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邀给千金大小姐的订婚宴弹祝歌,没想到新娘是我的前女友。
听到我弹的祝歌后,她突然在众人面前宣布这婚她不结了。
新郎错愕:“为什么?”
她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因为我要嫁的那个人……他回来了。”
周遭是轰乱的议论声。
“颜小姐要嫁的人除了宋大少爷还能是谁?”
“唉,一个颜家仆人的儿子。三年前在一场大火里失踪了,应该是死了。”
我弹琴的手一颤。
颜父夺过话筒,朝她吼道:“那个穷小子早就死了,今天这种日子,你别再给我惹是生非!”
颜苡诺却径直走向我。
“先生,你可以摘下口罩吗?”
我和她的视线交汇在半空。
她抬手想要摘我的面罩,我连忙侧头避开。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大厅。
“许迟川!”
我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迟川,你转过身来。”
我背对着她,语气僵硬:“颜小姐,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
“迟川,我不会认错你的琴声,更不会认错你的眼睛。”
她跑到我跟前,迅速摘下我的面罩。
我一侧面颊被大火灼伤的伤疤暴露在空气里。
她的眼里闪过一瞬错愕。
我苦涩地扬起嘴角:“害怕我吗?”
她倔强地摇摇头,怜惜地摩挲着我触目惊心的伤口。
我忍痛推开她的手。
故作冷声:“颜苡诺,事已至此,你就当我死了吧。”
宋司维匆匆赶来,我急忙侧过身戴回口罩。
他拉过颜苡诺:“你给我玩真的?”
颜苡诺神色坚定:“司维哥,对不起。我们取消婚约吧。”
她又看向我:“这一次,我不能放你走了。”
三年前颜父对我的警告盘旋于耳。
“许迟川,你竟然敢耍我。信不信我让你妈妈生不如死。”
“你要是再敢纠缠苡诺,我就断了你的手脚,让你再也弹不了钢琴。”
我往后退了几步,匆匆跑了出去。
身后是颜苡诺撕心裂肺的声音。
“你混蛋!不要再抛下我。”
我坐在出租车后座,窗外灯火通明的大厦渐渐幻化成熊熊燃烧的屋子。
三年前,我带着颜苡诺私奔。
有消防隐患的廉价出租屋烧尽了所有。
包括我们的未来。
我从大火里救出奄奄一息的她,又折返回去拿她送我的全套肖邦乐谱。
但我被困在了火海里。
醒来后,纯白的病房里,颜父铁青的脸格外瞩目。
“你这个小瘪三,差点害死我的女儿!”
“你的半边脸被烧伤了,以后也是个怪物!别再来祸害苡诺了。”
司机的喇叭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回到和朋友合租的出租屋。
戚连雪就等在门口,见我一身失魂落魄,焦急地拉住我。
“婚庆公司说你曲子没弹完就跑走了?”
“嗯。”
“你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摇摇头,长叹一口气:“今天的薪水我自己垫,我等下转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本来就是帮我救急,我怎么会要你的钱。”
“迟川,我只是担心你……”
我逃似的躲进卧室,扑进被窝,呆呆地看着手机屏保上颜苡诺明媚的笑颜。
颜苡诺含着金汤匙出生,颜父经营着一家电子元件制造工厂。
我出生在尘埃里。
妈妈是颜家的佣人,爸爸是一个赌徒。
年幼时因为家里没有人能照顾我,妈妈只能偷偷把我带去颜家。
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颜苡诺。
她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哭得梨花带雨。
我担心地问她:“你怎么了?”
她一怔,揉揉哭红的双眼。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
我一下慌了神,没想到碰上了颜家的小主人。
“我……我是佣人的儿子。我马上就回家,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呀。”
她又哭了起来:“我才没空管你呢。我都要累死了,呜呜呜。”
“我爸爸给我买了一架钢琴,逼我每天练琴两个小时呢。这世上没有比我更累的人了。”
她哭红了的双眼望向我的双手。
“你的手指好长,很适合弹钢琴。”
她灵光一现,把我带去了琴房。
“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疑惑地看向她,任她把我按在琴凳上。
“你每天来琴房弹两个小时的琴给我爸听,我就允许你来我家玩,不告发你。”
我看着她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双眸,怔怔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看到她哭。
为了让我尽快赶上她的进度,她每天把钢琴老师的课录下来,私下再教我一遍。
我每天替她在琴房练琴,琴声悠扬,穿过窗户飘到颜父的书房。
不过三年,我的琴技已经远超于她。
她惊讶于我的天赋,自费送我去参加了不少比赛。
我获奖无数,还被冠上了钢琴天才的名头。
后来我凭借艺术特长生的身份,免学费和颜苡诺上了同一所私立高中。
那是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贵族学校。
我们的高中三年几乎都是黏在一起的。
第二天婚庆公司来电,说是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有个雇主点名让我演出,薪水可观。
这个月我和戚连雪都还没有开张,虽然心下隐隐不安,但我还是接了这个单子。
我跟着导航来到一栋海边别墅。
大门轻掩,客厅摆放着一架施坦威的钢琴,沉默且庄重。
我一眼就认出了它。
那是颜父送给颜苡诺的第一架钢琴。
它也陪伴我度过一千多个日夜。
“你来了。”
颜苡诺清亮的嗓音响起。
她走进客厅,拉着我坐下。
“迟川,这里没有别人,你把口罩摘下来吧。”
见我不动,她抬起手想替我揭去面罩。
我连忙握住她的手。
我们沉默着望着彼此,安静的空气里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苡诺,我不想吓到你。”
她皱起眉,隔着面罩,干脆地在我脸上落下一个吻。
“我不介意。你是为了救我才……”
她的双眼渐渐通红,没能再说下去。
“迟川,用最真实的你自己和我相见,可以吗?”
我犹豫了片刻,缓缓摘下了口罩。
她轻轻抚摸着我的伤疤。
“迟川,既然你没死,这三年里你怎么都不来找我呢?”
我躲闪起视线:“我们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她怔了片刻,语气渐渐激扬。
“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他们说你死了,逼我忘了你。”
“我每天都活在自责里。如果那晚我没有去求你复合,没有求你带我走,你也就不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她快速擦去眼角的泪,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但是还好,你现在回来了。”
我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轻声道:“宋司维家大业大,他能带给你和颜家数不尽的好处。”
“而我能给你的……只有不幸。”
她失望地问我:“你怎么变得和我爸一样现实了?”
她晃着我的手臂:“我知道了,你吃醋了对不对?”
“我不是自愿和宋司维订婚的。现在电子元件的更新迭代速度很快,竞争压力太大,我爸爸的工厂出了些问题,他强迫我和宋家联姻来拯救工厂。”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三年了,你都没有出现。我想你可能真的死了吧……如果你还活着,肯定会想尽办法找到我。”
“迟川,我反抗了很久,最终还是认命了。但是老天终究是不忍看我们走散,你才是我真正的命啊。”
她依偎进我的怀里,双颊微红。
“迟川,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大二那年,颜苡诺跟着社团去登山。
我不放心她,偷偷在山脚边订了个宾馆等她。
凌晨突遇暴雨,她被困在山上。
我惺忪着双眼独自上山,在泥泞的山路上摔得鼻青脸肿。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蜷缩在树边,浑身打颤。
她哭着喊我的名字,扑进我的怀里,哭得满脸通红。
我也忍不住流了泪。
我太害怕了。
我害怕会失去她。
也是那一晚,我们吻在了一起,正式确定了关系。
她坐在宾馆的床边,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我。
“许迟川,你怎么还偷偷跟着我来登山啊。”
我替她擦干头发:“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苡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门铃声骤然响起。
宋司维站在门外,把来开门的颜苡诺搂进怀里。
“苡诺,你怎么都不接我的电话。害我找了好久。”
颜苡诺挣扎着推开他。
“司维哥,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注意距离。”
宋司维望到我的一瞬,脸立马黑了下来。
“你是谁?”
他径直走向我,看到我脸上的伤疤时,眼里是无尽的鄙夷。
“恶心的东西,你和苡诺在这里做什么!”
他把我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丑八怪。”
颜苡诺急忙护住我。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迟川都是为了救我才被大火烧伤的。”
宋司维眯上眼:“迟川?你就是许迟川?你没有死。”
颜苡诺扶起我,倔强地对上他的视线。
“对,迟川没有死。我也不会和你结婚的。”
宋司维气得扯松了领带:“你疯了,为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要和我取消婚约?”
“你知道有多少千金小姐排着队想嫁给我吗?”
宋司维虽然嘴巴臭,但是仪表堂堂,只随意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曾经我也意气风发,是业界才貌双全的新星。
那时候的我都不受颜父待见,现在的我又怎么敢对颜苡诺痴心妄想。
宋司维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笑。
“苡诺,你真是太幼稚了。你就是他拿来和你爸爸谈判的砝码啊!”
“颜伯伯和我提起过,许迟川当年用和你分手作为条件,拿了他的六十万。但是后来又出尔反尔,带着你私奔,害你差点葬身火海。”
“那场大火没把这个怂货烧死,真是便宜他了。”
颜苡诺一怔,错愕地看向我。
“迟川,你真的拿了我爸爸的钱吗?”
宋司维洋洋得意地打量着我:“苡诺,你就是太单纯了,才会被这种下人骗。你现在看清他也还来得及。”
我多想否认,可我不能。
我颤抖着开口:“嗯,我拿了你爸爸的六十万。”
我无地自容,只能逃了出去。
三年前,我妈妈急需换肾。
但是家里的存款都帮赌鬼父亲还了债。
颜父主动找到我,只要我能离开他的女儿,他不仅可以帮我妈安排肾源,还能给我六十万的手术费。
彼时我虽然已经是钢琴圈子里的新星,但是还没有什么变现能力。
而且参加国际比赛和进修都需要许多钱。
破碎的家庭终于让我意识到,跨越门第的鸿沟简直是痴人做梦。
为了颜苡诺的未来,我和她提了分手。
但是她比我想象的更有韧劲。
那个雨夜,她在我家楼下站了两个小时,冻得浑身发抖。
她像一只走失在雨夜的小猫。
我心软了。
我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让她流泪。
我连夜带着她一起私奔。
直到那场大火烧毁了所有。
颜父在病房里对我施尽侮辱。
“许迟川,你竟然敢耍我。信不信我让你妈妈生不如死!”
“我看在你妈妈给颜家当了一辈子下人的份上,我这次饶了你。你要是再敢纠缠苡诺,我就断了你的手脚,让你再也弹不了钢琴。”
后来我妈妈因为排异反应,死在了病床上。
赌鬼父亲拿着剩下的钱不知所踪。
一时间我家破人亡。
我跌跌撞撞地逃回出租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逼仄的卧室里挂满了颜苡诺的照片。
她从高中到大学的模样,都被我珍藏。
“许迟川,你是我的跟屁虫吗?连艺术节彩排也要等我。”
高中的颜苡诺青春灵动,她一身蓝白连衣裙,趴在琴房的窗户边问我。
我靠着墙,微微红了脸。
我不禁苦笑。
都回不去了。
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颜苡诺满头大汗,喘着气对我说:“许迟川,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