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皇城,我见到的第一人是素有温润君子之称的太子裴遇。
那时,我才刚及笄不过数月,我也曾想,和裴遇在一起,也能安稳度过一生,这样便很好。
季家所求,我季清焰所求,不过安稳二字罢了。
后来,我遇上了另一位少年郎,他不同于裴遇,他如炙阳烈火。
让我明白,原来喜欢,是那般地好。
而季家所图太子妃位,不过镜花水月。
裴遇钟情之人是谢宁,并非是我。
在我同谢宁中,他选的人永远都不会是我。
沈从安同我道:“阿焰,这天下,你若是不想让裴遇坐,我可以助你。”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一直都知道。”
原来,他所求的便是我所愿,岁岁安稳,哪怕岁岁相念。
1.“太子妃,回去吧。”
侍女手里拿着厚披裘,在檐下等我,低声唤道。
我望着不远处的一对璧人,想起初初遇见他时,他待我也是这般细致温情的。
人道皇城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姑娘自边城而来,裴遇有幸邀姑娘同游皇城。”
父亲多年镇守边城,功绩甚高。
陛下有意令父亲还朝,明为褒奖,实是放心不下。
十五岁那年,是我第一次入皇城,见识百姓眼中的繁华地。
我坐在马车里,风吹帘动。
煜朝太子裴遇白衣温雅,俯首于城门前迎我季家一行人马。
众人猜测,想来天家也是极为看重季家的。
“这位便是季家姑娘。”
“你知道我?”
他是我入京见的第一人,让我以为,皇城富贵养人,个个都是顶好看的。
“我叫裴遇,年长你几岁,你可唤我阿遇哥哥。”
“阿遇哥哥?”
我觉得他在像逗弄孩子般哄我。
“嗯。”
那日陛下特意赐下宴席,百官赴宴,其中不乏世家高门。
不知是否有意安排,我坐在了裴遇旁,那些贵女都快将我盯出个窟窿来。
我侧身同他道:“殿下,她们这是?”
裴遇放下手中的茶盏,“大约只是有些好奇,季家的小女将军长得是何模样。”
陛下忽然提到了我,说我有胆识,能陪父亲上阵杀敌,可为女子表率。
“听闻季三姑娘也到了去国子监读书的年纪,过几日便随太子去吧。”
“是啊,我这女儿虽说是舞得一手好枪,但总归是个女儿家,还是得多读些诗书。”父亲附和道。
宴会实在无趣,我寻了个由头溜了出来,遇上了正在醒酒的景王殿下。
他慢慢朝我走近,唤我季清焰。
“太子身边的位置可并不好坐,他看似温雅,实则多情。”
“你又是谁,为何要提醒我?”
“裴景。”
说完他便走了,我后知后觉,那人是太子的弟弟。
盛夏的晚风拂过莲池,泛起阵阵涟漪。
用过晚膳后,父亲来寻我。
“清焰觉得太子如何?”
温润如玉,进退有度,大抵是个君子。
“清焰想做煜朝的太子妃吗?”
太子妃?
听闻,这皇城中半数之上的女子,都汲汲以求。
“他会选我吗?”
“有阿爹在,他一定会选你的。”
2.进京不久,皇后便遣人邀我进宫。
朱墙黛瓦,那尾巷道长长地,一眼也望不到头。
我随在侍女身后,一步步地走着。
御池前,一阵猫儿的声音叫唤着。
宋贵妃的手染上血迹,其余的人都跪在地上。
“是皇后娘娘的狸奴。”
听见这话后,宋贵妃命人将猫扔进御池,派人给皇后带话。
不听话的玩意要好好管束,不然,就只有她来亲自动手。
侍女拉着我从暗处赶紧离开。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后宫的手段,这皇城里的贵妃还能大得过皇后。
原是圣宠大过天,陛下偏爱贵妃,自然皇后凤仪天下,依旧得在一个妃的手里吃亏。
栖凤殿里,皇后同我说了许多话。
聊到了京中贵女,抚琴添香,也谈到了边城黄沙,长剑御马。
说到策马舞剑,我话也渐渐多了。
皇后说她很喜欢我,她只有裴遇一个儿子,无福女儿缘。
待我离开时,还不忘让我闲暇时多进宫陪陪她。
丞相府中举办宴席,父亲有事走不开,让我替他去一趟。
丞相家的小公子沈从安不认识我,问我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季家三姑娘,季清焰。”
我把手中的贺礼给他,想回去了。
“你去何处?”
“自然是回府。”
他拦住我,“你就这么回去了,你可知,若是旁人知道了,定会说你无礼数的。”
这时,裴遇来了。
“小姑娘年岁小,你可别吓她。”
我向裴遇行礼,自上次,如今我的礼数可算周全。
“前面在射箭,你可有兴致一同前去?”沈从安问我。
听完我的眼睛亮了亮。
“还是小姑娘心性,喜好热闹。”沈从安不忘打趣我道。
“你带着她胡闹,待会又得被丞相责罚。”
裴遇没办法,只好同我们一处。
沈从安带着我去前厅,拨开一群人。
“大家都让让。”
他拿着箭弩掂了掂,顺手给了我,“试试?”
“好。”
我一箭三发,全中了红心。
竟连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裴遇都表露惊艳。
那一日,我在京中出尽了风头。
每每有人说到季家,总要说起那位挽箭的季三姑娘。
也是那日后,城中贵女像约好了似的,十分排挤我。
素日我也不大同她们相交,自得乐趣。
但沈从安常常来季府寻我,逛庙会,花灯节次次不落。
在国子监上课时,他同裴遇常常照拂我,有事总紧着我。
只是景王殿下每每看见我,都要让我离裴遇远些。
……
3.初秋那日,沈从安约我去城郊赛马。
回城时,裴遇打马从我身边擦过,与他同行之人,是一个我不曾见过的姑娘。
沈从安见我疑惑的神情,同我说道,“那位姑娘同你一样出身将门,是护国将军的女儿,唤作谢宁。”
“为何我从未见过她?”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将她护得紧,你才来皇城不久,没听说过也正常。”
我不知,他看穿了我的心思。
“清焰,殿下他不适合你。”
以沈从安同裴遇的交情,自是知晓他的行程。
“今日你约我,是计划好的?”
“是。”
天已垂暮,零星的星子散落苍穹。
“太子属意谢宁,你若执意掺和进去,会吃苦的。”
“你苦苦劝我,又是为何?”
“季清焰,如果那日,在众人面前,邀你同游皇城的人是我,你还会喜欢裴遇吗?”
这是第一次,沈从安自呼太子名讳。
入城那日,偏偏有不知轻重的人笑话季家久居边城,未曾见过京中繁华。
时暮春时节,太子为我解围,同我共游皇城。
“你喜欢我?”
纵是一愚木顽石,也该知觉沈从安待我同旁的女子不同。
“季家三姑娘不识文墨,只会舞枪。
丞相小公子生于皇城,长于皇城,学识长渊,妙手锦文,心悦的也该是善琴弈棋的京中才女。”
“可我心悦你,无关其他。”
少年郎的赤诚之心,捧到我跟前,可我还是亲手丢弃它了。
我以为,太子温雅随和,我嫁他,定可安稳一世。
“沈小公子,我想做太子妃,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了。”
4.皇后为裴遇着选太子妃,那段时日,城中颇负盛名的画师忙得不行,为世家贵女绘像。
宋贵妃遣我进了趟宫,不过并未为难我。
只是同我说起一桩旧事。
还有她同我赌,不管如何,日后继位的只会是她的儿子。
夜里,我翻看着父亲命人送来的画像。
桃目灼灼,顾盼之际,三千颜景。
窗子半张,一只狸猫扑到案上,印上了些许污迹。
素瓷见状,将狸猫抱了下来,是我同沈从安在寺外救下的那一只。
我将它带了回来,安置在府中。
“小家伙,你可知你方才做了什么。”
罢了,我披上衣裳,去见了父亲。
日渐寒凉,快至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