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秦明的读者见面会,可能是今年上海书展最火爆的一场,等待签售的队伍排了一圈又一圈。“我是在职民警,只能周末来。”身为安徽省公安厅物证鉴定管理处警务技术四级主任的秦明说。
最新小说《白卷》里,法医秦明聚焦青少年心理问题和亲子、家庭关系。接受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采访时,他坦言:“法医最怕接触青少年的案子,看到非正常死亡的年轻的生命躺在解剖台上,心理上的震撼更强烈。我自己也有孩子,想想实在可惜。想写这个题材很久了,希望这部小说让更多青少年看到,遇到问题有很多解决办法;让更多家长看到,能够时刻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让全社会看到,关注身边是否有孩子出现异常,有可能一句话就能把他拉回来。”
“80后”秦明1998年考入皖南医学院,选择法医学专业,当时法医学是个冷门专业,很多人甚至不愿意跟做法医的人同桌吃饭。2005年,秦明从中国刑警学院毕业,成为一名法医,开始频繁走进解剖室和案发现场,见到许多鲜为人知的场景。“写公安题材,接触更多案件,就能收集更多素材,这是良性循环。我写作不是靠发挥想象力,没有天马行空,每天写2000字,贵在坚持。”秦明坦言,自己写作的初衷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我们的工作”。虽然作品火了,“骑电动车上班,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写这部关注亲子、家庭关系的新作,秦明自嘲是缺位的父亲,“家里的事情都是太太操持,她说这叫‘丧偶式育儿’。儿子今年15岁,我能做的就是只要不出差,尽量每天给他做一顿早饭。不过,一年起码有一半时间在出差,警察的生活就是这样。”
为写这部青少年题材的小说,秦明在网上做过调查,“问孩子最不喜欢父母说的一句话,得票最高的竟是‘我是为你好’。我原以为这不算是一句多么恶劣、有攻击性的话,但很多孩子反映,他们觉得父母在欺骗自己——孩子的学习好就晒朋友圈,学习不好,家长会都不愿意去——这哪是‘为我好’,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秦明感慨,这个令他意外的调查结果给了他很大启发,“每一代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因此我更不愿意在作品里灌输什么教育思想,而是通过客观呈现一个个案件,让读者自己去悟。”
在《白卷》里,秦明写了三种典型家庭:一是家长管教严厉的单亲家庭,孩子唯唯诺诺;一是孩子叛逆,父母用暴力解决问题;一是父母对孩子极好,孩子成绩也很好,但这种“极好”的爱却是令人窒息的。“我没有说他们是不对的,是反面教材,但事实都酿成了苦果。读者或许能在这三种家庭里找到自己的影子,思考自己家庭的运转方式。我不想教孩子应该怎么做,家长应该怎么做,因为每个家庭不一样,每个孩子不一样,每个家长不一样。”
对《白卷》这个书名,秦明解释:“当孩子的心理出了问题,‘交白卷’是一种表现,是他心理上的抵抗,抗拒家长对自己人生、人格的干涉。不健康的爱,让孩子交了人生的‘白卷’。我还看到有读者这么解释:别卷了,白卷。”
秦明说,自己写的小说故事,背后都有真实案例,因为涉及保密原则和当事人隐私,并非像纪实文学那样还原,幸而法医是自然科学,是医学,并不涉密。“我的小说之所以有那么多读者,应该是因为知识性很强,让大家感到真实。书里写的法医工作流程、破案点,支持了我的小说结构。我有一个习惯,案件办理完,记下成功的推理点,也记下有些可以破案但可能漏掉的点。把真实的破案点、‘法医点’糅合在一起,加上虚构的案情,就成了小说。”
至于自己写作的缺陷,秦明说:“我是理科生,和马伯庸、雷米这些作家同行相比,文笔欠缺,挺自惭形秽的。只能通过不断写作、阅读,希望有所提升吧。”
“有没有考虑过专职写作?”对记者的问题,秦明坦率回答:“自从2016年张若昀演的网剧《法医秦明》火了以后,确实面对很多诱惑。有人说给我投个工作室,有人找我当剧本总监。领导也找我谈,要不要转去宣传部门,有提拔的意思。我都拒绝了。当时我发了个朋友圈,法医秦明,没了法医两个字,一文不值。”
“不管是写小说,还是改编影视剧、录综艺,我的初衷和根本都是为这个职业。我是真法医,读者才相信我所写的。除了写作,作品其他事,我都不过问。改编影视剧,顶多探个班,把关一下专业部分。”秦明说,“做一个单纯的写作者,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