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2月6日,这一天,四川省邛崃市临济乡(现改为镇)的一个小村庄里一片喜气洋洋。
时候虽已是深冬,但南国的冬天只要一见太阳就被晒得暖暖的,更何况这里正举行一场婚礼呢!鞭炮声、唢呐声、祝福声伴随着觥觥交错声,许多人的脸上很快就被酒浇得有如天边的火烧云般鲜红起来。
费玉刚不等新郎新娘前来敬酒,自己已喝下去两碗。同桌的几个小兄弟边喝还边称赞新娘长得俊俏水灵,骂新郎真是艳福不浅,直说得费玉刚肚里除了酒就是妒意。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可女人什么滋味?不知道。越这么想,就越是往肚里灌闷酒,头脑也渐渐膨胀起来。
小兄弟们的话题一直停留在女人身上。这时,旁边一席空桌突然坐上了几个邻村来喝喜酒的大姑娘,小兄弟们的目光顿时就成了“扫瞄器”,扫过来瞄过去,就发现其中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颇有姿色,在人群中颇有鹤立鸡群的味道。
小兄弟们的目光立即“定格”,再也不愿挪开了。其中一位直叹自己桃花运太浅,再说长相与对方相差甚远无法匹配。感叹之余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挑事,说:“哥几个谁敢把她弄到手,我输一百块钱。”
几个小哥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看来均是有色心无色胆之徒,都默不做声了。
费玉刚就瞧不起这种人,他把酒杯一搁,两眼直视那位小兄弟,似乎很平静地问:“一言为定?”
那几个哥们一愣,顿时都来了兴趣,借着酒劲更是煽风点火:“当然一言为定!如果你真敢,你就是大哥,咱哥几个再加一百块!”
费玉刚把一大碗酒全倒进肚里,又斟满一碗,摇晃着向那酒桌旁走过去。他走到红羽绒衣前面,舌头已经不利落,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小妹妹,赏个脸,干一杯吧!”
对方显然是为了不扫满堂宾客的兴,虽然不认识他,却也端起半杯饮料与他干了下去。
费玉刚醉眼昏花,还以为人家干的也是白酒,本想借酒搭搭话,没想对方“干”得很是利落,此时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耍赖显然已是不成,再说自己还得要脸啊!于是在一片喝彩声中咕嘟咕嘟来了个底朝天,随之一歪,就醉倒在地下了。
此后没几天,12月12日的傍晚,邛崃县夹关镇派出所的干警们在一天的忙碌之后,正准备下班,门口突然跌跌撞撞的走进来一个满脸血污的女青年,只见她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多处破烂,头发蓬乱,双目充满着仇火。可是刚进门,就无力地倒在了赶上前去的民警怀中。
经过送医院急救,女青年终于苏醒过来,“哇”地一声哭了。民警们意识到,她身上肯定发生了惨无人道的血案,于是一边安慰她不要害怕,一边慢慢地询问事情的经过。
原来,女青年姓张,夹关镇人,今天一早到临济串亲戚,当走到夹关镇与临济交界的那座山里时,森林中突然跳出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来。那男人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紧盯着她,活像想一口将她吃掉的饿狼。她本能地向后退,并壮着胆子问:“你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哼哼,小妹妹你好健忘啊!那天喝喜酒,你不是很够朋友地跟哥们碰了一杯吗?你把我灌醉了,现在却翻脸不认人!”
“不不,那是你自己喝醉的,我不认识你!”她步步后退。
“一回生二回熟嘛,喝醉了酒我也不怪你。我们今天不就认识了吗?”他步步紧逼。
“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想要你嫁给我!”
“我不认识你。再说,今天我有事,改日我们再谈好吗?”她想来个缓兵之计,心想,先走掉再说。
“我要你今天就嫁给我,现在就嫁给我!”说着,他就急不可耐地向她扑过去。
“救命啊!”她终于歇斯底里地大呼一声,返身拔腿就跑。只可怜,她一个柔弱女子没跑出几步,就被野兽一般的男人抱住了。任凭她全力挣扎,任凭她大声呼救,那“救命”声只在空空的山谷里回旋,大森林露出的是一脸的冷漠。她终于被拖进森林里,遭到了强暴,遭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凌辱。
事毕之后,她满面泪痕,强忍心灵和肉体的剧痛,疯也似地冲他大吼:“我认识你!我认识你!!你这臭流氓,你丧尽天良!我要到派出所去告你!告你这个臭流氓!!”
本来,那男人已经心满意足地向林外走去,此时闻言又返了回来。他心虚地问:“你要告我?你真的要告我?”
“我要告你!告你臭流氓!”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只见那男人从身边摸起一块大石头来,说:“我叫你到阎王爷那里告我去吧!”说着,照着她的头部就狠狠砸了下去。她只觉得“嗡”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她逐渐回忆起那可怕的一幕,一漠脸上,粘乎乎的,全是鲜血。身体再一动弹,感觉到身上压着全是石块和树枝,她明白了,那男人一定是以为自己已被砸死,而将她“埋葬”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自己的“坟堆”里爬了出来,带着心灵与肉体的双重创伤,带着满心的羞辱与仇恨,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去,走进了夹关镇派出所。
听着她的哭诉,民警们一个个都握紧了拳头,发誓要逮住这个色魔,狠狠地揍他,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根据女青年的描述,民警们很快就确定了案犯,他就是夹关镇马岗村三组的费玉刚!民警们立即出动,迅速包围了费玉刚的家。但是,经过搜查,费玉刚已经畏罪潜逃了!
从粤逃到京王勇从广州来到北京已经快一年了,但是想起在广州的最后一个夜晚却常常心惊肉跳。那个晚上,他到天河体育中心看完四川队对广东队的足球比赛回到租住的民房时,已是9点多钟了。他将屋角酒瓶里剩下的半瓶白酒倒进肚里之后,就将自己扔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没想到,半夜里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他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警察和一名老年妇女。他以为前两天撬一家保险柜的案子发了,心里直叫“完了”。
只听一位警察指着他对那位老太太说:“你看清楚,刚才骑自行车将你撞倒后抢走你皮包的人是不是他?”
听说是这么回事,他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见那老太太眯缝着小眼瞪了他半天,才摇摇头说:“不,不是,那人比他年纪小,个头也矮得多。”
他一听,知道这事肯定是隔壁的小三子干的。小三子,干出这种窝囊事,让警察追寻到了这里,险些将老子吓死过去。心里将小三子的十八代祖宗都骂遍了。
警察走了之后,他心有余悸:此处决不是久留之地!如果小三子进了局子,自己撬保险柜的事多半纸包不住火。不行,得赶紧走,走得远远的,就连小三子也找不到我。
当天晚上,他便登上了列车,转道长沙,于次日晚乘2次来到北京。
想起在北京这一年来,日子也并不好过。北京比广州查得更严哪!王勇先是在火车站倒过几天火车票,钱是够花的,但这行当太危险,很容易被警察抓住,如果一刨根问底,再一调查调查,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完了。北京这地方,真是太好玩了,就是警察太厉害,管理也太严了点,住旅馆、打工都要查验三证,而自己一证都没有。但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他王勇可是个口大能吃八方的汉子!他准备干点大的买卖。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大红门浙江人开的麻将桌上遇见了一个倒卖假币的。他们一拍即合,那人专管提供货源,王勇则负责与人“兑换”,一来二去,王勇的钱包渐渐鼓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王勇听说朝阳区西坝河中里有个“发廊一条街”,是个黑暗中的“温柔之乡”,于是他去了,并且吃了一回腥的就有二回瘾,没事就往那儿跑。开展“严打”后,他开始几天老实了些,将身上剩余的假币藏在陶然亭公园的某个亭子下面,准备暂时躲躲风头。但久不去发廊“按摩按摩”,他全身仿佛在发痒。
1996年4月6日那天,“背运”终于降临到他的头上:他正在“冰冰”发屋里与“相好的”鬼混,被前来清理整治的派出所干警逮了个正着。
七里渠是个神秘的地方。之所以神秘,不是说那里有幽谷古木或是珍禽怪兽,而是因为那里有北京市公安局开办的两所特殊学校:卖淫妇女教育所和嫖娼人员教育所,那里的公安干警是一种任务特殊的“教师”,担负着教育和改造卖淫嫖娼人员灵魂的重要使命。“严打”开始后,被送到教育所来的卖淫嫖娼人员逐渐增多,干警们的工作更为忙碌了。
根据公安部的指示和《通告》精神,市公安局治安部门按照市局党委的统一部署,向被收容教育的卖淫嫖娼人员展开强大的政治攻势,敦促他们坦白、检举、揭发,争取立功赎罪。这一重要举措立时见到成效,一些重案知情者纷纷加入了检举之行列。
5月10日那天,一个姓李的被收教人员向值班干警检举了一个重要情况:“同室的被收教人员王勇用的是假名字,他还自称在广州曾撬窃过保险柜,被收教前在北京是倒假币的。”
根据这一情况,所长秦学忠率民警立即找王勇谈话教育,但是王勇一口咬定自己就叫“王勇”,就只干过嫖娼这种违法的事。秦所长知道,这次碰上了一个狡猾的对手,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听你的口音,你是四川人吧?”
“是,四川邛崃县夹关镇人。”王勇脱口说出来之后,才自知失言,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口,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秦所长察颜观色,心中已是了然。他继续说:“你真叫王勇?要知道,你主动说出来表明你能坦白,对你有好处。不过,即使你不说,我们也会很快查清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王勇走后,秦所长立即派人给四川邛崃县夹关镇派出所发查询电报,询问“王勇”情况。但是,几天过去了,不知什么原因,那边没有回音,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正在看似山穷水尽之时,“王勇”再也扛不住了。
5月15日这天,在经过几天的自我“搏斗”之后,他终于坦白:他的真名叫费玉刚,夹关镇马岗村三组人。
干警当即又给夹关镇派出所发去查询电报。第二天,夹关镇派出所回电称:费玉刚是强奸杀人在逃犯!
根据这一线索,干警再次找到费玉刚,与他进行“实质性”的谈话。
“费玉刚,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已经全部掌握。你能谈谈你在故乡强奸杀人后畏罪潜逃的经过么?”
这不啻是当头一棒击在了费玉刚的头上。他当初交代自己的真名时还心存侥幸,幻想当地派出所并没破获1994年冬天大山里那件案子来。而现在……他自知罪孽深重,抵赖已属多余,便彻底坦白了自己的作案经过。
原来,那天费玉刚到山里放羊,恰巧碰见去探亲戚的“红羽绒衣”。他想,那天喝喜酒时自己出了洋相,这回可一定要好梦成真。用他自己的话说:“于是我就强奸了她,但又怕她到派出所告我,我就用石头将她砸死,并用石块和树枝匆匆忙忙将她埋葬了。我担心尸体迟早会被人发现,而我肯定脱不了干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就逃到了广州;后来在广州撬保险柜又差点被逮住,又赶紧跑到北京来了。没想到,都过去快两年了,我还是被逮住了。”
费玉刚“没想到”的事倒挺多:“红羽绒衣”没被他砸死,还到派出所报了案;他没想到,在收容教育所,干警为什么知道他用的“王勇”是个假名;他又没想到,秦所长为什么知道他费玉刚是个强奸杀人犯,他还是没想到……然而,有一条,他现在肯定能想到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1997年3月,费玉刚被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