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皇城内最好的杀猪匠，自带血煞之气。
而我却从小就善御兽，我与我爹是两种极端。
一年之前宰相之子孙林当街强抢名女被我爹阻拦。
故我们一家五口除了我全部惨死家中。
我上山寻找大虫才侥幸躲过一劫。
三月后，我作为驭兽师进宫御前表演。
1.
「大人，就求您让我代表使团去吧，我会御兽，定可以入选为妃的。」
「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只想报仇，我不怕死。」
我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祈求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血顺着额前流下，在地上晕出一朵小花，半晌后。
「好。」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连忙伏在地上。
待脚步声越来越远，我瘫坐在地上，只留一身冷汗。
……
太监魏总管踏着小碎步挪到皇上身边，冲着皇上耳语道。
「陛下，晋国使团到了，还进贡了一位擅长御兽的少女。」
皇上的目光顿时闪烁起来，他冲着魏总管挥了挥手。
魏总管退到一边，「宣……晋国使团觐见……」
我混在觐见的众人中，低垂着眉眼，身着烟红色绣着牡丹的云烟纱，行动间肌肤若隐若现。
云髻峨峨，额间坠着银珠额饰，赤足绑着银链，走起来叮当作响。
只是我手中牵着的大虫令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臣等谨代表我国君主，献上国书一封，美人一位，以及贡品若干，以表敬意。」
「愿陛下万寿无疆 ，圣体康泰，国运昌盛。」使团代表说完我们齐齐跪地叩首。
「使团快请起，来人赐座。」
我站在使团代表身侧，低头侧耳听他们寒暄，直到皇上开口。
「抬起头来。」
我缓慢抬起头，只见皇上眼中露出惊艳之色，但瞬间又敛下神色。
使团代表朝我点头示意，我了然于心，走到大殿中央。
乐声响起，我与大虫配合共舞一曲，猛兽与美女，怪诞又和谐。
宴会众人的目光痴了，呆呆地望着我们。
但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只见大虫猛地朝宰相之子孙林身上扑去，众人瞪大双眼。
2.
惊呼出声，侍卫通通跑到皇上身边护驾，我朝皇上投去一个媚惑的眼神。
皇上立刻朝侍卫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无妨，你们挡着朕看表演了。」
随即我召回大虫，朝皇上行了个礼，表示已经表演结束。
「好，不愧是异域美人，赏，即日起册封为苏答应。」
我先是朝皇上行礼领旨，随即再向宰相之子孙林道歉。
「大人，实在抱歉，这孽畜不知今日发什么疯。」
「非要往您身上扑，许是您身上有它喜欢的味道吧，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和它计较。」
「毕竟这大虫只是个畜生。」
我恭恭敬敬地朝孙林行了个大礼，成功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向孙林。
只见他衣衫颜色渐深，身下濡湿了一大片，细细看还有些颜色。
周围的官员瞬间朝他投去略带嫌弃的目光，捂着鼻子往旁边轻移，虽给他留了脸面但足够让他羞耻。
孙林死死咬住嘴唇，涨红了脸，嘴角抽搐着开不了口。
「孙相啊，你先带他去后殿换身衣衫吧，这样属实有损咱们泱泱大国的风范。」
「你的这个儿子啊，胆子属实太小，你也别太娇惯他了。」
皇上冷着脸开口，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鄙夷，他最是重面子。
且一直忌惮宰相的权力，这次宰相儿子当着使团的面这么丢人，刚好可以让他借题发挥。
好好挫一下宰相的锐气，也让孙林以后不能入朝为官。
空气静默了片刻，落针可闻，直到宰相开口。
「臣领旨，犬子今日让诸位大臣见笑了，还望各位同僚海涵。」
宰相说完极深地望了我一眼，带着孙林出了宴席。
接下来的宴席我都兴致缺缺，毕竟最精彩的部分已经结束了，我是故意让大虫扑向孙林的。
3.
宴席结束，我被裹着送往养心殿，我躺在被子中静待皇上的到来。
养心殿内烛光绰绰，我无聊地发着呆，思续不知怎的飘到了从前。
那时还未发生后世的惨案，我也还是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我爹是皇城内最有名的杀猪匠，他天生自带血煞之气，任何活物见到他都瑟瑟发抖。
且他杀的猪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浪费，骨是骨，肉是肉，是剥皮抽筋的一把好手。
城内的百姓一有杀猪的活计就找他，所以我家过得倒也还算富裕。
别看我爹人长得五大三粗，貌似钟馗，但他有着世上最柔软的心。
城内谁家出事他都去帮忙，他乐善好施，常常把切下来的肉分给吃不起饭的乞儿。
在我们那儿也担得起大善人的称号，也正因如此，才会发生被灭门的祸事。
那天，宰相之子孙林当街强抢民女，周围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百姓们对那姑娘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直到被我那正在杀猪的爹看见。
我爹手里拿着滴血的杀猪刀，上前就准备要个说法，周围的人见此也大着胆子与孙林发生争执。
孙林眼看事情就要闹大，骂骂咧咧地松开那女子就要走，周围的百姓却不放。
最后还是我爹打圆场才结束了这场闹剧，没想到却被孙林和那姑娘记恨上了。
傍晚的时候，那姑娘跑到我家大闹，呼喊着说我爹破坏了她的发财之路。
她本来可以给宰相之子当小妾的，她那样闹不过是为了让孙林对她刮目相看，让他认为她和那些庸俗之人不一样。
遗世而独立，出淤泥而不染，是世上最圣洁的小白莲。
她闹着就让我爹给她赔钱，最后我爹实在没办法了赔了她二两银子，为此没少被我娘骂。
一周后我去山里找大虫，等再回家时，我家就被灭门了。
鲜血染红了院子，到处都是残肢碎肉，我家人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留下。
包括我那刚刚学会啼哭的弟弟，而杀害他们的正是我爹那把杀猪刀，杀猪刀上鲜血混着肉沫。
丢在一旁的稻草堆上……
我连滚带爬地跑到官府告官，却被官府告知证据不足，不予受理。
我们就如同那蝼蚁，死了便是死了，无人在意亦无人难过。
没人会在乎街上少了一家猪肉铺子，也无人在意这世上会不会少了一位「大善人」。
那个午夜，我潜入那姑娘家，像我爹杀猪一样。
用那把杀猪刀将她剥皮抽筋，大卸八块。
血染红了我的眼，也染黑了我的心。
4.
「希若，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连朕来了都没发现。」
皇上冷声开口，我猛地打了一个颤，抬头望他。
「陛下，臣妾在想陛下怎么还不来，臣妾都等急了。」
皇上听到这话眼神一变，朝我俯身而来，床帐落下。
墙上的影子形状变了又变，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翌日，我按照规矩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我跪在地上朝皇后行礼。
「免礼，赐座。」
我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座位上，
「哟，这不是晋国进贡的美人嘛，长得确实别有一番风情。」
「和咱们大魏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就是这肌肤有点粗糙……也是，塞外的风沙大。」
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面前这人一双桃花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她体态婀娜，肌肤细腻白皙，面似三月桃花。
唇如牡丹带露珠，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惊鸿髻，想必这就是宰相之女孙贵妃了。
我施施然起身冲她行了一个礼，她白了我一眼，不再开口。
待请安结束，我与丫鬟绿屏在御花园里散步又撞见了孙贵妃。
彼时她正与一众娘娘在御花园里赏花，我暗道不好，刚想带着绿屏离开。
孙贵妃就叫住我，带着婢女往我身边走。
「苏答应，你怎么见着本宫也不行礼。」孙贵妃不悦地看我。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孙贵妃就一巴掌朝我扇来，我侧身躲避。
余光中看见墙角有一抹黄色身影，我顺着力道倒在地上，朝孙贵妃磕头认错。
「孙贵妃，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没瞧见。」
「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臣妾吧，臣妾下次不敢了。」
孙贵妃见我这么没有骨气，更生气了，抬脚就朝我踹来。
我挣扎躲避期间不小心坠了河。
「救命啊……救……」我装作不会游水沉了下去。
「扑通，」那抹黄色身影跳下河，朝我游来。
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拽住我，带着我向岸边游去。
「皇上恕罪，臣妾是无心之过，臣妾并不敢危害苏答应的性命啊。」
5.
后面的事情我不得而知，因为我呛水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自己寝宫的床上。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一幕，皇上坐在床边的榻上，看着大臣上奏的奏折。
「你醒了。」皇上沉声开口。
我猛地一惊，气血上涌，热度一直传到耳朵根。
不知道皇上何时发现我一直在看他的，我羞涩地「嗯」了一声。
随后就是沉默，我盯着皇上，皇上盯着奏折。
「你还要盯着朕看多久？」
「孙贵妃已经被罚禁足一周，罚月例三月，这样你可还满意？」
皇上目光沉沉地望向我，我的心一瞬间仿佛被一双大手攥住，有些呼吸不畅。
我在心底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开口。
「全凭陛下定夺，臣妾毫无疑义。」
皇上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苏答应，朕最不喜口是心非，也最不喜你们这些妇道人家为了争宠做的那些腌渍事。」
「朕没发现便好，若是朕发现了……」
「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皇上说完就出了我的寝殿。
我躺在床上，盛夏的三伏天出了一身冷汗，皇上这是在提点我。
他从一开始就知晓我在御花园里发现了他，却还是配合我演了这一出戏，虽不知为何，但以后需小心行事了。
皇上的生母是宫里的宫女，先皇一次醉酒宠幸了她，故而才有的陛下。
陛下小时候和生母没少受宫内的其他嫔妃欺凌陷害，所以他最是厌恶这些。
三日后，我终于好利索了，我调离了绿屏。
独自一人前往皇上每日都会路过的花园，调动御兽之术，召唤来无数的蝴蝶。
我于蝴蝶群中翩翩起舞，风起，我手中的帕子随风飘走，落在了皇上脸上。
我连忙跪在地上，「还望陛下恕罪，臣妾这是无心之过。」
皇上拿下脸上的帕子，轻嗅了下，随即一把拉起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