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如何走到今天》

[美]莱斯利·纽森[美]彼得·理查森著

何珊译

中信出版集团

近年来，大量关于人类进化的新证据和新观点，使科学家们对数万年甚至数百万年前发生的事情有了更加缜密的思考，对祖先曾面临的问题、找到的解决方案以及做的利弊权衡有了更多的了解。

祖先戏剧性的经历造就了今天的人类——一种依赖于复杂文化的动物。但文化的复杂性也意味着，这往往会带来新的挑战。本书梳理了700万年来的人类发展历程，提出相对于基因，行为选择才是塑造多样化、创新和复杂社会的真正因素。

两位进化生物学家展示了气候变化造成的严酷环境可能迫使我们的祖先以家庭为单位群居。由社群中的众人合力抚养，儿童得以获取复合知识、专业技能，那些更善于使用和传达文化信息的个人幸存的可能性更大——随着代代相传，文化变得越来越重要。如今，文化日渐全球化和高智商化，或将帮助我们跨过更大的进化障碍。

此外，是时候通过一个超越“猿人”的人类进化故事，来看看史前的女性和孩子在做什么了。

>>内文选读

想象一下，你是一只日渐长大的南方古猿祖先。

在生命的头6个月，你比较嗜睡，但你会在醒着的时候尽可能地去探寻身边有趣的事物。最有趣的莫过于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同类。一开始，你只知道它们是可移动的大型物体，热情而友好，有着长长的毛发。它们抱着你或者你爬到它们背上的时候，你可以抓着它们的毛发。你也会注意到它们能做出有趣的面部表情，还能发出声音。很快，你就能够认出一起生活的每一个成员。个头最大的几个里面有你的母亲，你从它那里吮吸了最多的乳汁，但其他的大个头也有乳汁，在你饿了又找不到母亲的时候，它们也会让你吃几口。当感到饥饿、不适或焦虑时，你会发出抽泣声，这时就会有成员过来照料你。

随着你日渐长大，你会更多地了解身边发生的一切。白天，一些猿类母亲和体形稍大一点儿的年轻猿类会外出一阵子。它们回来的时候会带着一些东西。有时候你的母亲也会外出，但你从不会孤单。总是有年长一些的猿类在你身边。你不喜欢离大家太远，但随着你的活动能力越来越强，有时候你随意走走就忘记了回家。有的成员注意到了，就会在你遇到危险之前把你带回来。大家会在一个地方待上一阵子，可能是几个星期，然后所有成员都会踏上去往新的目的地的旅途。有时候，旅途会不那么舒适。当你还很小的时候，大一点儿的猿类会在旅途中轮流带你一程，但随着你越长越大，它们带你的时间越来越短，更多的路程需要你自己去走。到达新的地方后，每个成员都会很开心。这里有可饮用的水，你可以休息一下，然后探索新的事物。

▲猿类-人类族谱图上仍然布满问号，但我们对生活在200万～400万年前的祖先有了更多的了解，甚至有一些照片填充到了族谱相册中

许多不同的动物围了过来，有些动物让大家非常紧张。有时候，仅仅是它们的气味就会让你想要躲起来。它们试图悄悄靠近团队中的幼崽，企图一口咬住并将其拖走。只要有同伴看到别的动物在悄悄靠近，它们就会尖叫，接着所有成员都会尖叫，大家爬到树上或巨石上，猿类母亲和稍大一些的年轻猿类还会捡起棍子和石头扔向那些动物。危险也可能来自空中。有的猛禽体形巨大，可以用利爪抓走幼崽。群体成员观察到附近的猛禽时，就会发出一种尖叫声，和这些鸟类在春日的天空中飞翔时发出的声音类似。更短粗的声音用来提醒那些对临近的危险——如一条蛇或带刺的植物——毫无察觉的团队成员。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如果一只幼崽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它会吓得一动不动。你先是学着识别这种警示声，然后会学着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

你没有成为蛇之类的掠食者的盘中餐。你所有的祖先都长大、成年并有了自己的后代。这不仅要归功于它们的母亲，也得益于它们受到了群体其他成员的照料。

偶尔有陌生的猿类路过，它们比猿类母亲的体形更大，气味也不同。即使它们在此地徘徊不去，母亲们也不会感到紧张，不过它们偶尔会有些意乱情迷。有时候，其中一位母亲会和一只陌生猿类“约会”并与之交配。

猿类母亲分娩的场面总是令人无比激动。整个群体都想要摸摸幼崽、闻闻它。一开始，它和自己的母亲或者其他母亲待在一起，但不久后，它就开始自己走来走去。所有的幼崽都想和新生幼崽玩耍，但有时候动作太猛会把它弄哭。这会让母亲们发出愤怒的警告声。你的动作会因此轻柔许多。但新生幼崽也可能很粗鲁地使劲拉扯你的耳朵和嘴巴，让你很痛。你很想打回去，但你没有。你打过它一次，它于是尖叫起来。母亲们都非常生气，其中一只打了你。这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母亲们对你都不太客气，也不让你吃奶。但很快，当你真的非常饿的时候，大家又恢复了常态。整个过程让你感到害怕，所以你不会忘记。你再也不会打任何一只新生幼崽，在伤害幼小的团队成员之前都会三思，即便它们让你很生气。随着你的长大，你也可以加入在行程中轮流照看幼崽的行列，协助留意它们的安危。如果你注意到有的幼崽爬到太远的地方，就会小心翼翼地把它带回来。当你这么做的时候，你可能会得到一位母亲的爱抚和一些乳汁，这让你感觉很好。

随着你长得更大，你开始对母亲们和哥哥姐姐们出去后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感兴趣。它们乍看起来只是一堆木头，但年长的猿类都对其很感兴趣。很快你就意识到，它们之所以感兴趣，是因为这堆木头里有食物，它们在试着取出食物。它们好像只是在用手指、嘴唇或牙齿拨弄，或者用石头敲击和摩擦这堆东西。你也捡起石头，试图像它们一样去摆弄这堆东西。做这样的模仿游戏很好玩，母亲们也乐见你这么做。你继续观察，很快你就能够识别它们每个动作的细节，也能理解这么做的目的。同时，你能够越来越好地控制自己的四肢、手指和嘴唇。最终，你可以试着从那堆东西中取出食物了。自此，一切进展都很快。你成了像母亲和哥哥姐姐一样的劳动者。你对于得到额外的食物感到非常开心，因为母亲们总是不会让你吃饱奶。

哥哥姐姐们喜欢和母亲一起出去觅食，等你长大到能够跑动，母亲就会让你一起去。你需要培养快速奔跑的能力来避开危险，但一路上的大多数时候，你只是在走。你在身边的时候，母亲总是留心着周围的危险以及可以吃的食物。在这样的旅程中，你了解了所有对你来说不可思议的全新食物——蛋类、浆果、昆虫幼虫、蜂蜜。然后你帮着收集坚果、植物的块茎和茎秆。这些东西需要花点儿力气才能得到。你把它们带回团队中，扔到已经胡乱堆放在地面的食物上面。你想要每天都外出觅食，但有时候不得不待在家里照顾更幼小的同类。你现在经常和自己的母亲外出，偶尔也和其他母亲一起。你觉得和其他母亲一起外出很有趣，因为它们有时候会去找一些你的母亲不太在意的食物。你注意到其中一位母亲在肩部的毛发中插了一根带刺的小树枝。这意味着，如果它看到石缝里有肥美多汁的幼虫，就可以用这个趁手的工具把它掏出来。你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带刺小棍，也用了同样的方式带在身上。你决定带两根小棍在身上，以防其中一根折断。你越来越擅长觅食，但要学的还有很多。你所在的群体每次到一个新的地方，都有很多新的领域要探索、新的食物要了解。

你继续长大，等你到10岁，就性成熟了。如果你是雌性，这一转变不会带来很大的变化。一个不同点是路过的陌生雄性会对你感兴趣，你也会感到害羞。刚开始，母亲们会保护你远离雄性，但等到你不再害羞，它们就会让雄性靠近你，你就会与它们交配。交配后八九个月，你就会诞下一只幼崽，晋级为新手妈妈，开始分泌乳汁。你想要给你的孩子最特殊的关爱，也会继续帮着照顾别的母亲的幼崽，它们也会帮忙照顾你的宝宝。

▲身体的形态说明南方古猿差不多和人类一样在地面直立行走。但其骨骼揭示了南方古猿的体尺比例更类猿而非类人。它们的手臂更长、腿更短，腹部更大

如果你是雄性，成年对你来说就意味着巨大的变化。你一直成长，直到比母亲的个头还要大。你现在很强壮，如果你想伤害谁，就可以轻松做到。你已经学会了不要伤害幼小的伙伴，但它们在你身边时还是会感到紧张。你非常高大，气味也变了，更像是那些偶尔造访的陌生雄性。幼崽会感到紧张还因为你看上去似乎很愤怒，但其实你更常感到的是饥饿而不是愤怒。你现在的体形比以前更大了，所以需要吃得更多。母亲不在身边的时候，你不再害怕。和独自上路寻找食物相比，你开始觉得和团队成员待在一起不再那么舒服。你把越来越多的时间都花在外出上，越来越少去看望母亲。你遇到了一些其他的雄性同类，有时候也在它们附近闲逛。有时候你会跟随一只年长的雄性去拜访一群母猿，你看着它和其中一只母猿交配。如果你只是远远地看，它们就都不会介意。最终，你决定自己去拜访母猿群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母猿选择与你交配。即使你现在比雌性体形更大、更有力量，但经验告诉你，母猿都不喜欢霸凌行径，而且你知道，自己不是一群愤怒雌性的对手。所以，想不想和你交配由雌性说了算。取悦它们比用强更有效果。用强不会有好结果。

为何判断南方古猿这样生活？

在我们所讲述的进化故事中的某一时刻，也许是400万年前，我们的祖先开始在不同的栖息地生活。早期猿类和黑猩猩、倭黑猩猩、大猩猩、红毛猩猩等现代猿类都很适应热带雨林栖息地。很多黑猩猩群体生活在雨林边缘，它们经常到植被不那么茂密的地方去觅食。有时候，它们会到更干燥的草原去冒险。我们的南方古猿祖先走到了离雨林更远的地方，在草原上待的时间更长，最终开始生活在被称为“热带稀树草原”的栖息地上。这给了它们谋生的新机会。随着地球的气候变冷、降雨量减少，热带雨林的面积在慢慢缩减。由于气候变化，居住在雨林边缘的动物要试着在更为裸露、降水不再充沛和有规律的土地上生存。其中一部分动物能够生存并繁衍生息，它们的后代创造了一片全新的栖息地，在这片栖息地上，生活着丰富多样的新物种，也生长着一些树木，但和几百万年前满是林地和森林的猿类家园比起来，这里更多的是灌木和草原。

证明南方古猿生活在这些新的栖息地上的证据源自它们的骸骨，也就是发掘出的大量骨骼和牙齿。其中一项证据是这些骸骨的发现之地。由于很多骸骨掩埋在更为干燥的土壤中，它们不像在热带雨林的酸性湿土中分解得那么快，因此，有些骸骨在地下保存了数百万年。在很多情况下，被发现的遗骸都来自适应了更为干燥栖息地的动物和植物。南方古猿牙齿的形状、大小和硬度进一步证明了这些猿类生活在更干燥的栖息地。它们的牙齿更适于磨碎坚硬而结实的食物，比如在草原更为常见的植物种子、块茎、茎秆，而不是生活在热带雨林中的猿类更常食用的富含纤维却较软的水果。这类牙齿的化学成分证明，它们的主人生活在草原而非雨林。

至少有一部分南方古猿可能仍然有大量时间是待在树上的，但它们的身体也出现了只有长时间生活在雨林以外的地面才出现的适应性变化。和其他猿类不同，它们没有了长得像大拇指的便于抓握树枝、在树木间攀爬起来更容易的大脚趾。它们的大脚趾呈前向，和人类的一样。这样的大脚趾使得两条腿行走更为平衡，在走和跑的时候更容易将脚蹬离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