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旗七岁上学,十五岁就初中毕业了,正好是上山下乡的热潮。
家里人心疼他,瘦瘦小小的,不想让他去,可张旗倔啊,偷了户口本,硬是和几个好哥们儿一起报名去了山西。
1968年的冬天,张旗背着个破包,眼里闪着光,跟同学们一起坐上了去山西的知青专列。
那列车轰隆隆的,像是在给他壮胆。到了吕家庄,迎接他们的是吕林德队长,还有两辆慢悠悠的毛驴车。
吕队长是村里的领头人,他看到张旗瘦小的身影,不禁苦笑:“这孩子,这么小就来插队,真是胡闹。”
那时候知情要到老乡家借住,吕队长把心疼张旗,把他留在了自己家:“你就和我家那二小子睡一个炕吧”。
吕队长家的二小子叫吕二魁,二魁哥人高马大的,心眼儿好,见张旗瘦小,还特意把炕头让给他,自己睡边儿上,说怕身上的虱子传给张旗。
吕队长家婆姨,那可是出了名的心善,张旗喝一碗糊糊,她立马就给续上,都不用张旗自己动手。他们一家人是真把张旗当自家孩子疼。
张旗那时候小啊,干农活哪行?挑粪挑得摇摇晃晃的,吕队长心疼他,就让他去场院帮忙装筐,还嘱咐他别累着。
春耕的时候,张旗手上磨出了水泡,肩膀也疼得不行,吕大妈一看,心疼得直掉眼泪,赶紧给他找药抹。
后来,队里评工分,张旗因为力气小,只能和女知青一样挣五分工,大家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半个劳力”。张旗自己也逗乐,说这事儿他到现在都没琢磨明白,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后来饲养员郭大爷摔伤了,张旗就顶上了这活儿,和赵大爷一起喂牲口。
虽然累,但总比下地轻松,晚上还能在牲口棚打更,多挣三分工。这事儿,张旗的同学们都羡慕得不行。
在吕队长家住了大半年,张旗和他们一家处得跟亲人似的。吕队长教他干农活,吕大妈给他做好吃的,二魁哥有啥好吃的都想着他。张旗说,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吕家庄的一份子。
后来,张旗当了民办教师,这事儿还多亏了吕大妈呢。她为了给张旗谋个好出路,给大队书记送去了鸡蛋和大公鸡。
张旗当了老师后,个子也长了,人也壮了,吕大妈总说他是“脱胎换骨”了。
张旗探亲回北京的时候,给吕队长一家带了好多礼物,还特意给大妈买了块布料,给二魁哥嫂子也备了礼。那时候的人啊,心就是这么实诚。
再后来,张旗应征入伍,成了吕家庄第一个当兵的北京知青。
临别那天,吕大妈拉着他的手不放,哭着嘱咐他:“娃娃,你到了部队要听党的话,别耍脾气,要按时吃饭,我真是放心不下你呀”张旗心里一阵阵酸楚,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喊了一声“妈”。
我想,所谓的再生父母,大抵就是如此吧。
张旗复员后,第一时间回来看望吕队长一家,给他们带了礼物,还给了吕队长十块钱。那时候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2000年冬天,吕队长走了,张旗请假回来送他最后一程,跪在灵前哭得像个孩子。
2004年秋后,大妈也病危了,张旗接到消息立马赶回来,可还是没见上最后一面。跪在妈妈的灵前,张旗回想起这些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如今张旗和二魁哥还保持着联系,他说,这份恩情和亲情,他会一直记在心里,一直延续下去。
那时候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没有现世的繁华和虚浮,人与人之间有的只是最朴质的真情,一切干干净净、清清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