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张德福:咀华耕夫其人其诗——序《撷韵白云间》

上游新闻 2022-12-24 11:59:00

咀华耕夫其人其诗

——序《撷韵白云间》

张德福

诗词,可以抒发性灵,尽管它没有音乐的有声旋律,也没有画图的有形色彩,但是它能让读者从跳跃的文字中体会到艺术的存在,它独特的创造性和感染力不禁令人动容。

耕夫将近些年来创作的诗词结集于《撷韵白云间》,在即将付梓之际,征序于我,鉴于近二十年来在文字交往中于心莫逆之谊,免了礼辞,更企先睹为快。校样传来,从头至尾,或重读已读过的,或新读未曾读过的,连篇累牍,接连几日,使得我沉浸醲郁,含英咀华。如同面晤作者其人,近之即温,远之亦暖。

作者主业装备制造,写诗填词皆为拨冗,其身份实乃两栖。而所作诗词之格律体、自由体,旧新两兼;诗、词,笔趣两美。以实业而作诗词,出色当行;以诗词而抒性情,又是本色当行了。人生况味,充溢于字里行间,家国情怀,萦绕在乡关云际。

作者年少时,其舅父以典籍课之,好似蓝田种玉,遂萌翠芽;稍长,搜读诗文,更启慧心;军旅生涯淬炼的阳刚,公务琐繁养成的慎密,工场操作练就的精细,商界打拼升华的至诚,兼之神交前贤,躬访时俊,广结善缘,事业有成,文笔且健,正如《礼记·大学》中“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胖pán,安泰舒适。)”之言。虽身处红尘俗务,却心追唐宋雅风,平平仄仄的浮声切响,即使偶有失律,或也应了曹雪芹借林黛玉之口所说“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

写诗填词,不是为了告诉读者什么,而是要让读者感受到了什么。清人叶燮曾说:“诗是心声,不可违心而出,亦不能违心而出。功名之士,决不能为泉石淡泊之音。轻浮之子,必不能为敦庞大雅之响。故陶潜多素心之语,李白有遗世之句,杜甫兴广厦万间之愿,苏轼师四海弟昆之言。凡如此类,皆应声而出,其心如日月,其诗如日月之光,随其光之所至,即日月见焉。故每诗以人见,人又以诗见。”今天我们读诗就是读人,阅读那些长篇短什,感受作者的修为和情怀。在耕夫的这个集子里,是毋庸置疑地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的。

诗言志,偏向于严肃,诗缘情,偏向于个性化和私人化,其实二者并不是对立的,而且还是统一和相互渗透的。广泛的题材,折射出周门的轩敞,周园的优雅和作者广博的学识。德馨融书香,嘉声遐迩,灵气纵横;璧水潺潺,黛山莽莽;山水寄意,风雨敲诗。书中言志、缘情,入目比比皆然。

篇首《怡心阁偶拾》“绿纱窗外蜂蝶忙,一笑书斋翰墨香。中年始觉时日贵,怡心阁里读华章。”这正是作者几十年的业余生活,不,是生活的另一种形态的写照。企业家,尤其是成功的企业家,能沉浸在书斋里,读书、写作,是不多见的。与后面的《东篱闲吟》、《东篱下梧桐秋韵》等作,是周园的景、情、物或主客观的互为观照。能如此,缘于有企业家头衔的作者本身就是书生,就是文士。

“关南塞北春晖暖,里外桃花一样开。”(《乙未初夏过剑门关》)此类句子,景色、文笔一派清丽。

《蜀道明月峡》这首五律,显示出作者驾驭文字的功力。五律,不因字数少而易就,实则反之。颔颈二联“危峰高碍日,云栈势连空。岩树千重碧,山花几处红”,音步节奏错落,构图奇伟而可感,鲜明而能触。而七律《漫步广元江边栈道偶拾》与上例异曲同工。

以前贤为叙写对象的篇什,如《题东坡书法》、《拜谒草堂》、《韩信》,《眉山拜苏子》、《李易安故居》等作,这正是作者神交古人的心得记录。

诸如记游的《游凤凰古城》、《题宜宾蜀南竹海》、《乙未立秋日云南抚仙湖感赋》、《丙申旅南粤》、《忆游江津四面山》、《偶景奉节偶拾》、《过秦淮河》等作,寄情于景,情由景生,景因情美而相得益彰。

写家乡风物人情的《璧南夏景即拾》、《题槐花》、《璧南秋收即景》、《屋后蛙鸣》、《登金剑山》、《璧山文庙》,将对家乡的深情,诉诸形象思维,给人以可触可感的亲近。

寄友人、与友人交游和互为酬唱之作,如《寄友》、《致陈仁德吟长》、《杭州逢故人有赠》、《西部第三届散文家论坛与四川、陕西、北京诸文友畅饮嘉陵江渔舟》题胡正好》、《寄玉兰诗友》,又是作者谈笑有鸿儒,往来亦同道的常态。

写亲人的《清明祭阿爸》、《慈母七十华诞》、《忆舅父》、《怀念家婆》,写出了作者对亲人深挚的爱和怀念。

追忆军旅生涯的《赋得三连战友南宁宁明北山行》、《题榴炮三连战友汕头聚会》等作,更是作者对军旅的不舍的记录。

写景咏物的,如《璧南河浮萍》、《观赏永川黄瓜山梨树林》、《大娄山杜鹃》、《品茶》、《题秋荷》、《题云冈石窟》,这类诗词,看似容易,实则难制,难在出新和出彩,对此作者也作出了成功的尝试。

自寿、自题诗,如《五十自题》、《对镜自题》,是对个人过往的小结,而都是放在事业和家国的背景下来写的,格调自然就高出了许多。

旅途奔劳的,如《早起远行》、《为盾之王奔忙,渝州至京华登机偶拾》,这类篇什记录的是作者的劳顿,忙碌的身影是在为几百号人的企业作奉献,为国家的装备制造而付出独自的劬劳。

悼亡的,如《悼族兄厚明》、《蒋老安息》、《悼凉山救火英雄》,是作者重情重义的表现。

题咏前辈诗词大家的,如《贤人咏叹调》(外三首),是作者在阅读当中吮吸着知识营养的体现。

文学评论界对传统诗词历来有“诗庄词媚”之说,从字面来看,大致指诗家苍劲古朴,作诗大多庄肃严整,而作词大多香艳清幽,婉约媚气。如果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可以将“诗庄词媚”作为“互文见义”来理解,即诗和词都有庄严的风格,也有婉媚的特色,看似一而二,实则二而一。因为一个成熟的作家或诗家,他的创作风格不会是单一的。而耕夫所填之词,除了词牌选用的多样性以外,而内容也是丰富多彩的。但凡身边所见,即生所感,所感之悟,即谴诸笔墨。至于作者所创作的新诗,也是诗味馥郁,经得住读者的咀嚼和品味。诗词,传统的格律体也罢,当今的自由体也罢,终归都是形式上的,而诗词在社会上的传播和受到读者的喜爱,还是作品是否有“诗味”。西方人论诗喜欢使用“美”、“美感”、“审美”等字眼,而中国人自古及今论诗、评诗,大量使用的术语是“味”(名词用法和动词用法),“滋味”、“余味”、“意味”、“韵味”、“趣味”、“情味”、“风味”、“神味”以及“玩味”、“吟味”、“详味”、“诵味”等等,读者朋友如果要识得耕夫诗词中诸般滋味,建议仔细体会寻味吧。

词,也称长短句,此集中不乏精品。《鹧鸪天·秋朗洛杉矶》“悠悠亘古大洋水,故园青山云外斜”,作者走得再远,始终萦怀的还是故园山水。另一阕《鹧鸪天·黔江采风寄感》的末句“甩响吟鞭路八千”,我曾准备建议作者以此句作此集子的书名。词的选材与诗的选材几乎相同,或者是同一写作对象的两种形式的表达,“庄”、“媚”互见。

至于40多首新诗,反映出诗人的另一种功力。表情达意是需要借助外在形式的,那种情和意需要用什么形式来表,没有固定的要求,是看作者当时手边最为顺手的工具就是了。

书中章章,或整齐严谨,或自由灵动,或古体,或格律,或诗,或词,或五言,或七言,或杂言,诸体兼备,缤纷生姿,绚丽溢彩,均来自作者的自身感悟而通过字斟句酌、浅吟低唱,截取一角灵犀影,化作诗家万丈虹。

不论我列举多少,对于有400多页,1000余首,4个单元的诗词集来说,都是挂一漏万,

唐代文学家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的列举,雄浑、冲淡、纤秾、沉著、高古、典雅、洗炼、劲健、绮丽、自然、含蓄、豪放、精神、缜密、疏野、清奇、委曲、实境、悲慨、形容、超诣、飘逸、旷达、流动,似乎在这本诗词集里都能得到印证。这是作者多年来的生活历练和知识积淀,广采博搜,择善而从,厚积薄发,在前人的作品里吸取精华,营养自身。作者尤其喜欢读书,泛读之广,精读之深。除了读有字之书外,更读无字之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在读与思,思与写的过程中,又不拘泥成规,不局囿宿见,发挥着作者特有的诗外功夫。传统诗词,必须守正,守正才能使这国粹不走样,不跑偏;同时,更要创新,创新才能使这国粹充满不竭的活力,永远发扬光大。

作者结识的旧友新朋多多益善,有湘客楚才,有吴语越声,或来燕山北,或来珠江右,短歌长琴讴鱼鸿,揽杯煮酒论乾坤。西岭八千,巫峰十二,函关易水,淮浦平原,书生意气,壮士高歌,庙堂紫衣客,田舍白头翁,香茗常沏,美酒不空。

作者因公司业务,常常奔波于域内外,昔日的鞍马劳顿,升级为经纬交织的飞机航班。穿行于蓝天白云之中,在舱椅上别样的休憩或换脑筋,就是用纸笔写写画画,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搬文码字,撷韵审律,航程中遥襟俯畅,逸兴遄飞,舷窗外的日晕月华,机舱里或操觚以率尔,或含毫而邈然,目的地已到,诗稿草成。诗词集称名《撷韵白云间》,盖其然也。作者每年数番莅沪,皆邀约我于其下榻的宾馆促膝茶叙,握别后,他乘机奔赴下一站,我返回虹桥寓所,临窗读写,飞机声嗡嗡传来,抬眼寻迹望去,耕夫许是又在吟咏之间,吐纳浊清之声,眉睫之前,卷舒云海之色。我回转身来,室内壶沏龙井茶水氤氲,香气馥郁,口诵耕夫佳句荟萃,妙味绵长,孰诗孰茶,浑然难分了。

我年近七旬,目力、笔力,已然不济,以上絮絮叨叨,或限于见识而有浅陋之讥,或碍于交契而生荐誉之嫌,读者如之奈何,好在有作者心路历程的文字作标识,只需一页一页地披诵,一步一步地观览,将能入得荆山采玉,遇上灵蛇吐珠。

谨作是序得以附骥焉。

二〇二二年十二月于塔右蜗庐

(作者系当代诗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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