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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今年,潮新闻·钱江晚报联合杭州市京杭运河(杭州段)综合保护中心推出《运河人说》专题宣传(详情点这里),邀请新时代运河人来聊一聊,在大运河的保护、传承、利用上有哪些创新思路和经验分享,以及近年来“新时代大运河”都有哪些新的变化、新的故事和新的发展,深入挖掘大运河文化的精神内涵和时代价值。
《运河人说》这一期,杭州市临平区文物保护管理所所长兰廷成,将分享自己运河文保工作的十多年经历。
广济桥,京杭大运河上现存唯一一座七孔石拱桥。
2007年的那个夏天,广济桥开启500多年来首次大修。为方便工作,兰廷成住到广济桥北,守在修缮现场,一守就是大半年时间。
“这半年的桥边生活,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工作经历。”最让兰廷成开心的是,自己参与的这项修缮工程还解开了广济桥的两大谜团,一是桥名的来历,二是修建年代。
帮广济桥拿到“人生档案”
位于塘栖的广济桥,犹如一弯长虹横跨于京杭大运河,两岸是古色古香的水北街、水南街。拾级而上,参差不齐的古旧台阶、斑驳的侧石,都诉说着它500多年来历经的风雨沧桑。
对于广济桥的历史,兰廷成早已烂熟于心。
“我2006年大学毕业就到了临平从事文保工作,第二年就被派到广济桥边保护修缮工地。当时的广济桥已经存在结构歪曲的情况,如果不进行大修,恐怕后面就有坍塌的危险。所以各个相关部门都非常重视,对于我来说,更加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去之前,我就把广济桥的各种情况摸了个底。”兰廷成告诉记者,因为足够老,广济桥身上的谜团也足够多。
比如广济桥是什么年代始建,谁建的?
“我们翻找史料,发现广济桥始建年代不详,相传是由唐朝大将尉迟恭督修的。但是根据民国《杭县志稿》的编纂者查考,尉迟恭一生从未到过浙江。最后查到了,原来有个同名同姓的尉迟恭,是个著名石匠、建筑师,人称大匠尉迟恭。他是唐代宝历年间人,曾在西险大塘主持修建成章湾陡闸。所以,目前的定论是,大将可能大匠之误,这座桥可能是石匠尉迟恭所建,距今一千多年历史。当然,现在大家看到的广济桥,是明朝修建的,500多年历史。”
兰廷成临时住的地方,直线距离到广济桥才二三十米,每天推开窗就见到桥身,“可以说,广济桥的每一面我都见过,雨天里的、夕阳下的、雾气中的、人来人往的……怎么看都看不够。虽然我每天的工作量很大,从编制保护修缮方案、现场勘察,再到起草工程日志等都得亲力亲为,但我内心的幸福指数是很高的。”
最让兰廷成有成就感的,就是亲自去拓印了广济桥的桥顶龙门石题刻,“这是目前历史上有记载的首次拓印。”
当年的这场大修,由于开辟了新航道,这段京杭大运河便进行了封航,广济桥的四周都架起了支撑架。“我们大概知道桥顶龙门石的背面是有碑刻的,但要采集这些信息必须得封航,就一直没能实现。这次刚好架子都在了,我就和同事到桥洞底下去找,果然有,赶紧趁着架子还没拆之前进行拓印。”
兰廷成说,这次拓印的难度非常大,题刻正对着头顶,要拓印必须做“仰头举手”状,而临时搭设的支撑架,人站上一动就容易摇晃。大热天,整整一下午,他和其他两位同事手举过头顶千余次,终于拓出完整又清晰的广济桥龙门石题刻。顾不上全身大汗、双手酸痛,兰廷成举起题刻仔细一看,上面是“双龙戏珠”“鲤鱼跃龙门”的图案。
广济桥东西两侧桥身的8副题刻,也进行了拓印,并且提取到了两条非常重要的信息——
其一,早年间大家提到广济桥,都以为广济是通达天下的意思,其实不然。“刚刚我提到的广济桥最早是唐代的大匠所建,但是到了明弘治年间,桥早已坍塌,老百姓只能靠摆渡渡河,洪水或风浪一来,就有人落水遇难。当时的宁波义士陈守清挺身而出,募资建桥,历时九年,终于建成广济桥。按照拓印的信息,这个广济,实际上是为两岸人民祈福的意思。”
其二,关于历朝历代的修建年代,拓印出来也记录得很详细:“比如说,明弘治什么年间修的,大清康熙的几次修缮,这些信息都和历史记录一一对应得上,是非常好的实证,也相当于是给广济桥拿到了一张准确的‘人生档案’。”
保下水利通判厅遗址
让兰廷成没有想到的是,负责广济桥的修缮工作,原来是他和运河缘分的开始。此后的十多年时间里,他一直致力于运河综保工作。
比如位于现今乾隆御碑后面的水利通判厅遗址。
很多人或许对“水利通判厅”不太了解,兰廷成称它是一个集中了派出所、法院、监狱、海关及水利管理等功能的水上衙门,专门管运河上的犯罪行为、市场交易及水利治理,是清朝开始设立的,通判厅厅长的职位相当于副市长级别。
“为什么在塘栖设立这个政府机构?是因为当时的塘栖,因运河强大的水运功能成为一个水陆中转站,南来北往船只众多,水上交易也多,犯罪也多,很需要这样一个综合性部门来进行管理,也从侧面说明大运河当时在清朝的地位。”
兰廷成说,发现它的过程也是一次很好的文保经验。“当时这一带要造一处公园,那时候杭州主城区范围,涉及到一些有遗存可能的重要地段的开发,都会提前做考古勘探。我们当时就把这个做法也用到了运河沿线及其他文保点周边。没想到一勘探,就发现了通判厅的建筑遗址,从全国来看,运河边这种官方机构的遗址是非常少的,遗产价值比较大,所以随即就进行了保护,最后它和乾隆御碑一起,设立了现在大家看到的遗址公园。”
广济桥之后,其实兰廷成还做了不少运河综保相关工作,比如主持了横跨上塘河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桂芳桥等大大小小数十项文物保护修缮整治工程,调查登录水利工程遗产等各类遗产共292项。参与余杭区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每天跟着普查队走街串巷,2年多时间,走遍全区300余个行政村,正式登录千余处不可移动文物。
2021年,临平单设新区,兰廷成又毅然接过接力棒,担任临平区文物保护管理所所长,陆续参与编定《临平区大运河遗产保护问题排查整改方案》,推进广济桥结构安全实现24小时实时监测,参与大运河文化公园建设规划等,“临平总共8个镇街,7个分布在大运河沿线。整个城区范围,包含京杭大运河、上塘河在内达到40公里,是整个大运河(遗产河道)杭州段最长的区域,所以文保工作压力不小,我希望接下来做好监管、监测,继续守牢运河综保这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