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冬夏，上周回村去办事，却没想到看了一场热闹。村里的吴鹏家来了个生面孔，竟然是十几年前他老邻居家的儿子，就是不知道是“寻仇”还是“报恩”了，毕竟他们两家可以说是一屁股的糊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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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吴鹏家和老赖头家相邻而居，中间只隔着一道矮矮的土墙。老赖头，这个称呼在村里已经叫了很久，久到村里的老人都模糊了他的真名。
老赖头有个媳妇，曾经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她年轻的时候，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扎成简单的辫子垂在脑后。那时候，她和老赖头的生活虽然清苦，但也算温馨，两人先后有了一儿一女。
结果那年他们家的小闺女突然夭折，从那以后，老赖头媳妇的世界仿佛天塌了。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无神，常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嘴里嘟囔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慢慢地，她彻底疯了。
吴鹏家对老赖头一家的遭遇也十分同情。两家相邻，平日里相处也算融洽。老赖头媳妇犯病后，时常会跑到吴鹏家找吃的。
吴鹏爹娘心地好，每次看到她来，都没有驱赶。吴鹏爹在院子里干活的时候，要是看到老赖头媳妇在附近，就会默默地把一些食物放在显眼的地方，方便她拿去。吴鹏娘做饭的时候，也会多做一些，想着老赖头媳妇要是来了，能让她吃个饱。在他们看来，都是同村相邻的人，老赖头一家又遭遇了这样的不幸，能帮一点是一点。
吴鹏爹拿着工具爬上房顶，去修补前几天被风雨损坏的地方。他在房顶上仔细地检查着瓦片，专注于手中的活计。吴鹏娘在院子里忙了一会儿后，便去了茅房。就在这短短的间隙里，老赖头家的疯媳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的眼神里透着一种奇怪的狂热，脚步飞快地冲进了吴鹏家的屋子。
屋里，几个月大的吴鹏正在摇篮里安静地睡着，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全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疯媳妇冲进屋子后，没有丝毫犹豫，抱起吴鹏就跑了出去。吴鹏娘从茅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这可怕的场景。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整个人都被恐惧笼罩。“我的孩子！” 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在村子里回荡。
房顶上的吴鹏爹听到了妻子的尖叫，心里 “咯噔” 一下，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高处。他一个没站稳，身体就像坠落的石块一样从房顶上直直地摔了下来。他的腿以一种可怕的角度弯折着，剧痛瞬间袭来，他昏了过去。
吴鹏娘一边哭喊着孩子的名字，一边扑向昏迷的丈夫。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后，纷纷赶来。有人跑去追疯媳妇，有人赶忙去找村里的郎中。吴鹏爹在剧痛中苏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孩子的下落，还好吴鹏命大没出什么事。
而老赖头呢，在这一切发生之后，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没有一句赔礼道歉的话，甚至都没有来看过吴鹏爹一次。
从那以后，两家的关系就没那么好了，吴鹏娘每次看到老赖头媳妇，都会如临大敌。她的眼神中不再有往日的怜悯，而是充满了恐惧和怨恨。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到老赖头媳妇的身影，她都会心跳加速，赶紧抱起吴鹏躲进屋里，紧紧地关上房门。
2.
自吴鹏被老赖头家疯媳妇抱走那件可怕的事情发生后，两家的关系就如同水火，再没了往日的和睦。邻里之间的情谊在怨恨的侵蚀下，变得千疮百孔。
这之后，两家又吵了几回架。他们对着老赖头，骂他做人不地道，老赖头呢，在这些责骂声中，总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就这样，日子在争吵和怨恨中一天天过去，村民们也都习惯了两家之间那紧张的气氛。
只不过生死面前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事，在一天晚上，老赖头不知为何喝了不少酒。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眼神越来越迷离，直到最后，他糊里糊涂地就躺床上睡过去了，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天，老赖头的儿子像往常一样去叫父亲吃饭。他轻轻地推开门，喊了几声 “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走进屋里，看到父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有些异样。他跑过去摇晃着父亲的身体，可老赖头毫无反应。他开始害怕了，大声地呼喊起来。
村民们纷纷赶来，围在老赖头家的院子里。大家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老赖头，都不禁摇头叹息。老赖头不是村里的人，他是个外来户，当年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就只带着他媳妇，村里人都说这是两人跑出来的。
如今，老赖头走了，他家就剩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儿子和那个疯疯癫癫的媳妇。吴鹏爹听到这个消息后，坐在自家院子里，默默地抽着旱烟。他的心中有怨恨，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两家也因此争吵不断。但看着老赖头如今的下场，看着那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他的心里又有些不忍。
终于，吴鹏爹一拍大腿，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想，毕竟邻里一场，这么多年的相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赖头就这么走得不安生。他决定放下过往的恩怨，帮老赖头办后事，就当是为自己积阴德了。
在准备后事的过程中，吴鹏爹还不忘老赖头那可怜的儿子。他把孩子拉到一边，轻声安慰着他，虽然他的话语有些粗糙，但却充满了温暖。他告诉孩子，不要害怕，以后的日子总会有办法的。
到了出殡的那天，村里的人都来了。大家穿着素色的衣服，表情凝重。老赖头的儿子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孝服，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
葬礼结束后，吴鹏爹把收到的礼钱都给了老赖头的儿子。他看着这个还懵懂的孩子，嘴里一直念叨着 “造孽啊”。他知道，这个孩子以后的路还很长，也会很艰难。他希望这些钱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孩子度过难关。老赖头的儿子接过钱，眼中满是感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深深地向吴鹏爹鞠了一躬。
3.
老赖头走后，吴鹏他爹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他时常望着老赖头家那空荡荡的院子发愁，想着剩下的那娘俩该如何是好。老赖头媳妇疯疯癫癫的，孩子又还小，这往后的日子，没有个依靠可怎么行呢？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娘俩离开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村民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大家也只是猜测着，或许是老赖头远方的亲戚吧。日子一天天过去，老赖头家的事情就像一阵风，慢慢地从村民们的嘴边淡去了，没有什么人再谈起老赖头。
十五年的光阴，足够漫长，足以让许多记忆变得模糊，也足以让一个年轻人茁壮成长。吴鹏他爹也上了年纪，身体不如从前了，他时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思绪会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过去。有时候，他会念叨念叨老赖头，那些曾经的恩怨情仇，在岁月的洗礼下，只剩下了对生命无常的感慨。
那天，吴鹏爹娘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做着些零碎的活儿。突然，院子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长得高高大大，身姿挺拔，肩膀宽阔，一看就是长期干力气活的。
年轻人刚进院子，就看见了吴鹏他爹。他没有丝毫犹豫，“扑通” 一声就跪了下去，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老两口吓了一跳。吴鹏爹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吴鹏娘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满脸惊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吴鹏爹愣了一下后，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想要扶起年轻人。“孩子，你这是做啥？快起来！” 吴鹏爹说道。年轻人站起身来，眼中闪着泪花。吴鹏爹仔细地打量着他，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叔，您不记得我了？我是老赖头他小子啊。” 年轻人的声音有些哽咽。吴鹏爹听到这话，心中一颤，他仔细地看着年轻人的脸，那眉眼间，还真有几分老赖头年轻时的模样。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就是当年那个懵懂无助的小男孩。
“是你啊，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吴鹏爹感慨地说道，眼中也泛起了泪花。他拉着年轻人的手，把他让到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吴鹏娘也走了过来，看着年轻人，眼中满是慈爱。
4.
原来，当年老赖头和他媳妇还真的是偷跑出来的。老赖头年轻的时候，家里的情况颇为凄凉，就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而他媳妇呢，却是家里最小的姑娘。为了和老赖头在一起，和家里断了亲。
他们私奔了，生活的艰辛很快就淹没了他们最初的激情，谁能想到最后是一死一疯的结局，当老赖头离世的消息传开后，他媳妇娘家那边这才知道了情况。
疯媳妇的娘家大哥，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他看着自己那已经疯癫的妹妹和孤苦伶仃的外甥，心中满是愧疚和疼惜。在一阵忙乱中，他带着自家妹子和外甥匆匆离开了村子，生怕再出现什么变故。
那时候，老赖头的儿子才十一二岁，可这个年纪的他已经记事了。他清楚地记得，因为母亲的疯癫，村里的人对他们一家都有着异样的眼光。在所有人都对老赖头的后事避之不及的时候，吴鹏他爹站了出来。
老赖头的儿子跟着舅舅离开后，心中一直铭记着这份恩情。在读完几年书后，他毅然决定下来跑工程。
经过多年的辛勤劳作和省吃俭用，他终于攒下了五万块钱。带着这些钱，他回到了那个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小村庄，他终于有能力报答自己曾经的恩人了。
吴鹏娘满心欢喜地做了一桌子好菜，吴鹏他爹则拉着年轻人坐在桌前，拿出了珍藏的酒。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聊起了这些年的经历。老赖头的儿子把那五万块钱拿了出来，放在桌上，他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这些年一直想着要报答吴鹏家当年的恩情。
吴鹏他爹看着桌上的钱，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把钱推了回去：“孩子，当年我帮你爹，不是为了钱。咱们邻里之间，本就该相互帮衬。你能有今天这样，我们都很高兴，这钱你留着，以后有更大的用处。”
老赖头的儿子一听，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没想到吴鹏他爹会这样，在他心中，这份恩情重如泰山，他一直想着要偿还。
他站起身来，非要拜吴鹏他爹为干爹，两家又吵吵嚷嚷的热闹了好半天。
吴鹏他爹十几年前的一个善意举动，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美好的回报，还好一个善良的人遇到了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