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活见鬼了!"张大山手里的洛阳铲哐当掉在地上,后槽牙磕得生疼。月光底下,棺材缝里那截雪白手腕突然动了一下,青黑指甲分明勾住了棺板缝。
王二在坟头外头抽着旱烟袋,听见动静扭头骂:"大晚上的嚎丧呢?赶紧把明器掏……"话没说完,棺材里突然传出指甲刮木头的刺啦声。两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眼瞅着棺盖缝隙渗出暗红血渍,混着腥臭腐味直往鼻子里钻。
"跑!"张大山腿肚子转筋,踉跄着往塬下冲。王二烟袋锅子掉在坟坑里,黑布鞋在黄土坡上犁出两道深沟。两人连滚带爬钻进玉米地,回头望去,那棺材板正在月光下缓缓抬起,露出里头穿大红嫁衣的女尸。
这事儿得从三天前说起。张大山在西安城隍庙门口蹲着,裤腰里别着半拉发霉的烧饼。王二晃着酒糟鼻凑上来,袖筒里滑出块青铜牌子,上头刻着"镇尸镜"仨篆字。"渭北塬子新起的坟,主家可是前清道台家的千金。"王二拿烟杆敲着牌子,"知道镇尸镜干啥使的?没这物件镇着,红煞要变毛僵的!"
张大山咽着唾沫,眼珠子黏在青铜牌上。他祖上是摸金校尉,传下来半本《阴阳葬经》,里头写着"红煞现,阴兵劫"。前清道台家小姐的坟,陪葬的明器够吃半辈子!
月黑风高夜,两人摸到塬上野坟地。新坟土还是湿的,纸钱被露水打得精湿。张大山掏出罗盘,指针疯转着扎进土里。"东南角有阴气!"他抄起洛阳铲,没铲几下就听见金属磕碰声。王二举着煤油灯,照见棺盖上七枚镇棺钉泛着血光。
"起钉子!"张大山抡起撬棍,铁器撞在棺材上的闷响惊飞了老鸹。当最后一枚棺材钉蹦出来,棺缝突然渗出黑水,腥得呛鼻子。王二刚要伸手推棺盖,就被张大山一把拽回来:"等鸡鸣三声再开棺,这是规矩!"
两人缩在坟包后头,眼瞅着月亮沉到塬西头。远处村里传来头遍鸡叫,张大山刚要起身,忽然听见坟坑里传来指甲抓挠声。他头皮发麻,借着月光往棺缝里瞅,正对上双浸着血水的眼睛!
"诈……诈尸了!"王二尿了裤子,烟袋锅子甩出三丈远。张大山抄起撬棍往棺盖上砸,红漆棺材板裂出蛛网纹。里头的女尸突然坐了起来,大红嫁衣上金线绣的凤凰泛着幽光,指甲暴长三寸,直勾两人咽喉。
"我是来救你的!"张大山吓得胡言乱语,撬棍当啷掉在地上。女尸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猛地窜出棺材。王二嗷一嗓子晕过去,张大山连滚带爬钻进玉米地,后脖颈子被女尸的指甲划出血道子。
张大山逃回西安城,后颈伤口溃烂流脓,高烧三天说胡话。王二躺在炕上直抽抽,嘴里念叨"红煞索命"。城隍庙门口的老瞎子捏着铜钱算了一卦,脸色煞白:"阴兵借道,红煞现世,这是要出大乱子!"

原来那前清道台家小姐死得蹊跷。相传她及笄那年,父亲从敦煌弄来面昆仑镜镇宅。小姐对镜梳妆时,镜中突然映出个穿盔甲的将军。打那以后,小姐日渐消瘦,道台请高僧做法,说这是镜妖作祟。小姐十八岁那年悬梁自尽,道台怕她变成厉鬼,用七枚桃木钉镇棺,又在坟头埋了青铜镇尸镜。
"镇尸镜被盗,红煞要出来害人了!"老瞎子敲着铜锣满街喊。城里突然闹起鬼打墙,更夫看见穿盔甲的阴兵在城墙根列队。张大山在炕上听见这消息,冷汗把褥子都浸透了。他想起女尸手腕上戴着个玉镯,镯子里头嵌着半面铜镜碎片。
半夜三更,张大山被尿憋醒。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地上,映出个穿大红嫁衣的影子。他嗓子眼发紧,眼见那影子慢慢转过头来,露出张青白面孔。女尸嘴角挂着血,指甲暴长三寸,直勾勾盯着他脖颈。
"把镇尸镜还给我……"女尸喉咙里发出沙哑女声。张大山吓得尿了床,抄起枕头往窗外砸。黑影闪了一下,窗台上留下道湿漉漉的爪印。
天不亮张大山就揣着玉镯往城隍庙跑。老瞎子捏着铜镜碎片直哆嗦:"这是昆仑镜的残片!当年道台把镜子砸了,把碎片镶在小姐陪葬品里。镇尸镜一丢,红煞就要借尸还魂!"
说话间外头传来阴风,庙门咣当乱撞。张大山透过门缝看见外头站着十几个穿盔甲的虚影,手里拎着生锈的刀剑。王二突然闯进来,浑身是血:"出大事了!塬上挖出……"话没说完,一支冷箭擦着他耳边飞过,钉在门框上。
此时渭北塬上的野坟地,棺材板早被掀得稀碎。女尸不见踪影,坟坑里躺着三具尸体,喉咙都被指甲洞穿。李老汉半夜起夜,看见坟地飘着火球,还有穿盔甲的鬼影在跳舞。他吓得屁滚尿流,天亮才敢喊人。
村长带着人挖开坟坑,里头露出个黑窟窿,往下扔石头半天才听见水声。"地下河!"张大山在人群里缩着脖子。王二突然拽他袖子:"看棺板上的爪印!"
被掀开的棺材板上,五道深深刻痕组成个奇怪的符号。老瞎子眯着眼辨认:"这是阴兵调令!红煞要招阴兵攻城了!"人群炸开了锅,女人们抱着孩子哭,男人们抡着锄头要填坟坑。
张大山趁乱摸到坟包后头,掏出女尸的玉镯。月光底下,镯子里头的铜镜碎片突然泛起红光。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刚要回头,后脖颈就被冰凉的手掐住了。
"你身上有尸气……"沙哑女声在耳边响起。张大山腿一软跪在地上,看见女尸就站在面前,大红嫁衣上沾着坟土,指甲缝里滴着黑血。她手腕上空空如也,显然在找剩下的铜镜碎片。
"镜妖要借你的身体还魂!"老瞎子的声音突然在坟地响起。他举着铜锣,身后跟着十几个举火把的村民。女尸发出尖啸,坟坑里的阴风卷起碎石,穿盔甲的鬼影从地下钻出来。

张大山被女尸拽着往坟坑里拖,眼瞅着要掉进地下河。老瞎子突然把铜镜碎片扔进火堆,火光暴起三丈高。女尸惨叫一声,嫁衣上的金凤凰突然活过来,展开翅膀扑向火堆。
张大山被王二拽上来时,女尸已经化作青烟。坟坑里的阴兵影影绰绰,随着鸡鸣声消失在地下。老瞎子捡起烧黑的铜镜碎片:"镇尸镜没找全,红煞还会回来……"
张大山摸着怀里的玉镯,里头还有半块没取出来的铜镜碎片。他忽然想起女尸消失前说的话:"三更莫照水,镜中有鬼来……"后脖颈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滴在玉镯上发出滋滋怪响。
此时城隍庙的铜钟突然自鸣,震得房梁上积灰簌簌直落。张大山撒腿就往家跑,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恍惚间像是有个穿盔甲的鬼影跟在后头。(接上文,故事场景转换到东北长白山余脉的靠山屯)
张大山蜷在炕梢直哆嗦,窗户外头老北风抽得烟囱呜呜响。怀里的玉镯烫得能烙饼,后脖颈子血痂又渗出水,混着炕席霉味直往鼻子里钻。
"咋整的这是?"隔壁屋传来大姑姐的声儿。这老娘们儿属夜猫子的,大半夜不睡觉纳鞋底子。"大山啊,你炕头咋跟蒸笼似的?"
张大山一激灵,把玉镯塞进制钱罐。罐里头压着太爷爷留下的罗盘,黑漆漆的指针突然疯转,咔嚓断成两截。
"完犊子!"他抄起擀面杖把罐口封死,后槽牙磕得生疼。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碰那前清小姐的坟。这会儿倒好,阴兵索命的调令都下到东北了。
屯子西头老林子突然闹起鬼火,守林的老刘头吓得连滚带爬。"眼珠子通红的玩意儿在树杈子上蹦跶!"他比划着,棉袄襟上沾着冰碴子,"跟唱大戏似的,咿咿呀呀整一宿!"
张大山裹着羊皮袄往林子里钻,雪壳子底下露出半截青铜牌子,刻着"镇尸镜"仨血字。他尿都快吓凉了,转身要跑,后脖颈子突然被冰凉玩意掐住。
"往哪跑啊?"女尸的指甲暴长三寸,大红嫁衣上结着冰溜子。她手腕空荡荡的,玉镯早被张大山顺走了。
"姐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张大山腿肚子转筋,擀面杖当啷掉雪壳子里。"镇尸镜在制钱罐里,我给您取去!"
女尸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指甲缝滴着黑血:"镜妖要借你的眼还魂……"话没说完,老林子里突然响起锁呐声,凄得能拧出水。

张大山撒丫子往屯子跑,正撞见跳大神的胡三太奶。这老太太红布裙上缀着铜铃铛,手里的鼓槌子敲得震天响。"红煞上身,阴兵索命!"她眯着三角眼,往张大山脸上贴黄符,"快回屋取镇尸镜!"
制钱罐早被阴风掀翻,罗盘碎片扎进炕席缝。张大山翻出玉镯时,窗外的雪突然染成红色。女尸站在院子里,嫁衣上金凤凰泛着血光,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盔甲的虚影。
"把铜镜碎片交出来!"女尸的指甲暴长三寸,刮得窗纸刺啦响。张大山哆嗦着把玉镯摔地上,镯子里头的铜镜碎片叮当当滚出来。
胡三太奶突然抄起菜刀,刀尖沾着公鸡血:"镇尸镜没找全,镜妖要借体还魂!"她咬破舌尖往碎片上啐血,铜镜突然泛起红光,照得女尸惨叫连连。
穿盔甲的阴兵突然暴起,锁呐声尖得能刺穿耳膜。张大山抄起烧火棍乱抡,火星子迸在女尸嫁衣上。大红布料呼地窜起老高,金凤凰在火里扑棱翅膀。
"快跑!"胡三太奶拽着他往柴火垛钻。女尸在火堆里扭成麻花,指甲暴长三寸往两人咽喉抓。张大山后脖颈子突然发烫,玉镯残片在血肉里滋滋冒黑烟。
"镜妖要钻你七窍!"胡三太奶抄起冻梨往女尸嘴里塞。冰凉汁水溅在火堆上,激起一股子腥风。女尸突然抱住脑袋惨叫,嫁衣上的金凤凰啄得她满脸是血。
天光泛白时,雪地上只剩半截烧焦的嫁衣。张大山后脖颈子的血痂结成黑疙瘩,玉镯残片早被胡三太奶用狗血镇住。老林子里的鬼火灭了,守林的老刘头在树杈子上发现面青铜镜,背面刻着"昆仑虚"仨篆字。
"这是当年道台从敦煌弄来的宝贝。"胡三太奶用黄布包着镜子,"镜妖没找全碎片,红煞暂时镇住了。"她往镜面上贴黄符,铜镜突然泛起血丝,映出个穿盔甲的将军影。
张大山摸着怀里的玉镯残片,后脊梁骨直冒凉风。他忽然想起女尸消失前说的话:"三更莫照水,镜中有鬼来……"窗外老井突然传来哗啦水声,井沿上湿漉漉的爪印直通柴火垛。
胡三太奶的鼓声又敲起来,铜铃铛在雪夜里叮当当响。张大山裹着羊皮袄缩在炕梢,听见柴火堆里传来指甲抓挠声。他往火盆里添了把柴火,照得墙上的影子跟唱大戏似的乱晃。

"咋整的这是?"大姑姐的声儿从隔壁传来。张大山没应声,后脖颈子的黑疙瘩突然渗出血珠,滴在炕席上晕开朵朵红花。窗外的雪又下起来了,混着锁呐声在老林子里幽幽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