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淮知相识的第十年。
我们结婚了。
也是在这一年。
我的姐姐温南寻,他的初恋回国了。
在这场爱情保卫战里,我毫无胜算。
因为我快要死了。
在最后的日子里。
我任由着他和我的姐姐藕断丝连。
在我和我的孩子无人问津的死去后。
林淮知却说他爱我。
1
我和林淮知认识了十年。
这十年里。
我们读着同一所大学。
在大学毕业后。
我和他一起在光怪陆离的大城市里打拼。
被人骂、被人骗。
在破旧的出租屋里。
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段最苦但也是最幸福的日子。
在只有两三个人的小工作室里。
我是设计师、是文员、是秘书、也是保洁。
后来,我们的事业逐步走上正轨。
在我们的年收入过七位数的时候。
我向他坦白。
「我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
「如果可以,我想给我这些年一个完美的结局。」
「当然,我也尊重你的选择。我们依旧会是彼此最信任的合作伙伴。」
我的心开始紧张,揪到了一起。
我的呼吸也变得轻不可闻。
我在等,在等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他搂过我,一只手将我的头按在他的左胸。
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我的长发。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一般。
「好。我们结婚吧。」
我以为我已经为我们的十年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和林淮知会像很多对白手起家的夫妻一样。
恩爱,在乎彼此。
共同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直到我的姐姐,他的初恋回国那天。
我才知道,我这么多年,不过是在自我感动。
他爱的一直都是我的姐姐。
这对我不公平,根本就不公平。
他明明可以直接和我说清楚的。
我明明可以接受一切结果。
可他为什么又要和我结婚呢。
原来,真心是换不来真心的。
2
在和客户签好我负责的最后一批订单协议后。
我倒在了和客户起身握手的前一秒。
在医院病床上醒来后。
我看着窗外夜色浓稠。
脑海里反复循环着在倒地时,那个客户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不禁笑了笑。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我最后的客户。
签下这个单子,我就要彻底成为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成家立业生子。
前两项我已经完成,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项生子。
我和林淮知商量好了。
我好好在家备孕,他好好守好我们共同的事业。
想到这里,我拿起手机。
准备打电话给林淮知,让他过来接我回家。
毕竟,因为太过疲劳而晕倒,并不需要在医院里住院。
打开手机。
他下午给我发的消息静静地躺在我们的聊天框里。
「南初,我有个应酬暂时回不来。你先回家。」
我回了个「好」。
并没有追究为什么已经午夜,他还没有结束应酬回家。
也许是今天的客户太难缠。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盯着窗外,直到夜色被黎明替代。
不知道为什么,我睡不着。
心里总是在担心,却又说不上来我在担心什么。
第二天一早。
我刚换下蓝白纹的病号服,就碰到医生带着护士过来查房。
医生让我重新躺倒病床上,问。
「你家人还没有过来吗?有些注意事项需要和你家人交代一下。」
听到医生这句话时,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我强装冷静着开口。
「医生,我丈夫比较忙,您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医生沉默了会,才轻声开口。
「今天早上的诊断结果出来了,你是胃癌晚期。」
他的声音明明那么亲和,传在我耳朵里却是那么刺耳。
多年来的打拼促使我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沉稳可靠。
我点点头,控制着自己的声线。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随后我又安静地去卫生间换好病号服,躺回了床上。
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没人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医生的浅浅叹息,又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
我问他。
「医生,癌症晚期治愈机会很小,对吗?我还是不治了,我想回家。」
医生也许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尽量保持心情舒畅……」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怜悯。
一个医生对一位年轻癌症患者的怜悯。
我不想化疗,化疗会没有头发。
会变得很丑。
更重要的是,化疗也活不了多久。
我还在备孕。
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救护车声,我一阵心悸。
我彷佛看到死亡在向我招手。
趁医生离开。
我才抹了抹眼角的水光。
3
人总是在脆弱的时候,想起从前。
林淮知刚开始是我亲姐姐温南寻的男朋友。
姐姐喜不喜欢他,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他很喜欢我姐姐。
喜欢到他和姐姐分手时,整日买醉。
喝到胃出血进了医院。
那段时间里。
我都一直在他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喜欢到听他诉说着和我姐姐之间的情意。
说着属于他们的海誓山盟。
我都假装附和。
天知道,我有多么讨厌他说这些。
他每多说一个关于我姐姐的字。
我的心里就多被扎一针。
大抵暗恋都是苦涩的吧。
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我的秘书。
「温总,您知道林总去哪里了吗?公司有份文件着急签。」
「可能他昨晚应酬太晚,在家里睡过头了,你把文件送到我家里,我刚好回去。」
我打车回了家。
并没有看到林淮知的身影。
我等了很久,他的电话才被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我熟悉的声音。
不过,并不是我的丈夫,而是我的姐姐。
「南初吗?昨天晚上我接风宴,淮知喝多了,就在我这休息了一晚,等他洗完澡,我告诉他。」
听着她的声音,我的身子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我挂了电话。
原来他并不是去应酬客户啊!
我可以理解的。
只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也对,我的姐姐,他的前女友永远都要比我这个现任老婆重要。
初恋嘛,没有哪个男人能放得下。
林淮知回来了。
白衬衫的领子上印着属于女人的粉色唇印。
很碍眼。
他不动声色地去浴室洗澡。
又主动地将白衬衫领子用洗衣液细细的搓洗掉。
才把那件白衬衫放进脏衣篮里。
他在心虚。
这是已婚男人的自觉吗?
我关掉手机里的家庭监控。
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门。
「你回来啦?要吃点什么吗?」
「在外面吃过了。你早点休息。」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只是自顾自地将他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的塞进了洗衣机里。
带着一丝愠怒,我动作的幅度吸引了他。
他顿了顿,一会儿才开口。
「南初,西服要送去干洗。内衣要手洗。」
「……好,明天我来洗。」
他记得白衬衫上偷腥的证据要清理,记得西服要干洗,记得内衣要我手洗。
唯独不记得关心我一句。
我现在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他问我一句,关心我一下。
我的心里也会好受很多。
4
晚上,我们躺在一张床上,相顾无言。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将我抱在怀里。
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
回到了我们还是普通朋友,创业伙伴的几年前。
但我的身体状况回不到几年前。
时常感到恶心,呕吐,吃不下饭。
这是我的常态。
我也不怎么在意。
因为我有胃炎,在高中的时候就有了。
林淮知在家时偶尔也会注意到。
不过只是淡淡地对我说。
「胃不舒服,就多喝热水。」
他像个直男,什么情况都会给我来一句「多喝热水。」
从那天带着女人的口红印回来后,他开始表现的反常。
他这段时间里会不厌其烦地叮嘱我做上两份清淡的餐食。
他的口味向来是喜食辛辣的。
怎么突然口味清淡起来?
这几年,我为了照顾他的口味。
只要是我下厨的每一餐以辛辣为多。
辛辣的吃的太多,对人的胃伤害太大。
然后我又为他煮上大麦茶,去养护我和他的胃。
辛辣的食物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另类的酷刑。
常常吃的我直犯恶心。
不过世上无难事,现在的我也能面不改色地和他去吃爆辣的牛油火锅了。
听着林淮知叮嘱我多喝热水。
我心里有些雀跃。
林淮知是在关心他妻子的胃。
毕竟,现在他的妻子格外脆弱。
就算是对他白衬衫上口红印的赎罪。
我也很开心。
我快要死了。
能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一连做了几天的清淡餐食,我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什么原因让一个一米八身高的强壮男人连几份清淡的餐食都吃不完?
是不喜欢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我心中隐隐有着一个猜测,但又害怕这个猜测被验证。
我想了想,总要知道真相的不是吗?
我做的饭也不什么人都能吃的。
这天,林淮知回来的很晚。
他用冷厉的声音问我。
「你在饭里放花生了?」
我心里的大石落下。
其实心里和明镜似的。
我摇摇头。
林淮知看似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头有展开的趋势。
我继续说。
「没有,不过用的花生油。」
「上次我晕倒去医院了,医生说吃花生油对我的身体好。」
他听到这里,紧缩的眉头又拢了起来。
他用拇指揉了揉眉心。
嘴里喃喃道。
「下次别放了,花生过敏会……」
会怎么样?
只是会脸肿,喉咙肿吧!
早在他回来前。
我就收到了我的姐姐温南寻给我发的信息。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你这点小手段还真是不入流。」
……
配图是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婚戒的手握着她的手腕。
那只婚戒的另一只,在我手上。
背景是在医院。
温南初给我发信息时,我不难过。
林淮知回来的很晚时,我不难过。
他为了他的初恋来质问我的时候,我的心却像是被揪了起来。
我开始感到愤怒。
凭什么?
无论做什么,我永远都是不被爱和偏袒的那个。
既然这样,谁也别想好过。
报复的计划在我的脑海里一步一步的勾勒。
5
「我每天给你做的饭,你送给温南寻吃了是吗?」
男人的身体难得僵了僵。
原来他都知道啊。
他知道他身为有妇之夫的逾矩。
我的腹部又开始痛了。
没有继续和他僵持。
我强撑着身体回了房间。
躺倒在床上。
痛意让我的脑子变得更加清醒。
是啊!我怎么又忘了呢?
我现在是一名癌症晚期患者,我快要死了。
第二天我醒的比往常早上许多。
越来越睡不着了。
我下意识的把手向旁边摸去。
没有人,被子冰凉。
我细细整理着我所有的首饰。
将其换成了一沓沓的现金。
刚刚养老院里打电话来。
这季度的费用到了缴费的时间。
这一次缴费,我决定一次性缴完后续的所有费用。
我小时候是一个留守儿童。
只要我的奶奶爱我。
她是一个特别善良的小老太太。
而我爸妈更喜欢我的姐姐温南寻,将她时刻带在身边。
我不明白,都是爸妈的女儿。
为什么我总是被剩下的那个。
一碗水永远都端不平。
我奶奶一个人在乡下带着我。
偶尔还要去打点零工、捡破烂去贴补我读书的费用。
我只能尽力做好每一件事情。
其实只有学习而已。
我没有辅导班和课外兴趣班可以上。
我也很争气,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不过从小缺爱,缺父爱母爱,导致我很自卑。
但这并不是导致我高中遭受苦难的原因。
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包括我的姐姐。
在高中里遇到我的姐姐时,我很开心。
我想和姐姐一起读高中,一起回家。
一起被父母的爱意包围。
我想错了。
姐姐并不喜欢我,她污蔑我偷她发夹,偷用她护肤品。
这种污蔑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拙劣。
她在家里吵的不可开交,哭的撕心裂肺。
我站在角落里,无措地否认。
我妈说话了。
「南初,你要不去住学校宿舍行吗?我每个月多给你50块。」
我看着面前的女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的孩子不只我姐姐一个啊。
我也是她的孩子,她甚至问都不问我。
就给我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妈妈,我没有偷姐姐的东西。」
「南初,我知道你从小跟着你奶奶,手脚不干净,以后改就行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无助地辩解。
「好,我去学校住。但是奶奶没有手脚不……」
我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着急去安慰温南寻去了。
我听见她抱着梨花带雨的温南寻说。
「寻寻,妈妈让爸爸给你买新的。妈妈让她去学校住,以后你东西就不会丢了。」
她一句话就定了我的罪。
我搬到了学校破旧的宿舍里。
我把我妈每个月多给的50块钱,仔细地保管起来。
等着放假回乡下,给奶奶用。
这样奶奶就不用出去捡废品,受路人的白眼。
温南寻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6
放假那天。
她带着她的小太妹团体,将我的床铺翻乱。
淋上方便面的面汤,踩上乱七八糟的脚印。
头发被淋上粘腻的牛奶。
我哭的时候,她说。
「哭什么哭!这里没有男人让你勾引。」
「也没有爸爸妈妈来让你在他们面前装可怜。」
我强忍着眼泪,她又说。
「怎么还不哭?看来是不够疼……」
她用她那很长的指甲在我腰上掐出青紫斑痕。
真的很疼,被掐的瞬间。
我连流不流泪都不能自己决定。
……
我被霸凌了,始作俑者是我的亲姐姐。
从那以后,我就很害怕听到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像是霸凌行为开始的号角一样可怖。
她拿着我存下来的200块钱买了很多冰淇淋。
用我的名义,请班里所有人吃。
我对着每一个拿着冰淇淋来向我道谢的人强颜欢笑。
那次的冰淇淋没有一点香甜。
我甚至尝到了一丝苦涩。
用我的自己的钱买的冰淇淋怎么不甜呢?
我还是忍不住,在公交站牌背面抽泣起来。
这里很安全。
没有温南寻,我可以放心的偷偷哭一会儿。
她的零花钱比我多的多。
多到可以支撑她每一次出行都是价格较为昂贵的出租车。
我越哭越伤心。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公交卡也被温南寻掰断了。
我回不了家了。
就在这时,林淮知出现了。
像一个来拯救我的神明。
「我现在只有300块,你先拿着好不好?不要哭了……」
我很没骨气的接了过来。
我擦了擦鼻涕,我想我当时肯定丑极了。
「我叫温南初,钱我会尽快还你的,谢谢……你。」
少年的林淮知呢喃着我的名字。
良久,他的语气带着惊喜。
「温南初?那你认识温南寻吗?你是她亲戚?」
当时的少年太美好了。
美好到我不忍心对他撒谎。
「嗯,她是我的姐姐。」
那天,我遇到来拯救我的,神明般的少年。
可是,神明般的少年却喜欢着霸凌我的姐姐。
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喜欢他,把他当作我高中生涯的一点救赎。
我会在林淮知的央求下,为他和温南寻传话。
我其实很害怕和温南寻的每一次接触。
但林淮知不知道。
在他的眼中,我是她的妹妹。
是最好的「传话筒」。
林淮知和她谈起了恋爱。
我站在宿舍楼上看着他们在小树林里尽情地耳鬓厮磨。
温南寻突然扬起下巴,对着楼上偷窥的我看了一眼。
我像只阴沟里的老鼠……
就在我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
他们俩分手了。
温南寻和她的痞帅混混新男友出国留学。
我心中控制不住地窃喜,尽管林淮知看起来真的很爱她。
我和林淮知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在大学里,我每天有三件事。
变美、挣钱、追林淮知。
「林淮知,这是我亲手做的冰糖炖雪梨,你要不要吃?」
「好啊!又把我当你的首批反馈评价顾客了?」
「没有,我只做了一份,只给你的。你有点咳嗽。」
「嘿,林淮知,你的水课作业我给你写好不好?」
「好啊!收多少钱?」
「给你写的,都不收钱的,我愿意的。」
……
大学毕业创业初期。
我拿着手里大学里赚的所有积蓄,参加了林淮知的创业项目。
「南初,要不咱们合租一间屋子吧。现在刚起步,我们省一点是一点。」
「好。」
「南初,下次客户灌你酒,你就装醉,也不要替我挡酒。你女孩子,喝太多酒不好。」
「好。」
「南初,我们公司刚起步,麻烦你辛苦点啦。」
「……」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如愿以偿。
我和当初救赎我的那个「神明」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