别热，空调外机滴下来的水在地上积了小水洼。我抱着一摞片子去找李护士长，在11楼的走廊拐角看见她在打电话。
“对，这个月的钱我已经转过去了…不用担心，药我都准备好了…好好养着，别想太多…”
她说完电话，抬头看见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假装没听见，问她要不要喝水。她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擦了擦额头。
这件事本该就这么过去。直到去年冬天，我在银行排队时，看见前面的人在ATM上查询转账记录。那个背影我再熟悉不过，是李护士长。
屏幕上显示着每月定期转账5000元。收款人那一栏写着：县光明福利院。
后来的事情就像滚雪球一样越闹越大。有人去福利院打听，才知道那个尿毒症老太太早就过世了，可李护士长一直在资助那里的孩子。不光是钱，她还给孩子们买书、带零食，节假日带他们去游乐场。
最让人意外的是，在查账的时候发现，这笔钱里有一半是院长偷偷贴补的。原来这十年，他们两个一直在默默资助着福利院的特殊儿童。
有人说，前年李护士长的父亲查出肺癌，为了省钱，她一个人照顾到最后。那时候她依然每天准时上班，脸上还是带着微笑。没人知道她晚上要在父亲的病房里守到半夜，然后赶回家冲个澡就来上早班。
去年底，院长交了辞呈。送别会上，他红着眼圈说：“这些年，李护士长才是真正的天使。我能做的，只是尽一点绵薄之力。”
现在李护士长还在11楼的肾内科。她的工作证换了新的，挂绳还是那个淡蓝色的，只是雏菊的图案褪得有点看不清了。小护士们还是爱打听她的事，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她就笑笑，转身去查病房了。
前几天下班，我又遇见她在等电梯。她手里提着一个印着奥特曼的书包，见我看着，不好意思地说：“福利院有个孩子过生日。”
电梯到了，她按了一楼的按键。我突然说：“李护士长，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幸福的人。”
她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电梯门缓缓关上，我看见她低头摸了摸那个泛旧的雏菊挂绳。有些人的光芒，不是因为有多耀眼，而是因为能照亮别人的路。在这座小县城的医院里，李护士长就是这样的存在。
楼道里传来查房的声音，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洒进来，给每个经过的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