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经钩考】中医之“玄”！

金栋按：有人认为中医是玄学，中医真“玄”。那么，中医“玄”在哪里？

玄者，玄冥也，（天）深远幽微，深奥玄妙，高深莫测，不可捉摸之义。中医经典《内经》“在天为玄”，确有此意，特别是唐代王冰次注《素问》时补入的运气七篇大论，是真“玄”！然当代有学者认为，运气七篇大论“是《黄帝内经》中最为光彩夺目的内容，是中医理论中最为高深，也是最有价值的部分”（《中医五运六气全书·杨力序》），玄也！古代医家研究运气学说之“玄”而有成就者，首推金代刘完素。刘完素，字守真，名完素，号通玄处士，其名、字、号皆与《素问》运气学说有关。

据刘完素《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自序》，他二十五岁开始学医、行医，重点研读学习《内经素问》之玄机、之玄文、之玄妙，日夜不辍、未曾间断。曾得天人（异人）陈先生以酒饮醉而传授医术，“一醒之后，目至心灵，大有开悟，衍其功疗，左右逢源，百发百中”，一直持续学习研读《素问》、并行医三十年，医术精湛、精妙如神。期间撰写了《素问运气要旨论》《素问宣明论》《素问玄机原病式》三书。大约到六旬（25+30=55～）60岁左右，又撰写了《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一书。对于《素问》运气学说之玄机、之玄文、之玄妙，特别是《至真要大论》中的病机十九条，可谓完全参透了、精通了，并用于临证，得心应手，其效如神，此所谓名“完素”——完全参透了《素问》、字“守真”——乃守《至真要大论》之真、号“通玄处士”——精通了《素问》之玄机、之玄文、之玄妙之来源。

说起运气，五运有大有小，尚有客运；六气有主有客，尚有客主加临之变。五运大运（岁运）统治一年，反应一年的气候特征；五运小运（主运）各治七十三日零五刻，反应一年二十四节气气候变化对人体之影响。其早期著作《要旨论》多言大运，中晚期著作多言小运，并以此阐发医理。六气主气位置固定不移，分主于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显示一年季节中的不同变化；六气客气随年支的不同而年年有变化，并且有司天、在泉、左右四间气等的不同而复杂多变，不易掌握；六气尚有客主加临之变，繁琐复杂，更难掌握。客气与客主加临，亦不太适用于临床。有鉴于此，刘完素巧妙地以“小运、主气”之规律，将《至真要大论》病机十九条推演至五运六气之中，作为临证病机纲领。“如春分至小满为二之气，乃君火之位。自大寒至春分七十三日为初之气，乃风木之位”（《原病式·五运主病》），“岁中五运之气者，风、暑、湿、燥、寒各主七十三日五刻，合为期岁也。岁中六部之主位者，自大寒至春分属木，故温和而多风也；春分至小满属君火，故暄暖也；小满至大暑属相火，故炎热也；大暑至秋分属土，故多湿阴云雨也；秋分至小雪属金，故凉而物燥也；小雪至大寒属水，故寒冷也”（《原病式·六气为病》）。

病机十九条，见于《至真要大论》篇，经文共176字。对此刘完素倍加推崇，结合王冰注，将经文176字，推演为277字正文，并补入属“燥”的病机1条，并将277字正文，阐释发挥二万余字，著《素问玄机原病式》一书。该书研究五运六气，只是一种病机分类，并非用运气学说中阴阳、干支60年气候规律来进行先验的、机械的、封闭式预测推运疾病，这是从临床实际出发，结合自己的临证经验所独创。此为著名的五运六气病机学说而大倡火热致病，乃刘完素的一大首创，影响至今。

如“五运主病”，即将病机十九条中属五脏病的条文，配上五行木、火、土、金、水则为五运主病，而且调整为五行相生序，即由“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改为“诸风掉眩，皆属肝木”等。虽是一字之变，实乃创新之举，意义非凡。

所谓五运，是木运、火运、土运、金运、水运之简称，指木、火、土、金、水五行之气在天地间之运行变化规律。自然界春温属木、夏热属火、长夏湿属土、秋燥属金、冬寒属水，故五运可以概括一年四季的变化特征，以及不同年份的气候变化。

刘氏用五运主病是主运（小运），即根据一年五季的气候变化（风暑湿燥寒）及五行属性来确定五脏之病。依次为初运、二运、三运、四运、终运，每运主七十三日零五刻，以应周天之数——三百六十五日零二十五刻。即木为初运以应春、风而主肝病（诸风掉眩皆属肝木），火为二运以应夏、暑而主心病（诸痛痒疮疡皆属心火），土为三运以应长夏、湿而主脾病（诸湿肿满皆属脾土），金为四运以应秋、燥而主肺病（诸气膹郁病痿皆属肺金），水为终运以应冬、寒而主肾病（诸寒收引皆属肾水）。然临床观察，五运主病并非限于季节，一年四季皆可发病。

刘完素认为“医家之要，在于五运六气”，但临证时，并未采取干支纪年与运气相配预测推运疾病的方法，而是有取舍地吸取运气学说，即取“小运、主气”阐释医理，将临床所见到的千变万化之病症，推演归纳于五运六气之中，作为诊断疾病的病机纲领。如此则将所谓的中医之“玄”（运气七篇大论，正中医之“玄”——玄奥、深奥，高深莫测，难懂难学）排除在外，符合临床实际。

附：五运六气，非《黄帝内经》原有内容

金栋按：据宋臣林亿等《素问·新校正》语，运气七篇大论（《天元纪大论》《五运行大论》《六微旨大论》《气交变大论》《五常政大论》《六元正纪大论》《至真要大论》）非《素问》原有者，乃唐代王冰次注《黄帝素问》时补入。《新校正》云原文如下：

“详《素问》第七卷，亡已久矣。

“按：皇甫士安，晋人也。序《甲乙经》云，亦有亡失。《隋书·经籍志》载梁《七录》亦云止存八卷。全元起，隋人（金栋按，此误，当为南北朝齐梁时人），所注本乃无第七。王冰，唐宝应中人，上至晋·皇甫谧甘露中，已六百余年，而冰自为得旧藏之卷，今窃疑之。仍观《天元纪大论》《五运行论》《六微旨论》《气交变论》《五常政论》《六元正纪论》《至真要论》七篇，居今《素问》四卷，篇卷浩大，不与《素问》前后篇卷等，又且所载之事，与《素问》余篇，略不相通。窃疑此七篇乃《阴阳大论》之文，王氏取以补所亡之卷，犹《周官》亡《冬官》，以《考工记》补之之类也。

“又按：汉·张仲景《伤寒论·序》云‘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是《素问》与《阴阳大论》两书甚明，乃王氏并《阴阳大论》于《素问》中也。要之，《阴阳大论》亦古医经，终非《素问》第七矣。”

然观《伤寒论·伤寒例》“《阴阳大论》云”与运气七篇大论不同。

又，目前有传世本《玄隐遗密》一书，内有“阴阳大论”之文，与运气七篇大论之文有相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