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日傍晚,屋外依旧蝉鸣阵阵,仿佛在无尽地诉说着这燥热的日子。
小贩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混杂着街头小孩的喧闹,偶尔还能听见楼下大妈们扯着嗓子相互招呼的声音。
尽管窗户大开,客厅依旧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电风扇呼呼地转动着,摇摇晃晃地在狭小的客厅里兜圈,却丝毫赶不走这沉闷的热浪。
我坐在那张用了十几年的破旧布艺沙发上,手里攥着一个红色的红包。
手指微微发抖,布满皱纹的手背上青筋突起。透过这薄薄的红包纸,我能感受到侄子刘晗灼人的目光。
刘晗站在我面前,双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暴跳,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怒火,仿佛随时要将这狭小的客厅烧成灰烬。
“你怎么能这样啊,大伯!”他声音低沉,带着强烈的压抑感,仿佛在竭力克制着自己。
我抬起头,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小晗,什么怎么样?”
“外孙结婚你给三十万,我儿子就一个红包?”刘晗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像是要把这句话直接砸进我的耳朵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解释:“一码归一码,小晗,别激动。”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刘晗已经气急败坏地打断了我:“你住我们家三年!三年啊!就这么回报我们的?”
刘晗的妻子小丽坐在一旁,双手捂着脸,眼泪婆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不停地抹眼泪,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这么多年了,我们伺候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偏心,真是寒了我们的心啊。”
我缓缓站起身来,感觉到腿有些发酸,声音依旧很平静:“我每个月都给你们生活费,小晗,我没亏待你们。”
小丽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耳:“你还有脸提钱?那是我们伺候你的辛苦费!你以为我们白伺候你啊?”
她的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了我的心。我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三年了,我一直住在侄子家,自认为没有亏待他们,可他们却仿佛从未真正把我当作一家人。
刘晗见我不说话,怒火愈加旺盛,猛地一挥手,指着门口吼道:“大伯,你要是不给钱,那就滚去你女儿家!我们可伺候不起你这种偏心眼的老头!”
我站在那里,心里一阵冰冷。空气中的热浪扑面而来,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我不再说话,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刘晗和小丽的咒骂声依旧不绝于耳,但我的脚步没有停顿。
我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三年前,我的生活还没有这么复杂。
那时候,我独自住在拆迁后的小房子里,生活虽然简朴,却也清静。每天早上,我一个人去公园锻炼,傍晚回来做点简单的饭菜,日子虽不富裕,但也算安稳。可是弟弟刘德突然打来了电话,几句轻描淡写的话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
“大哥,你一个人住多不方便啊。”电话那头,弟弟的声音显得格外关切,“不如搬来跟我们住吧,咱们一家人照顾你,也热闹。”
我当时犹豫着,心里其实并不愿意。我习惯了独居,虽然孤独,但却自由。
可刘德和弟媳、侄子三番五次亲自上门接我,还说得情真意切:“大哥,咱们是亲兄弟,你一个人住我们不放心,搬过来吧,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你。”
我没办法拒绝亲情的诱惑,最终还是搬到了侄子的家里。起初,他们确实对我不错,侄子刘晗经常主动问我生活上的需求,侄媳妇小丽也时常给我做点好吃的。
可渐渐地,我发现他们的“关心”里,似乎夹杂着别的东西。
弟弟刘德常常以家庭困难为由,向我借钱。
“大哥,孩子要上学,费用太高了,你能不能借点钱周转一下?”
他说得诚恳,每次我都忍不住点头同意。可借了几次之后,我发现这些借款仿佛石沉大海,提起还钱的事,弟弟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脱。
每次我提到钱的事,他就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大哥,你怎么这么小气?咱们是一家人,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侄子刘晗也慢慢露出了本性。每次见我,他总是笑着假装关心我:“大伯,您身体还好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可我知道,他心里打的算盘并不简单。刘晗一直盯着我手里的拆迁款,时不时暗示我:“您老也该考虑一下将来的事,咱们刘家就只有我这一个根,您得为咱家后辈想想啊!”
我心里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一直没有回应。拆迁款是我唯一的生活保障,我得为自己考虑,不可能把钱全给他们。
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女儿小红,她虽然很少回家,但毕竟是我唯一的亲生骨肉。
小红从小就聪明懂事,我和妻子王芳供她上了大学。她毕业后,在大城市工作,成了我们村里人人羡慕的对象。
可惜,妻子在六年前因病去世,家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小红忙于工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孤独的生活。
这几年,弟弟一家一直跟我哭穷,前前后后借了我二十多万。我没少出生活费,尽管心里对他们的行为越来越感到不满,但毕竟是亲人,我一直忍着。可直到外孙和侄孙今年接连结婚,一切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
外孙小俊的婚礼很温馨,虽然不奢华,但处处透着喜庆。
我给小俊准备了三十万,让他买房子安家。小俊一开始不愿意收:“外公,这太多了,我怎么能要这么多?”
可我坚持:“拿着吧,外公攒了一辈子钱,不就是为了你们吗?”
他最终接受了,而我心里也感到满足。小红虽然不常回家,但她对我一直很孝顺,外孙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愿意为他们付出。
然而,再到侄孙小强结婚时,婚礼铺张浪费,花了大笔钱却依旧欠债累累。
刘晗和小丽在婚礼上满脸堆笑地收下了我给的红包,但我能看出他们的失望。那红包里只包了一万块,他们显然觉得不够。
刘晗几次旁敲侧击地提起侄孙买不起房子的事,甚至直接暗示我该掏出拆迁款帮忙。我为难地拒绝了:“小晗,一万块不少了,房子的事你们自己慢慢解决吧。”
可他们显然不满意,刘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在今天彻底爆发。他们不仅指责我偏心,还试图让我把财产留给侄子刘晗,说什么“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侄子才是刘家的根”,这些话让我心灰意冷。
我坐在床边,耳边依旧回荡着刘晗和小丽的咒骂声。我的心情复杂,既有对他们的失望,也有对自己的懊悔。或许,我不该一开始就选择住进他们家里。
正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起一看,是小红打来的。我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爸,怎么样?”小红的声音依旧温柔,“你在堂弟家过得还习惯吗?”
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一暖,眼眶微微湿润。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闺女,我没事,就是有些事跟你说。”
于是,我把这些年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红。电话那头,小红沉默了许久,最后她咬了咬牙,坚定地说:“爸,我马上开车过来接你,您等着,我今天就把您接回家!”
听到她的话,我心里动荡不已,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我哽咽着说道:“闺女,是爸对不起你,没早点跟你说这些事。”
不久之后,小红开车到了侄子家门口。我收拾好行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家门。刘晗和小丽站在门口,依旧满脸怨恨,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女儿的车。
小红看着我,眼里满是心疼:“爸,对不起,我不该让您一个人在这里受这么多委屈。”
我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闺女,咱们走吧。”
回到女儿家后,我终于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小红细心地照顾我,外孙也常常过来陪我聊天。每天下午,我和外孙小俊一起下棋,偶尔帮女儿做做饭,日子过得简单却充实。
弟弟一家后来到处散布我的坏话,说我是个忘恩负义的老头。可我不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直接拉黑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我明白了,有些亲情,不如陌路。血缘关系并不代表一切,真正的亲情是需要用心去经营的。
夕阳下,我和小红、外孙一起在公园散步,微风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我看着女儿和外孙,心里感到无比满足。或许,我的晚年生活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