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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费尽心思,终于让妻子成为哥们的新娘
婚姻中,两人的关系不对等,
就注定不会有稳定的家庭环境。
这个家庭里的婆婆,更是给儿媳贴上了——
“保姆上位、土到掉渣、傻得可爱”的标签。
然而,在爱情中没人生而低贱,
一旦被当做弱者的人开始反抗与报复,
自诩精英的强者才会知道,
自己到底是有多么自负而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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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
当最后一缕光线自窗外黯淡下去,我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整整两个小时,巨大的不愉快一直沉沉地压在我的心里,直到此刻也不曾减弱半分。谁能想到一场激烈的家庭大战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上演了。
就在两个小时前,我像往常一样用钥匙打开房门,却看到妻子竟和母亲、儿子扭打作一团。母亲的咒骂、儿子的哭泣和妻子的嘶吼声纠缠在一起,让人窝火至极。
我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个红色的巴掌印。那是我劝架时被妻子狠狠甩过来的一记耳光。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妻子王秀秀发怒,她那张因愤怒而变形的脸是多么的可怕和陌生啊!
王秀秀不是极致的平和,极度的能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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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还记得前几年,母亲为了立威,各种找茬和苛待,都不曾引得她的一丝不快与反抗。
我们结婚的第一年,也是在一个周末的午后,母亲进家门看到正躺在沙发上小憩的儿媳和尿包已经很重的孙子,气不打一处来。她将王秀秀揪起来,噼里啪啦一顿责骂。
我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解释自己有一个材料要写,所以忘记给孩子换尿不湿了。母亲却更生气了,直骂王秀秀是一个废物,自己不会挣钱连孩子都伺候不了,净混吃等死呢。
母亲越骂越来劲,话难听到连我都听不下去,我好一顿安抚才将她的怒火平息。
而整个过程中,王秀秀始终不发一言,她只将头沉沉垂下去,秀发覆住了她的面颊,也遮去了她所有的情绪。
我返回书房时走近王秀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她的身体瞬间抖若筛糠。
她委屈,我是知道的。
每次来月事,她都是痛不欲生,她是向我请过准在沙发上蜷缩一会儿的。只不过,我懒得跟母亲解释了。我觉得有时候女人对女人的苦难越是体会得深,越是不屑一顾。
我能想象到母亲不屑的语气:不就是痛经嘛,难不成还能疼死?
所以,与其在此刻火上浇油,不如挑一个机会心平气和地沟通一番。我如是想着便理所当然地钻入书房忙自己的事务了。
等我终于从书案上抬起头来,想起王秀秀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心里瞬时被不安的情绪填满。
得好好哄哄人家呢。
请她出去吃顿大餐吧。
嗯,再送一份礼物给她。到底是女人啊,所有的坚强都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伪装。
我怀着柔软的情绪推开房门,瞬时,一股浓郁的饭香满满地沁入鼻腔。
眼前的一幕使我怔住了。王秀秀一边柔声哄着背上的儿子,一边麻利地摆放着餐盘。
暮色、美餐、忙碌的妻子,原本应是一幅无比温馨的场景,我的柔软却瞬间消失不见,继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原来,她根本不需要人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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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跟她相识这么久,我几乎没有见过她的情绪波动,不管经历多大的伤害或打击,她总是转身即忘。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真是可爱、可笑又可叹。
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前妻李潇。
王秀秀与李潇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李潇敏感、细腻,她对自己的任何感受哪怕细微到极致,都在意得夸张。她会在凌晨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只为了对白日里的一件小事表达看法;她会因我的一个不耐烦的表情而负气隐身,害我满世界寻找。所以,我在李潇面前是十万分的小心谨慎。
而王秀秀就不一样了,我不用担心自己的哪个表情展示有误或哪句言语表述不当而引起对方的不快。
前者让我体会到情欲的酣畅淋漓和欲罢不能,虽然最后的结局是窒息;后者则让我感受到心如止水的静谧,然而,细细品来却是一番索然无味。
印象中,王秀秀的确有过那么一次情绪失态,那是四年前,儿子刚上幼儿园时。
彼时,我正在上班,母亲打电话过来对王秀秀一顿控诉,她怒道王秀秀竟然敢跟长辈顶嘴了,还玩起了失踪,孙子从幼儿园放学还是她前去接回来的。
挂了电话,我一阵苦笑:连王秀秀都能发火了,这世道真是难以捉摸呢。
下班后,我打包了丰盛的晚餐,准备跟母亲、儿子美美地吃上一顿。
推开门却发现王秀秀竟然做好了一桌饭菜……
事后,我向母亲戏称:王秀秀真是一枚“忍者神龟”。
母亲却说王秀秀一个农村姑娘能高嫁给他这个金融精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又有什么底气去跟他们闹情绪、讲条件?
我虽不赞同母亲的高嫁说,但也理所当然地以为王秀秀应当惜福才是。
于是,对待王秀秀的逆来顺受,我从最初的不适与不安变得习以为常、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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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我大跌眼镜。原来病猫发起威来比老虎还要生猛。我情不自禁地去抚触自己被巴掌问候过的脸颊,隐隐还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母亲的话即使不怎么中听,那也是她的长辈,她何至于去跟一个老人干仗?
儿子哪怕很调皮,也不过才六七岁,她何至于去跟一个小孩计较?
若不是我恰好赶到,说不定那一记耳光已狠狠地甩在了母亲或儿子的脸上。
我越想越气,干脆带着怒气推开房门。
没有熟悉的饭香,客厅里竟是漆黑一团。王秀秀不在家?
我听着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心乱如麻。
钥匙开锁的声音传来,我抬眼瞧去,进来的却是母亲和儿子小壮。
母亲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冲着室内喊了一声:“儿子,过日子可不能将就,这人和房子一样,该收拾就得收拾!”
这是喊给王秀秀听的。她没有留意到王秀秀不在家,更没留意到我面色的异样。
母亲走后,小壮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爸爸,奶奶说下贱的人生了孩子也是下贱胚子。什么是下贱胚子?”
下贱胚子?我十分不悦,毫无疑问,这定是白日里母亲辱骂王秀秀的话。真是什么难听的词都用上了!
“儿子,她们吵架时你在干吗?”
“我当然是帮奶奶跟她吵了,我还推了她一把呢。”小壮得意地说道。
我沉默了。
我很清楚,王秀秀在这个家中不招人待见。儿子和母亲恨不得将她当作空气,偶尔开口,那也必定是一场奚落。自然,这一切都拜我所赐,自己的媳妇自己不疼、不尊重,又如何指望别人去在意她?
王秀秀一夜未归!
她会去哪里?这个城市里并没有她的第二个去处,除非她在车站待了一晚。如果猜得不错,她应该是回乡下了。
没有王秀秀,日子照常过,只不过是少了几餐热饭,多了一些家务活罢了。
我很笃定:她想清楚了便会回来。就像四年前那次一样,她出去溜达一圈就乖乖地回来准备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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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
一周后,王秀秀果真回来了。我望着她,竟兴奋得不知所措,然而嘴上仍是一如既往地挖苦:“这能耐没见长,脾气倒是不少长啊。”
“我是来和你办理离婚手续的。”她淡淡地回道。
一张离婚协议书拍在了茶几上。满纸娟秀的字体刺得我眼睛发痛。
原来,母亲眼中的“土老帽”、“傻叉”,我眼中的“免费保姆”、“呆子”竟有着如此精明的一面。
我的每一笔收入、每一笔存款、每一项理财,甚至我借给亲朋的每一笔钱都被她清晰、详尽地记录了下来。
她嫁给我六年,粗粗算下来可以分得一百余万财产,而这一笔钱足以养得起十个高级保姆!
我心里残存的一丝愧疚瞬间被激得荡然无存。
想分割财产?行啊,先把这几年来花在她娘家人身上的钱算清楚!她老家盖房的钱、她弟弟读大学的钱、她父母看病的钱……
王秀秀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模样,竟是冷冷一笑,继而从包里拿出一打照片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我一张张翻看下去,气得青筋暴起。
原来,这些年我在野花丛中的每一次流连,都被人用镜头定格了下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与你前妻的离婚协议上说的是:若你重婚后有了另一个孩子,若你花心不改、处处沾花惹草,便将小壮的抚养权自动转让给你的前妻。”
王秀秀徐徐道来,我紧张得冷汗淋漓。如果王秀秀向法院出示我屡次出轨的证据,损失的不只是钱财和颜面,怕到时连儿子的抚养权都会被前妻夺走。
损失钱财事小,倘若弄丢了儿子的抚养权,母亲定会手撕了我!
当初,我在母亲的建议下娶了本是保姆的王秀秀,是因为母亲了解她这个儿子的秉性。既然改不了花心的毛病,不如就娶个王秀秀糊弄着过吧。
我们认为如王秀秀这般一没高学历、二没好样貌的女子,压根就不配拥有我们刘家的血统。
那么娶了她,既可保住小壮的抚养权,又不至于让我失了浪迹情场的自由。
只不过千算万算,我们没算到一个女子在饱受冷落与侮辱后,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当这种力量用于报复,它的摧毁力有多么可怕。
离婚手续办理得很是顺利。
我恨不能瞬间便将王秀秀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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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两个月后,母亲气冲冲地跑过来告诉我:那个王秀秀又结婚了,她嫁的人竟然是胡勇!
胡勇?我和李潇的大学同学,也是我视为知己的好哥们!
我飞速地回忆着一些重要细节。
自己与李潇的离婚协议,自己的风流轨迹,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有着好哥们的助力!
而胡勇与王秀秀又是何时认识的呢?
岂有此理,他们胆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暗度陈仓!
母亲还在义愤填膺地说着,我却暴躁得快要崩溃。
我推开母亲冲出门外。汽车飞奔在路上,我的情绪在胸膛里翻滚起巨浪。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胡勇举办婚礼的酒店外,一个身影挡在巨幅婚纱海报和我之间。
是李潇!许久不见,她愈发的光彩照人。
我呆住了。
“回去吧,他们走到今天是你促成的,你没有任何闹场的理由。”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又冷冷冰冰,使我的情绪冷静不少。
她递过来一个信封:“这封信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我无从抵抗。
一封长长的书信,帮我捡起来一串回忆。
胡勇、李潇和自己皆是学生会里的骨干、金融系的高材生。
在校园里,我们一起参加社团活动。在教室里,我们一起复习考研。
我和胡勇都默默地喜欢着李潇,毕业后李潇嫁给了自己,胡勇却一直单身。
胡勇曾因李潇跟自己打过两次架。一次是在李潇怀孕时,一次是在李潇月子里,而这两次均是因为自己在外风流。
胡勇曾在酒后崩溃过两次,一次是在我与李潇的婚礼上,一次是李潇出国前的晚上……
而王秀秀曾离家出走过两次,一次是四年前,一次是两个月前。
这两次,我均未曾出门寻找过,更未曾拨打过问询电话!
两张医疗单从信封里滑落,我捡起来拿在手中,那两张写着王秀秀名字的医疗单上,记录着她的流产信息:一张是四年前的,孕期6周;一张是两个月前的,孕期14周。
原来,四年前的那天她去医院做了手术,还要按时回来为我们准备晚餐。
原来两个月前的那个下午,她是那么绝望地离开……
原来,她在母亲的逼迫下做过两次流产,而我总是过了很久才知道!
原来,从来都是我在辜负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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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
七月的阳光炙烤着路面、行人,而我却如坠冰窟。我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腕,直到抠出了斑斑血迹。
我回忆起几年前第一次见到王秀秀的情景。彼时,我一边哄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一边对着电话协调工作的事宜,几近崩溃。
这时,门开了。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子在母亲身后出现。她穿着一件橙色的连衣裙怯怯地定在门口,一双眼睛茫然地扫视着室内。
之所以清楚地记得那件衣服的颜色,是因为那会儿正是盛夏,虽然开着空调,我仍是被孩子和工作惹出了一身汗,那颜色令我联想到了一种好吃的冰棍,继而仿佛感受到了清凉。
母亲看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没好气地提醒道:“快换双拖鞋进来吧!”
她赶紧弯腰将鞋子脱下提在手中,囧红了脸……
直到此刻,我才承认原来那日感受到的清凉是因为爱慕。我爱过她,只不过刚刚才发现……
我回过头去看那张婚纱海报,王秀秀甜笑的面颊使我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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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 图 | 《今生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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