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伯言》
和夫君成婚前夜,我脑海中出现奇怪的声音:
【快逃啊!他不是伯言,真正的伯言被他囚禁了!】
我大惊失色想逃婚,却被那人猩红着眼抓回去,牢牢困在怀中。
他咬着我的唇,阴鸷发问:
「凭什么?得到爱的人是他!」
我被情丝控制,违心地说着爱他,直到某天……
我在他身后的血泊中找到我送给伯言的玉佩。
伯言杀了伯言。
1
「眠眠,你想逃去哪?」
低沉阴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拎着裙摆爬墙的动作一顿。
回过头,是一张无比熟悉的俊秀容颜。
若是从前,我定会果断转身,冲入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亲昵撒娇。
但今日,我只想要逃。
手下的动作不敢有半刻的迟疑,我转头继续往墙头爬去。
眼前的文字转化成脑海中的声音,嘈杂而急促地催促着:
【完了完了!要被抓到了!】
【太可怕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怎么和伯言长得一模一样?】
【明日就要大婚了,为什么偏偏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天呐,伯言还不知道被囚禁在哪里了,江晚千万要逃出去啊!】
这些声音,从今日醒来就出现了。
他们说,如今要与我成亲的不是我的心上人伯言,而是不明来历的妖物变的。
我心中大骇,想到了近来伯言行为举止的异常。
难道,此人当真不是我的伯言?
于是今日晚膳时,我央他给我夹离我很远的里脊肉,他淡笑着为我夹了。
他不知道,我不吃里脊!
他果真不是伯言。
晚膳后,我收拾好行囊就打算逃出去。
凌霄派界内,我的妖力受到限制无法施展,只能徒手翻墙。
可不料,身后突然隔空袭来一股灵力,我瞬间被拉着向后飞去。
旋即落入他的怀里。
他不但复刻了伯言的容貌,甚至连凌霄派的捉妖术法也一道复刻了!
我被他紧紧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却见他俯身将唇凑到我耳边,邪肆发音:
「眠眠,你不乖,那我只能……」
扭头欲看他,却突然感到脖颈后方手刀落下,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2
这是梦吗?
不然我怎么会看到了自己?
「我」穿着凌霄派弟子的道袍,站在一众人队伍的末端,看向最前方。
被包围在最中间,刑架上红黑火焰缠身,垂着头遍体鳞伤的少年。
前方长老凛着眉,高声喝道:
「剑刑!」
所有弟子立刻操纵灵力,一把把虚空幻化的剑悬于半空,剑头纷纷指向刑台上之人。
而「我」,竟恶劣地勾起了唇,眼底是大仇将报的快意。
万箭齐发,冲向刑台,却在即将没入少年身体时被一阵强大的力量桎梏在半空。
少年抬眼,额间红莲印记闪烁,他凝眉,眼底是阴鸷杀意。
一阵威压转瞬从他身上爆发,扫荡出去,所有的剑霎时化为虚无。
他周身火焰更盛,却像是由他本身散发而出的,伤不到他分毫。
「封印已碎,他魔化了,快杀了他!」
长老的声音带着急迫和恐惧,随后众弟子纷纷汇聚灵力,齐齐向刑台上之人攻去。
那人却轻飘飘将视线投向了「我」。
他竟是伯言!
微歪着头,鬓边一缕发丝遮住一侧眉眼,脸上是斑斑血迹。
上视的目光使眼底显现诡谲的下三白,睥睨着众人,眸光不屑。
旋即唇角恶劣轻勾,低声一字一顿:
「找、死!」
猩红火光自他身上荡出,转瞬将所有人心脏击穿,鲜血自肉体爆破,血流成河。
周遭建筑瞬间坍塌,被夷为废墟。
只轻描淡写一句,便荡平了整个凌霄派。
他不像在杀戮,而是在以血作画。
「我」神色一凛,冲破凌霄派禁制,运转妖力奋力挡下一击。
却依旧被击飞出去,摔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伯言」早已挣脱了束缚,自刑台款款走下。
身后将落的圆日烧红了晚霞,他踩过一地尸首,向「我」走来。
他走到「我」面前,掌心是红色业火,居高临下,睥睨着匍匐在地的「我」。
「江晚,受死!」
3
我惊愕睁眼,才发现一切都是梦。
脖颈处还有微微痛意,刚想坐起身活动一番手脚,却突然被一股拉力拽回床上。
随即看向手腕处,这才发现两边手腕被施加了灵力的布料捆在床上!
身上不知何时也被换上了红色嫁衣。
【那就是说,他是那个世界来的?】
【我知道了!他也是伯言,只不过是平行世界的伯言。】
【但他怎么到这个世界来了?】
【他最后屠了整个凌霄派,把那个世界的江晚也杀了!】
【是时空错乱了吧!】
「他」……指的是,将我抓回来那人。
所以,他的确是伯言,或者说,他是褚离。
那不是梦境,那是他的过去。
「砰——」
门开了。
褚离一身喜服,款款进门。
是与伯言一般无二的容貌,眉眼间却带着伯言不曾有的偏执狠戾。
「眠眠,你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他勾着唇角,分明在笑,却笑意不达眼底。
「你不是伯言,你把他关哪了?」
我被拴在床上,目光愤愤看着他。
他踱步到床边坐下,俯身手撑在床上凑近我,笑容邪肆。
「我就是伯言,你的伯言。」
他伸手抚摸我的脸,旋即指尖移向我的唇瓣,那里是不知被谁涂好的胭脂。
我垂眸,周身忍不住颤抖着。
「你怕我?」
手轻捻在我的唇上,指尖沾上了嫣红,他拿开手指,低头瞥了眼。
随后抬眸,定定地看着我挑眉,竟将指尖的红色涂向他自己的唇!
「你、你放了我。」
我挣扎着,想要挣脱手腕的束缚。
「放了你?你想去哪儿?
「眠眠……」
他目光贪恋地游走在我脸上,伸手将我鬓边凌乱的发丝抚顺。
「你是我的新娘,我是你的伯言。」
「你不是!」
我扭头避开他的手。
「凭什么?」
低沉的声线执拗着,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强制我看向他,冷香的身影压下来。
「凭什么,我遇见的是恶毒阴狠的江晚,而他遇见的是善良活泼的……」
他目光对上我的眼,低声。
「眠眠。
「凭什么?得到爱的人是他!」
猩红着眼,他阴鸷强势的吻落下,打乱我的每一分呼吸。
我被困在他怀中,无从反抗。
意识模糊时,我感到手腕间被他绑上了什么红绳,虚幻的红线连接到他的手腕,打好结后又隐入皮肤。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不见。
好像……
有什么东西变了。
我听到他说:
「眠眠,是你拉我进来的。
「从此,你爱的人,只能是我。」
4
悠悠转醒,我被人抱在怀里。
睁眼看见熟悉的容颜,他早已醒来,不知看了我多久。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褚离。」
听到我话中的称呼,他轻轻蹙了蹙眉。
「眠眠,叫我伯言。」
不知为何,我心底有些抗拒,却还是顺从地发声。
「伯言。」
他轻应一声,手环在我的腰间,将我紧紧箍在怀中。
「伯言,我是不是睡了好久?我有些恍惚。」
「嗯,大约是准备待嫁太操劳了,今晚是你我大婚,师伯师叔和各位师兄弟们都会参宴。
「师尊在闭关,但他的祝愿和心意都到了。」
「嗯。」
我埋头在他胸膛,蹭了蹭。
入夜。
走完烦琐的婚俗礼仪,拜过堂,我被引入了洞房。
处处是喜气红帐,顶着盖头坐在床上,我却有些没来由地难过。
似乎不该是这样的。
但我与伯言早已定情,嫁给他应是我很久前的心愿了。
思绪乱飞,等待伯言回来的时间里,我想起了和他的过往。
我本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蛇妖,受伤后奄奄一息。
再往前的事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那时我碰上伯言下山捉妖。
捉妖师等级跟随八卦: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他是凌霄派掌门之徒,天赋异禀的震级捉妖师。
本欲将我收进捉妖塔,可看我遍体鳞伤,于是将我带在身边,等我伤愈。
后来伤虽治愈了,但我从不曾害过人,在数番死皮赖脸的央求下,他终于同意让我跟在他身边,不将我收进那吓人的捉妖塔。
我与伯言一路收妖,渐渐互生情愫。
可我是妖,他是捉妖师,注定不能得善果。
本以为我们再无可能,不承想,掌门沉默良久,答应了让我进入凌霄派,只是在我身上下了禁制,限制我在凌霄派界内使用妖力。
两年转瞬即逝,三个月前,伯言向我求婚。
再往后……
也是这三个月,伯言的行为举止偶尔不同以往。
大约是近日为筹备大婚,准备聘礼太过劳累了?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褚离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却步伐稳健地走来。
他挑起盖头,微微泛红的眼尾,眼底有星星点点的笑意。
我看着他身着喜服,面如冠玉,丰神俊逸,却总感觉他不像他。
「眠眠。」
是磁性低沉的声线,将短短两字暧昧含在唇间,居然叫得我一阵脸红。
明明这称呼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饮了合卺酒,他环着我的腰,将我压在身下。
「我是谁?」
我看着他的眼睛,眨了眨:「褚……」
「眠眠,唤我伯言。」
「伯言。」
他的吻落在我额头,又移向眼角。
「眠眠会永远爱伯言,只爱伯言,是吗?」
「我……」
「是吗?」
「是。」
他眸光细细看着我,势在必得地笑了。
衣带被解开,他的吻落下。
「尽管不是真心,但你只能是我的。
「眠眠,疼了告诉我,我会轻一些。」
……
5
成婚后的日子与以往一般寻常,伯言不似从前那般常常练功而不在院内。
如今整日缠在我身边,我去哪,他便去哪。
「伯言,你不去练功吗?」
他将我抱到他腿上,捋着我的头发。
「新婚宴尔,自然是要夫妻常伴。」
「那等你的师尊出关后……」
「眠眠,你是在赶我走吗?」
「我没有。」
婚后的伯言好像变得强势又黏人了许多。
如此过了两个月,某日伯言不在院中,我在池塘边喂鱼。
浮光照入池中,将鱼食抛下去,池子里的鱼争相游到岸边抢食。
因无事做,我便看得久了些。
直到鱼群分完食,重新四散开来,它们却像是被什么牵引,向着湖中心游去,逐渐形成漩涡没入水底。
为何都去那里?
我微微探出身子,想将湖中心的景象看得真切些。
耳边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却听不清楚。
是谁在说话?
四下无人,我举目望了望,回神悄悄动用一点妖力,向湖中探寻。
那下面……竟然有一片空间。
这一刻,心跳加速,似乎有道声音催促着我:
【跳下去,跳下去。】
我闭眼,动用妖力化作原形跃入水中。
我以为,这里会是什么湖中秘境,或是故弄玄虚的障眼法阵。
却不想,这里竟有座地牢。
而我,在变回人形睁眼后,看到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人。
6
「伯言?你怎么……」
他怎么,浑身是伤?
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听到声音,他恍惚着抬头,在目光看清我时,声线颤抖着,站起身靠近我。
「眠眠……」
「你是,伯言?」
好奇怪,他是伯言,那早上穿着玄黑衣袍出去的又是谁?
为什么,对着他,没有平日里那份爱意和心动了?
他一袭白衣,正是凌霄派的捉妖师道袍。
步伐些许沉重地走到结界边缘,似乎是受了重伤。
「眠眠,你还好吗?」
「我?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是早上刚出去吗?」
「那不是……」
他伸手触碰在结界屏障上,想伸出来摸摸我,却无法冲破结界。
「眠眠,怎么乱跑?」
身后冷沉的声线传来,熟悉的语气带着些微弱的怒意。
我转头,看见一袭黑衣的褚离。
「伯言。」
「过来。」
他沉着眼,目光幽幽投向我身后的伯言,眼底似笑非笑。
「你别碰她!眠眠,不要过去。」
身后,伯言愠怒低喝。
我蹙眉疑惑,脚步却不自觉向着褚离走去。
「伯言。」
扑到他怀里,抱着他,脸蹭蹭他的胸膛。
伯言看着我的动作,双眸猩红,目眦欲裂。
这……是我曾经爱做的撒娇动作,如今,我在另一个人怀里,做给另一个人。
「你对她做了什么!」
伯言怒喝着,手中凝聚起巨大灵力,向结界边缘轰去。
7
结界一顿震颤,却很快恢复平静。
伯言被关数日,早已遍体鳞伤,灵力近乎耗尽。
我转头向结界望去一眼,不知为何,心脏「咯噔」一下。
旋即抬头,目光划过褚离尖削的下颌,他的手臂强势圈在我腰后,用轻蔑的眼神打量远处的伯言。
勾唇讥讽:「不自量力。」
一挥手间,我只觉周身被黑红业火包围,眼前景色一转,已经被褚离抱在怀里上了岸。
「去那里做什么?」
他打横抱起我,向卧房走去,先一步发问。
「我看鱼群都往那边聚集,有些好奇。」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搂在我膝弯的手臂微微收紧,试探道。
「看到他,有什么感受?」
他?
我脑海浮现水牢那人的模样。
「感觉有些奇怪……」
目光迷茫着看向他,「伯言,他为何,与你一模一样?」
只见褚离勾唇,冷着眼,轻蔑一笑。
「他,不过是个杂碎。
「不须眠眠挂心。」
话语间的冷意彻骨。他迈进卧房门,将我放在床上。
「眠眠,今后在凌霄派不可再随意动用妖力了。」
我知错垂眸,轻轻点头,突然想到一事,忍不住问:
「刚才那红黑的火焰是什么?从前好像没见你使过?」
他身形一顿,微愣了下。
「前些时日新习得的术法罢了。」
是吗?
可为何,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8
我又做梦了。
我梦到自己化龙历劫。
混沌的天穹乌云密布,一道道紫电喧嚣着嘶吼,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我走到断崖边缘,仰头去看。
待乌云聚集,汇聚起更大紫光之时,我化作原形,冲向云端。
九十九道历劫天雷,是我由蛇化龙的必经之劫。
一道道惊雷穿透身体,撕心裂肺的痛,犹如剥筋抽骨,血肉重塑。
我咬破唇,喉间涌出鲜血,溢出嘴角。
意识恍惚,只有心头执念支撑着我苟延残喘。
九十六……
还差三道。
只剩三道。
可偏偏这时,一白衣老道士从下方蹿出,手中掐诀。
「孽障,还不束手就擒!」
我分不出心神去应付他,就连扛下最后三道天雷,对我来说都凶险万分。
他见我不理睬,只当我是狂妄蔑视,低喝一声,在我头顶布下大阵。
「冥顽不灵!」
白金亮光自阵符散出,照在我身上,无孔不入。
烧灼的痛顺着心脏蔓延全身,妖丹仿佛被人捏在手心,灼痛欲碎。
喉咙一腥,我瞬间呕出一口精血,卧在云端奄奄一息。
目光愤恨看向老道士,咬牙将他的容貌刻入骨髓。
费尽最后一丝妖力,我从大阵下逃脱,坠入崖底洞穴。
历劫失败,就连修为也损失了大半,下次化龙期只怕要再等万年。
昏死之前,我只有一个念头:
此破劫之仇,我必要他百倍奉还。
9
休养良久,我在凡间游历,寻找老道士的下落。
终于在七年后见到一伙与那人同样服饰的小道士。
他们是凌霄派弟子。
从好友手中讨来了隐匿妖气的法器,我踏入凌霄派拜师。
满心恨意找上门,却得知作为掌门的老道士,已在三年前意外仙逝。
死了?
此仇未报,他怎能就这么死了!
于是,我见到了他的真传弟子。
褚离。
既如此,那便师债徒偿。
褚离天赋异禀,但孤僻淡漠。
凌霄派上下,不少弟子对他又妒又恨,却因他掌门大弟子的身份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