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鹤人
开局艰难但逆风成长
盐城国家级珍禽自然保护区,是丹顶鹤的重要栖息地,每年大约有六百多只野生丹顶鹤在这里越冬。自1983年成立至今,这里人工繁育了二百多只丹顶鹤。41年来,成功野化放归的丹顶鹤数量已有60多只,这是几代守鹤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丹顶鹤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被誉为“湿地之神”,它们非常敏感,需要洁净而开阔的湿地环境作为栖息地,目前全球种群数量仅约4000只。人工繁育和野化放归是帮助丹顶鹤种群繁衍壮大的重要措施,但实施起来难度非常高。
现在,保护区内生活着240多只通过人工繁育而来的丹顶鹤。它们按照不同的年龄段,分为1岁以下的“幼年班”,1到3岁的“青年班”和3岁以上的“成年班”。
姜官宏是保护区的保育负责人,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年,是第三代守鹤人。
姜官宏的一天很忙碌。
早上八点,他带着新晋半年的守鹤人吴峥嵘一起来到“幼年班”,投喂嗷嗷待哺的小鹤们。
其中,“小黄”是姜官宏最关注的一只小鹤,它从出生开始就相对坎坷。
姜官宏(保育负责人):“它出壳时比较困难,就啄了一个洞,大概20个小时没什么动静。”
丹顶鹤的出壳时间一般只需一天。但过程中会受很多因素影响,温度太高或太低都会影响幼鹤的发育,甚至会让它们死掉。太干或太湿还会让蛋壳里的水分蒸发和气体交换出问题。蛋壳太厚也不行,幼鹤可能出不来,太薄又容易破。因此,有人把丹顶鹤的人工繁育称为“世界难题”。
眼看24小时过去,“小黄”的啄壳还没有明显进展,急坏了姜官宏。
姜官宏决定采用人工干预破壳,“小黄”也许有所感应,突然开始发力,逐渐加快了啄壳速度。姜官宏在孵化箱旁守候了整整48个小时后,“小黄”终于成功破壳。
因为“小黄”生下来就比一般的小鹤瘦小许多,所以守鹤人们对它倾注了更多关怀。但“小黄”显然不认为自己体弱,经常惹是生非,自从进入“幼年班”,就总是欺负其它小鹤。最终因此被关进了单间,被迫反思鹤生。
谁成想,破壳艰难,调皮捣蛋的“小黄”,接下来迎来了逆袭时刻。
姜官宏:“育雏的时候,一开始会让它自己捕捉活食,在水池里面游泳、觅食。”
幼鹤宝宝出壳后,需要频繁进食才能满足生长需求。但是这些小家伙们特别胆小,一旦受到惊吓,就会停止进食,可能影响到发育,而“小黄”在自主觅食和躲避危险方面表现突出,后进变先进,成为“幼年班”的优等生。
投喂完小鹤们,姜官宏赶忙去准备今天的飞行课程。
人工繁育的丹顶鹤一般从3个月左右就陆续开始学习飞行。盐城国家级珍禽自然保护区,自2008年开始大规模野化训飞工作,内容包括让幼鸟熟悉飞行感觉、掌握平衡,成长后熟悉编队飞行,培养协作能力,为回归自然之后的迁徙做准备。
小鹤“林林”已经4个月大,自幼胆小孤僻,在飞行方面进展缓慢,今天姜官宏准备让“青年班”的大哥大姐再带带它。然而,“林林”并未随鹤群奔跑振翅,而是在姜官宏身边悠然漫步,似乎是在向奶爸撒娇。
“林林”对别的鹤爱答不理,姜官宏只能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带飞,无奈“林林”并没有起飞的意向。
“林林”的训练不顺利,但有的鹤却已经展现出了不错的飞行天赋。
最近,“小黄”也开始进入训飞阶段。起飞后,“小黄”因为陌生感带来的恐惧而发出叫声。由于不会降落,它来了一个硬着陆,直接落到了人行道上。好在虚惊一场,没有受伤。
姜官宏:“它可能是比较聪明的那一类,对各项事物的刺激更敏感一点,起飞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悬空了,就有点恐惧。”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起飞,优等生“小黄”再次展现出过人的天赋,稍加练习之后,它就可以同鹤群一起展翅高飞了。
飞行课程还在继续,另一边的“成年班”笼舍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丹顶鹤和“单”顶鹤
原来是现年5岁,早已放归一年的“大壮”回来了。
姜官宏:“可能现在外面不太容易获得食物,所以它们就回来蹭点吃的。”
一不留神,“大壮”径直跑进了“成年班”的鹤群中抢食,争斗一触即发。姜官宏只好当起了和事佬。
“大壮”在外混迹了许久,但对姜官宏依旧很亲昵。已经成功野化的丹顶鹤,去而复返回家看看并不稀奇,有的还把野二代也一起带回来,丝毫不见外。
姜官宏:“在外面转的这些鹤基本上是我繁殖出来的,虽然野化了,但最熟悉的还是我们这边。它们带着小鹤来,我们就喂喂鱼。正好给小鹤装一个定位器,也是想看看野化的鹤,它们的一代鹤,能不能跟野外的鹤有个正常的交流。”
姜官宏经常到野生丹顶鹤栖息的湿地深处,观察放归后的丹顶鹤,这也是他的日常工作。看着一手带大的孩子们在野外成了家生了娃,姜官宏十分欣慰,而此时“成年班”孩子们的终身大事,正在进行中。
在人工饲养丹顶鹤的地方,很难完全模仿野外那种四季变化的感觉。这样一来,丹顶鹤的生物钟可能会混乱,甚至可能连谈恋爱的欲望都没了。因此奶爸偶尔也化身为牵线搭桥的月老。
姜官宏:“我们会进行一些选择,它们相互之间看对眼了,会有一个对鸣对舞,还有各种行为上的一些同步性。”
空气中充满荷尔蒙的气息,雄性丹顶鹤“大白”对雌性丹顶鹤“丽丽”一见钟情,果断展开爱情攻势。但如果室内空间太小,丹顶鹤的求偶行为就容易施展不开,所以奶爸们给它俩换了个“大单间”,最后,两鹤确认了眼神。
丹顶鹤对待感情十分认真,给它们当月老可不容易,所以丹顶鹤大部分都是自然配对,当然也有一些单身鹤。
这里是大龄单身鹤的集中地,它们既没完成野化任务,也没找到鹤生的另一半,成为了老大难的“留级生”。有性格不好爱“家暴”的,有傻傻分不清雌雄的......
果然,幸福的鹤都是相似的,剩下来的各有各的原因。
一天的工作临近尾声之际,监控室传来异常通知,姜官宏急忙赶过去。原来是一对新婚丹顶鹤夫妇产下的卵,经过二十多天的孵化,在最后时刻被亲鸟弃养了。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因为蛋的先天缺陷,或是孵化环境受到干扰,都可能让丹顶鹤放弃孵化。
遇到不靠谱的丹顶鹤父母,姜官宏再次变身临时月嫂。被弃养的蛋失温时间过长会有危险,要抓紧时间放入孵化机,鹤蛋珍贵且脆弱,每个动作都要小心翼翼......
人工孵化需要保育员24小时守护,温度和湿度保持刚刚好,还得时不时地翻一翻蛋,就像大鹤在自然孵化时做的那样。
姜官宏:“如果过了5、6分钟,它的温度还是降得非常快,那么我们就要怀疑了这个蛋可能不行了。”
随着蛋的晃动,可以判断小鹤挺过来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静候小鹤的诞生。
从编号224到“加利福尼亚”
“成年班”的训飞课程日复一日,学员们的一条腿上都有一个脚环,便于识别身份,而今天的这群鹤中,有一只鹤的双腿上都戴着脚环,这是为什么呢?
2023年,美国加州州长纽森夫妇曾来保护区参观,想要尝试自己喂喂鹤,但却遭遇了鹤们的冷落。正当远道而来的客人感到有些许扫兴的时候,显眼包及时出现了,当时它还只有一个名字:编号224。
姜官宏:“他们要走的时候,‘224’它就直接跑过去了,当时觉得非常有灵性,非常开心,加州州长就说它以后就叫‘加利福尼亚’了。
就这样,编号224凭借自己的热情安慰了来访的客人,还获得了一个洋气的名字,成了保护区的“小明星”。
姜官宏:“我们就给它额外增加了一个脚环,缩写就是加利福尼亚的意思,小名叫‘小加’。”
双脚环的“小加”在野化训飞中表现出色,成功入选最新一批放归名单,即将“毕业”。
这天,阳光明媚,风也很柔和,姜官宏决定为小加举办“毕业”仪式。但“小加”显然不太配合,“我就是不想进去......”
看着奶爸们费劲地将“小加”送上放归的车子,“大壮”在一旁幸灾乐祸。然后,被“一锅端”了,也踏上了同一班放归车,和“小加”一起回归大自然。
有过放归经验的“大壮”率先展翅飞走,而“小加”还在慢慢踱步,似乎不愿意接受分离。
“小加”终于下定决心展翅翱翔。
看着“小加”飞走的那一刻,姜官宏虽有不舍,但也清楚地知道这是对“小加”而言最好的选择,它就应该属于辽阔的大自然。
一代又一代守鹤人,坚守着保护丹顶鹤的使命,他们为丹顶鹤的生存与繁衍倾尽全力。
制片人:唐大麦
编导:陈阜东
编辑:于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