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做了四十多年人皮衣裳,有两个禁忌:不能剥活人的皮做衣裳,更不能把人皮衣裳穿在活人身上。可他徒弟,全犯了。
爷爷和他的徒弟失踪的一个月,城里连续出现了三起凶杀案。死者皆是被剥去了全身的人皮,手法干净利索。「剥皮狂魔?」「这外号起的倒是挺中二。」
我看了眼找上门的警察。「但这跟我们没关系吧。」我们这个殡葬铺,离城里五十多公里,外加一段山路。
凶手也不可能往这儿跑。警察打量了一圈,递给我了一沓照片——基本都是尸体,而且全身都被剥了皮。看不出样貌,甚至看不清楚男女,血淋淋的像一坨人形的肉酱。「张小姐,听说您店里,会做一种人皮衣裳?」
终于进入正题。我喝了口茶,指了指门口的寻人启事。「是我爷爷的手艺,但他上个月失踪了。」「徐警官有空来审讯我,不如做好本职工作,好好查查我爷爷的下落。」
徐江有些尴尬,却赖着不走。「我们会加派人手的,说说人皮衣裳吧。」我指了指屋内摆的东西。「您也看见了,我们是做殡葬的,有些客户生前可能遭受了车祸,或者是火灾,导致容貌身体有些不完整。」「他们的样子,可比您这些照片上的吓人多了。」
「所谓的人皮衣裳,不过也是为了让他们走的体面些而已。」爷爷的手艺很好,只需要一张客户生前的照片,就能做的惟妙惟肖。尤其是套在纸人身上,猛一看还以为尸体活过来了。徐江找到了重点,眯着眼看我。「那人皮衣裳,是用人皮做的吗?」
「您说笑了。」「当然不是,都是些猪皮,有时候也会用些牛皮,用药酒一泡跟人皮很像。」这台词我爷爷从小就教我,从气息到表情都毫无破绽。要想这身“衣裳”逼真,用别的皮怎么可能会有效果?人有穷富。有些人愿意花几十万定做人皮衣裳,就是为了家人能够走的体面些。
自然也有人走投无路,求重金卖亲人的“人皮”的。按照爷爷的规矩,三十岁以下的尸体是六万一具,往上的就打对折。碰到女人的“上等品”,再加两万。我偶然见过一次拨皮的场景。说实话,跟照片上的。的确一模一样。送走徐江,我打了两通电话。
一通给爷爷,一通给祁阳。祁阳是我爷爷去年收的徒弟,他年纪大了,又觉得我是个姑娘碰不得这些东西。碰巧在后面的村子里看到一个捡垃圾吃的男孩,没爹没妈,就给领了回来。这行一要有胆,二要命硬。照爷爷的话说,这孩子跟狗抢食儿吃,是真有胆子。
再者拾垃圾吃也活这么大,算是命硬。一年多的时间,祁阳手艺越发熟练。直到上个月,爷爷说他已经出师,还收他当了干孙子。可第二日,他们就一起失踪了。电话依旧是无人应答,我把徐江的电话存进手机里,实在不解。从照片来看,剥皮的手艺干净利索,全市也找不出第二个。
可我爷爷年纪大了……难不成是祁阳?我关了店,跟二叔说了今天的事情,还不等他分析,徐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你们所谓的“人皮衣裳”,都用在什么东西上?」「什么东西上?」「一般都是套在纸人身上……」不等我说完,他急匆匆的又问。「能不能,套在人身上?」
他在村口掉头,直接把我带到了市里的公安局。那是一处案发现场的监控。徐江指着一处角落,跟我叙述:「法医鉴定,死者是在晚上11点遇害,11.30到凌晨2点的时间被剥皮,死亡时间是在凌晨1点。」我背后一凉,倒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是的。」「凶手是在被害人活着的时候,进行剥皮的。」
这残忍的手段让我胃里直返恶心,村里杀猪都没有这么没人性。「可是你看这里。」他指着监控的一角,一直到凌晨三点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闪过。徐江飞速暂停,接着放大,再放大。模糊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戴帽子的人,尖下巴,单皮眼。他丢过来一张照片——穿着校服的女孩一头卷发,五官赫然跟屏幕上的一样。
「在被害人死亡后,面孔又重新出现在了监控里。」「唯一的可能……」我脊背发凉,小声喘气开口。「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穿上了死者的人皮。」徐江目光死死的看着我,不容拒绝。「陶漫小姐,你现在需要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协助调查直到案件结束。」「我们目前锁定的第一嫌疑人。」「是你的干弟弟,祁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警局的。明明是正午,身上却总是冒出一阵恶寒,周围来来往往的面孔,都像会动的纸人。祁阳就是“人皮狂魔”?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的过去我们谁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他明明手脚健全怎么会沦落到流浪街头的地步。
那我爷爷,会不会是他带走的?徐江给了我张证件,让我去一趟市区的殡仪馆,那里有几个受害者的遗体。或许从被剥皮的手法上,我能分辨出些什么。虽说是从小看到大的东西,可等真的看到血淋淋的尸体,我还是抑制不住的有些干呕。从头顶到小腿,血液已经干枯到肌肤上,甚至可以看到肌肉的纤维。
那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泛着灰白直勾勾的跟我对视。压制反胃,我凑近了看尸体手臂上残留的肌肤组织,竟然少到看不见。也就证明,这张人皮被剥下来时,几乎没有任何瑕疵。我心底发凉,慢慢站起身。这的确是……我爷爷的手艺。
不等我再思索什么,身后猛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不等转身一阵天旋地转——后脑勺疼的发麻,我直接栽到了地上。等我再醒来,后脑勺的地方高高肿起,疼的发晕。手里还握着一个纸条——「小心徐江,他给你看的都是假的!」
我脑袋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与此同时手机响了起来——「徐江。」「喂。」「怎么样?看了没?是不是你家的手艺?」我一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放心我,如果真的是祁阳做的,我又怎么可能会直接承认?又或者说,他了解我跟祁阳的关系,他知道我讨厌他?
我看了眼手里的纸条,只觉得毛骨悚然。我俩的渊源主要还是来自于半年前,我发现他偷了一件我的衣服,以为他是变态,就气的拿石头去砸他。结果这傻子不会躲,被石头砸到了眼眶,差一点眼睛就废了。爷爷气的骂了我一顿,罚我跪了一小时。
自此,我俩没说过一句话。倘若他真是剥皮狂魔,我一定毫不犹豫就把他交出去,要是爷爷的失踪也跟他有关,我一定亲手宰了他。但眼下这张纸条是谁塞给我的,又是一个谜团。我去超市买了个冰袋,坐车回了家,可刚打开店门就愣住了。
门口的冰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件完整的衣服,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像个尸体一样。走近了瞬间,我跌坐在地。这人皮衣裳……是徐江的脸!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二叔刚走不久,是在这中途?爷爷回来过?还是……祁阳?
那件人皮平躺着,像抽干水分的肠粉一样看着我,两个窟窿看不见底。这些东西我从小看到大,却在此刻一阵干呕。人皮衣裳的制作起码要大半个月,正好是爷爷失踪前的时间,可那个时候剥皮狂魔也没有出现,我也根本不认识徐警官。
难道是爷爷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所以提前做好了徐警官的人皮衣裳?又或是,他做好这个准备要干些什么,却失败了,所以才会失踪?那这件衣服又是谁放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我抿了口茶,脑子彻底乱成了一团。无形之中好像一直有一双手操控着这一切,甚至穿着别的人皮在暗处默默观察着、有可能是路边买水的大爷,又或是问路的女学生。
我只觉得一阵恶寒,跟冰柜里那张人皮对视。可这门手艺只有我家会,无论是谁在背后指引着我,都有他的目的,往下走或许会有更多爷爷的线索。不管如何,我已经在无形中被拉进了这个局里,没有回头路了。把身体都涂上润滑油,再用加工过的皮脂,垫在有缝隙的地方,眼睛周围要用药水划开,再跟肌肤铺平。
一直等到夜色降临,我才穿好徐江的人皮。确定他今天休息回家,我翻出了爷爷之前的衣服换上,照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市局。凌晨三点整个楼层依旧灯火通明,好在晚上有个酒驾的处理,那人借着酒疯闹事,一群人上去呵斥,也没人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