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陈希

摄影记者陈希

通讯员赵辉易红新

它是传说中吉祥神兽“麒麟”的原型，也是传说中姜子牙的坐骑；它外形独特又称“四不像”；它活跃在《孟子》等史料中——“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

它是麋鹿，我国特有珍稀濒危鹿科动物。

从“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到1900年前后因战乱和猎杀在原生地中国灭绝，1985年22头麋鹿从英国乌邦寺重归北京南海子，1993年至1994年64头麋鹿来到长江石首天鹅洲繁衍生息，目前约2500头，成世界最大麋鹿野生种群……麋鹿生命之歌，似九曲回肠的长江，百转千回……

6-8月，时值麋鹿繁殖期，极目新闻记者来到石首麋鹿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数百上千年前麋鹿自然原始、野性豪放的生活画面正在这里“昨日重现”。

鹿王争霸张扬自然野性

在地图上搜索“石首麋鹿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它就在长江与长江故道形成的夹角之间，占地2.3万亩。

“保护区选址于此，偶然中的必然。”保护区管理处主任温华军介绍，麋鹿原产于中国长江中下游沼泽地带，当年科学家来石首为白鳍豚保护区选址时，又代为麋鹿选址，发现此处芦苇丛生的沼泽湿地，很适合它，适才于1991年11月新建保护区。

近日落日沉醉时，极目新闻记者随工作人员一起，深入保护区，苔草丰茂，原野辽阔，只见一群群麋鹿或在水塘中泡澡解暑，或在草地上行走，大部分每个群中有一个雄性“首领”，这首领头上挂着藤蔓植物，自我打扮，煞是可爱。

“这就是繁殖群，鹿王头顶的藤蔓植物就是角饰，以吸引雌鹿。”工程师张玉铭介绍，一只成年雄性麋鹿会招引一群雌性麋鹿作为自己的配偶，因此雄性麋鹿之间斗争非常激烈，胜者为王，成为繁殖群的群主、鹿王。

繁殖群不是始终如一，鹿王一点也不轻松自在。记者看见，当一个繁殖群从池塘移步草坪过马路时，看似一片和谐，而另一头雄性麋鹿已准备趁机凑过来搞分裂，两雄性麋鹿吼一嗓子、鹿角猛烈顶撞，一阵战乱，部分雌鹿被分走。

“当鹿王很威风，也很辛苦，它们要不吃不喝地照顾好自己的群，所以你会发现有些鹿王比较瘦。”张玉铭解释。

盛暑中，保护区内4个泥泞水塘里，麋鹿在此泡澡、裹泥。“它们喜欢玩泥巴、泡澡，就为它们将四片意杨林改成4片泥水塘。”管护科研科副科长杨涛说。

麋鹿与人保持安全距离。恰好一只麋鹿近距离从旁跑过，张玉铭细说“四不像”所深藏的适者生存自然法则：“你看它的蹄似牛，宽大，受力面积大，助力划水，适合在沼泽湿地生存，而梅花鹿在此就生存不了；其角似鹿，但分叉是朝后的，这是为了它们在芦苇、草丛中船行时，不被植树所阻，且它的角能在一个平面稳稳立起；夏至三候，一候鹿角解，与其他鹿不同的是，麋鹿是冬至解角；其尾似驴，在鹿科动物里尾巴最长，一则奔跑平衡，二来鞭打驱赶蝇虫；面似马，长脸，吃沉水植物时，一头扎下去，眼睛能露出来。”

麋鹿们漫步时，你会发现有几只牛背鹭默契伴飞，当它们停驻时，牛背鹭轻盈立在麋鹿头顶或背上，“爱玩泥巴，牛背鹭相随，麋鹿生活习性与牛有几分相似。”张玉铭笑说道。

一棵树，一只麋鹿，一轮夕阳，一片红霞天，大美在此间……

麋鹿总量年均递增15%

一片泥水塘里，一群麋鹿正匆匆上岸，一只棕色皮肤上密缀白点的矮小麋鹿分外醒目，“嘿，快看，那是刚出生不久的麋鹿宝儿。”张玉铭介绍，花斑约在出生6-8周消失。

麋鹿有4个胃室、20米肠道，消化吸收好，生长速度快，“第二年它就和成年麋鹿体型差不多了。”张玉铭说。

麋鹿身强力壮，短跑健将，时速可达80公里/时。母鹿2岁性成熟，公鹿3-4岁性成熟，每年生产高峰一般在3-5月，有少数在7月份，麋鹿妈妈只身前往旱柳林或其他隐秘树林中产宝儿，张玉铭指着长江故道边的一大片旱柳林说：“这就是1998年洪水后，冒出几棵柳树，世易时移，成大片茂林，正好作它们的‘产房’。”

杨涛补充道，目前一鹿一胎一产，没有发现双胞胎。

巡护，是保护区工作人员每日必做的功课，每年提交年度监测报告。“观察它们精神状态如何，有无人为干扰等等。”张玉铭说，尤其是在解角、长茸、繁殖、生产和换毛期（春换轻薄夏毛，秋换厚实冬毛），都是关键时段；以前巡护靠双腿，现在有摩托车，还有视角更广阔的无人机助力。

细心守护生命，近三年保护区鹿丁兴旺：2020年180多头，2021年200多头，今年307头，“出生率20%，死亡率5%，每年增长率在15%吧。”杨涛估算道。

统计数据显示，从1993年至1994年分两批运来64头麋鹿，到今年已发展到约2500头，形成保护区核心区、江南三合垸、小河杨波坦（与监利接壤）及湖南洞庭湖四个亚种群，是目前世界最大的麋鹿野生种群。

忆往昔洪水滔滔坚守之

31年踏平风浪，发展壮大，实属不易。

王建福1992年在保护区建院墙时就来此，麋鹿初来乍到时，他每天都要砍2车草喂食麋鹿，“上午下午各一车，每车1000斤，风雨雪无阻。”

1994年放归野外时，它们会跑偏，王建福就和同事们骑着马一头头往回赶，在保护区范围内。

起初，保护区内还有农田，麋鹿破坏农田，保护区还得给农户做工作。目前，保护区2.3万亩土地权属已落实，人与鹿争地矛盾解除。

“1998年洪水，没有一人离开。”温华军清晰地记得，当时大家把麋鹿赶到大堤上，洪水将大堤围成一座孤岛，大家挤在残堤上的一间房里，夜里不敢睡，黑暗中聊天，互相打气，有蛇在身上爬过，屏息凝神一动不动，最终在子弟兵帮助下渡过难关。

当时麋鹿很配合，只有少数过江，目前洞庭湖周边的麋鹿就是自此发散繁衍而来。

抵御自然风浪，防控自然疾病。巡护，是强化疫源疫病防控的前哨。温华军回忆道，2021年春节前夕，巡护人员发现一只麋鹿非正常死亡，遂赶紧联系华农专家解剖样本，找出病因后果断应对，整个春节假期专家驻守指导，保护区方得以风平浪静。

精心打造中国麋鹿基因库

去年发布的《中国的生物多样性保护》白皮书指出：曾经野外消失的麋鹿在北京南海子、江苏大丰、湖北石首分别建立了三大保护种群，总数已突破8000只。

而石首麋鹿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全国仅有的两个国家级麋鹿自然保护区之一。

保护区内生物多样性保护良好，现有高等植物321种、脊椎动物320种，其中鸟类就有220种。别看夏天鸟不多，冬天又是一番景致，张玉铭描述这样一幅画面：东方白鹳、黑鹳和小天鹅等珍稀冬候鸟飞越千山万水，精挑细选，着陆天鹅洲，与麋鹿大家族温暖相伴，一起过冬、欢度新年。

保护区下一个目标：建成中国麋鹿优质种源基地，打造中国麋鹿基因库。

温华军透露，保护区内鹿王争霸，促优质基因繁衍，同时咱们和北京南海子有着种源交流。

“加快信息化建设，提高管护效益。”温华军介绍一揽子措施，保护区增设3个塔台监控探头，7公里防线加密红外摄像头，实现清晰全覆盖，在麋鹿主要活动区域悄悄设置摄像装备，记录生活动态，建麋鹿博物馆进行科普教育……

岁月轮回，新一波麋鹿宝宝已在孕育中，待2023年春风又绿江南岸时，它们就会瓜熟蒂落似地投入天鹅洲的怀抱，更添生机、活力、野性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