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照故乡

人民资讯 2023-08-08 14:25:27

转自:济南时报

□鲁北

母亲走了以后,我放心不下父亲,回单位处理完一些琐事,就又回到老屋,陪父亲住些日子。

老屋是1974年春上盖的,一砖一瓦,都有父母的体温。那时候,我们的屋是全村最好的,九层砖根脚,坯墙,瓦顶,大木门窗,很气派,当时在村里有鹤立鸡群的感觉,现在几乎成了全村最孬的。经过近半个世纪风风雨雨的洗礼,五间老屋在月光下,像风烛残年的父亲,也像风烛残年的母亲。老屋旧了,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但这老屋依然温暖,有着我许多美好的回忆。

父亲83岁了,对于生老病死,能想得开。他让我回去,不用陪他,我陪着他让他更不自由。他想找村里的那几个老伙计玩,还怕我自己在屋里,想娘。难得父亲有这样的心态,但失去亲人的痛苦,是谁也无法代替的。

我陪父亲吃了饭,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他去里屋的炕上,躺下了。

我轻轻地推开屋门,走到院子里,再敞开虚掩的大门,走出去。天上繁星闪烁,地上月光如水,我走在老屋门前那条平坦的水泥路上。

我沿着这条路,从西到东,又从东到西,我在皎洁的月光下漫无目的地走着。那些屋、那些树,在月光下,在夜风里,和着犬吠和小草的低声絮语,呈现出乡村迷人的风韵。不多时,一盏灯灭了,又一盏灯灭了,静寂笼罩着整个村子,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沉沉地入睡了。

在村子的中央,有一所小学,我在那里任教十余载,从十八岁,一直到而立之年,那里有我的青春和梦想,也有母亲对我的期盼与厚望。她知道我对高考失利的不甘,她知道我想去复课、去高考,她知道我当这个“孩子王”是不得已而为之,她做梦都在想,“孩子王”也能变成金凤凰。我没有变成金凤凰,却在小村这个大树上飞走了。岁月蹉跎,时光荏苒,小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犹在耳畔。校园的不远处,是我们的操场。操场上的篮球场是简易的,篮板用两根不粗的木棍举着,一个篮球投过去,摇摇晃晃。多么像我们摇摇晃晃的少年。就是这样简陋的篮球场,也能让少年的梦飞起来。这些,多年前已经不存在了,留在了无数人的记忆里。

村东头的水库还在,早已没有了往日早上人声鼎沸的景象。那时候,我十四五岁,去挑水,往返五六里,压得我直不起腰来。母亲心疼我,又无奈。后来母亲经常说:“你弟弟比你小,你不挑水谁挑水?”那时候多热闹啊,小小的井台就是小村的新闻发布中心。后来,自来水管接到了千家万户。这些,也被岁月淹没了。

村西有一条沟,叫双新沟,那里是我童年的乐园。我去那里洗澡、摸鱼、粘知了、捉黑扒拉虫,夜很黑了也不回家。听到远处传来母亲一遍遍的呼唤,才很不情愿地往家走。双新沟的源头在哪里,我不知道,去哪里,我也不清楚。据说是一条排沟。从古至今,人们依水而居,水是生命之源。双新沟,对于我们小村,也举足轻重。沟的那岸,种庄稼,沟的这岸,有我家的菜园。菜园里种着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什么的。早上,父亲下地归来,都要摘回滴着露珠的新鲜蔬菜。这样的蔬菜,现在很少能吃得到了。我家的小菜园是母亲管理的,我常常去帮忙。麦收过后,见不到雨的影子,地都要冒烟了。那些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站在毒辣辣的日头下,无精打采。菜园在岸上,水在沟里,我和母亲拿了水桶去浇地。我在岸边接近水的地方,挖一个深坑,让水流进里面。把水桶捆绑起来,像水兜子那样,有四根绳子牵着。我和母亲每人一只手里攥一根,她站一边,我站一边,面对面站在岸上,协调地一起弯腰,把水桶送到深坑,打上水,用力提起来,倒进岸上的小渠里。往返上千次,直到把个菜园浇得“沟满壕平”才罢休。那时候母亲很年轻啊!

乡村的夜晚,没有城市里五光十色的霓虹,却有着城市里难以见到的澄明;没有嘈杂喧闹的熙攘,却能听到悦耳的蛙鸣。乡村的夜晚,就像一首婉约的小令,处处流淌着安逸和静谧。

走在夜色笼罩着的宁静的乡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恍惚间,我看到母亲佝偻着身子,站在老屋前,等我们回家。

0 阅读:0
人民资讯

人民资讯

人民网内容聚合分发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