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勒泰》中有这样一句台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你可以不赞同,但不能居高临下地改变他们。”“你开玩笑吧?”“不可能,我不信。”“你们敢走,就别再回这个家,别叫我爸!”这些声音像魔咒一样困扰着翟峰,但这一次他没像18年前那样妥协。2012年,翟峰毅然辞掉稳定的工作、卖房、卖车,带着老婆和年仅8岁的女儿坐上一艘二手帆船,向未知出发。
这场航海冒险一去就是12年,翟峰为什么一定要摔掉“铁饭碗”,让自己的人生脱轨?这事还得从18年前说起。011995年,17岁的翟峰从徐州铁路技校毕业,进入山东兖州的铁路局成为一名信号工。铁路宿舍大院里的孩子,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人生轨迹应该是小学---铁路技校---铁路局---结婚生子---安度晚年。可翟峰偏偏是个意外。在去铁路局报道的前一天,他来到车站,准备出逃。然而去往目的地的车一辆接一辆开走,直到最后一班车驶离,翟峰都没有上去。因为他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只能无奈转身接受小城里的完美生活。或许对许多人来说,安稳富足,一眼到头的生活充满了安全感,但翟峰却不这么认为,按部就班的生活让他无法感受到真实的世界,终于在30岁时,他决定出去走走。翟峰骑行三亚、骑摩托车进西藏、自驾去泰国和老挝。31岁那年,翟峰爬泰山,一个人在山上露营,当夜幕笼罩,隐去城市灯火的山野间一片寂静,只听见树叶的沙沙声和虫鸣鸟叫。翟峰第一次与自然链接在一起,仿佛回到了远古,人类最初的模样。有了这次体验,他第二次决定要逃离,翟峰去东南亚学习了帆船技术,询问国内专家航海相关事宜,却遭到严重打击。当时询遍国内专家,得到的答案都是航海准备至少10年,费用也要上百万。但翟峰没有妥协,他把目光投向海外,一边查字典一边翻译外文资料,发现在国外二三十万元就可以买一艘二手帆船。但当他决定去航海时,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妻子宏岩,她说:“你要么带着我和馨馨一起去,要么我们离婚。”02同为铁路子弟的宏岩走了和翟峰一样的路径,然而她的意外,是从遇见翟峰开始。进入铁路局后,年轻人们仿佛就失去了奋斗的目标,闲暇时不是打麻将就是玩游戏。但翟峰不同,他喜欢看书,热爱运动,还有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他像一根棍子,将宏岩静如死水的生活,搅起层层涟漪。宏岩嫁给翟峰正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所以得知丈夫想去航海时,她义无反顾地相随。“我不能再忍受他一个人出去2、3年,回来的时候眼里都是光,而我大好的年华都用在等他上。”回忆起这段往事,宏岩给出了相随的答案。2012年,他们双双摔破“铁饭碗”将房和车换成了二手帆船,在家人“断绝关系”的叫嚷声中毅然出发。然而海上的生活并非宏岩幻想中的喝红酒、吹海风、自在惬意,而是充满了危机与挑战。03由于人手有限,3人在船上各司其职,就连8岁的馨馨也要独自在白天6点---11点值班,观察风和云的变化。因为此时,轮流守夜的父母需要补上一觉。有一次在马六甲海峡附近,宏岩和翟峰换班,半梦半醒间,她看到正上方的窗前有一座巨大的“黑山”压来。宏岩连忙跑上甲板,发现是一艘大海轮,在夜里形同冰山。翟峰奋力侧打方向,宏岩看着紧靠的船身,连呼吸都忘了。帆船的桅杆擦着海轮的栏杆发出尖锐的金属声,火花四溅。幸好他们是逆风而行,船速较慢,最终两船擦肩而过。这艘海轮违规而停,黑灯瞎火,在海面上全然看不出。而更让他们害怕的是海上的电闪雷鸣,闪电像一把剑直劈海面而下。每每这时,馨馨就会坐在窗边凝神观看,而翟峰他们则会暗暗祈祷,千万别劈到自己的船。航海1年后,翟峰曾回国做演讲,希望能靠此赚点生活费,然而现实让他失望了,大家似乎并不关心他所看到的世界。有时候,人们对你在旷野中所见的风景毫无兴趣,他们更喜欢在有轨火车上,看旷野中的你如何求生。拉赞助无果后,翟峰在淘宝上开了一家小店,只需支付10元,就可以在他们“彩虹勇士”号的船帆上留名,一起航行世界。最终,三千多人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同时他们也开始招收船员,每个航段2人。船员们各有所长,他们给馨馨带来了新鲜的故事也教会了她各种技能,尤克里里、口琴、英语,在这艘小小的帆船上,馨馨感受到了书本中不曾带来的真实感。无风时的海面湛蓝如镜,馨馨会躲在船帆支出的“帐篷”底下看书、画画、睡觉;傍晚时,宏岩在船舱内做饭,窗外的晚霞和彩虹交织成画;夜晚,一家人躺在床上,透过天窗看漫天银河倾泻。这些宝贵的画面,原是翟峰一家不愿舍弃航行的理由,但在他们登陆澳洲后,一切又改变了。042015年,来到澳洲的翟峰学会了三角翼(注:一种滑翔机),他决定挑战三角翼环飞澳洲大陆。环游期间,翟峰会驾驶三角翼靠近动物仔细观察,他发现自己追不上任何一只袋鼠,牛群和马群听到噪声都很害怕,但领头马会带着同伴们奔向树林,而头牛则是乱窜。巨大的鳄鱼会被他吓到水中,但带崽的鲸则对他毫无畏惧。飞行结束后他感叹:“没有什么比真实地感知世界更有意义。”而馨馨也在澳洲当了插班生,两个月后她兴奋地告诉宏岩校长邀请她做演讲,分享她的航海之旅,宏岩不敢相信才短短2个月的时间,馨馨就能用英语侃侃而谈。离开中国学校两年后,馨馨已学会利用网络自学,她能合理安排好自己的学习内容和时间,在澳洲生活的2年间,她的成绩通常是C或B,这让中国妈妈宏岩感到有些焦虑。但是馨馨的老师却总夸她性格很好,各方面都很优秀,特别勇敢。2017年,翟峰一家的签证到期,此时他身上只剩2万块和一屁股外债,本打算在澳洲搞一个帆船游学项目,但回国后却发现招不到生。他们从海外的“幸福一家人”变成了国内的“尴尬一家人”。每次聚会,大家都在讨论换房、换车,而翟峰一家一无所有。亲友们总在反复询问:“你们之后怎么办?”邻居要他介绍工作,做电气焊,一个月4500元。翟峰一家显然已是这个小城中的异类,因为巴厘岛的机票便宜,他们逃了过去,竟在那儿遇到了转机。05来巴厘岛的第一个月,他们学了冲浪,随手发的美景吸引了很多人的询问,翟峰抓住机会办起了冲浪营地。这次的创业中,不到15岁的馨馨竟是骨干。因为她英语好,所以孩子们的线上学习都是她组织,她还负责翻译教育咨询,自媒体平台的分享也是她在做。这个在风浪中成长起来的小姑娘显然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她热情有亲和力,很多学员都愿意跟着她。回忆起那段时光,馨馨觉得自己的成长有一个优势“在学习这件事上,相对于学校里的学生,我的优势是永远有一个真实的环境。”两年时间里,翟峰靠着冲浪营地不仅还清了外债,还赚了十几万,如果他一直做下去想必是能赚钱致富的,但翟峰所追求的终究不是安稳富足。2019年,他关掉冲浪营地准备再出发,却碰上了疫情,这几年翟峰一直在国内,但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却没停下。“我还想要出发。我现在想做一个飞艇,类似于空中房车。”对于爸爸的理想,馨馨表示不能理解,虽然翟峰一直天马行空,但女儿似乎理智得多。2022年回国后,馨馨打算申请美国的大学,但失败了,因为疫情原因她没能抢到SAT考试的席位。这次失败让馨馨开始思考自己为何要去大学,她发现是周围的同伴都在考,所以她认为自己也该这么做。“我上大学是给别人看的吗?我是不是有什么想做的事,一定得通过上大学才能完成?我的人生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次的失败让她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盲目从众。如今,馨馨还走在寻找自己热爱的路上,虽然她已掌握了许多技能,但都只是兴趣,谈不上热爱。“除了热爱之外,我还要获取更多的阅历,形成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主张。”一个不到20岁的姑娘就已明白,时间的流逝不会给人带来成长,唯有自己的行动和经历才是成长的阶梯。翟峰一家的故事到此就告一段落,可能让很多人失望了,他们没有缔造出人们喜闻乐见的财富故事,但翟峰的确如自己所愿,跳出了无限循环的NPC生活,踏入了无限探索的人生。他还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女儿:“世上只有一种成功,就是用你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旷野中没有轨道,自然也就没有目的地,要往哪里走,全凭热爱。
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