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保
朋友从遥远的南洋发来微信，说：“现在都见不到走街串巷吆喝磨剪子戗菜刀的人了，好多儿时熟悉的手艺人和叫卖声都消失了。”不提则罢，这一提，往事顿时潮水般涌上心头。
小时候，每每于生活的缝隙中，突然就听到一阵阵拖着长腔的“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叫喊声，紧接着，扛着一条长凳子的手艺人便出现在了家门前。正在做着孩子们的衣服的妈妈，正在切着菜的奶奶，就会从纸浆糊成的半圆形针线筐里或竹筐里赶忙拿出一把两把半新不旧的剪刀、菜刀，交给磨刀人。
磨刀人的工具并不复杂。一条长长的条凳，一条各种颜色的围裙，长条凳一头用钉子钉好的类似汉字“八”的夹角正好固定住磨刀石，磨刀石的旁边挂有一个塑料瓶，里面盛有半瓶子水；再加上一把戗子，便是磨刀人全部的家当。开始磨刀了，磨刀人会骑坐在长条凳上，身体前后推挪着，就像骑马一样。儿童谜语中，把磨刀人叫作“骑着它不走，走着不能骑。”说的正是这种奇怪的工作方式。
磨刀人有能说的，也有不能说的。不能说的，见到妇人拿来剪子或菜刀，没有二话直接开磨，磨完，交给妇人，收了二分钱，就又开磨下一把刀剪。喜欢说话的，从头到尾，嘴巴就没停过。一边磨一边与身边人开玩笑。不是夸女人头发梳得油光，就是夸谁家小媳妇俊俏。更好笑的是，把刀磨得锃光发亮了，对着身边的小男孩开玩笑，说要用剪刀或菜刀割小鸡鸡，试试锋利不锋利，吓得小男孩飞快跑开……
我对磨刀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但也喜欢围在磨刀人旁边，看他一长一短地伸着腰磨着剪子或菜刀以及逗着哪个孩子的说笑。真正对磨刀人有记忆，是因为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电影《红灯记》：有一个磨刀人，头戴一顶旧毡帽，身穿一件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的旧棉袄，走街串巷地吆喝着“磨剪子嘞，戗菜刀”。这磨刀人其实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所以那时，在我内心里，每一个吆喝着“磨剪子嘞，戗菜刀”的磨刀人，都可能是地下工作者，以至看到磨刀人在自家门口或街道磨刀，我就会七想八想。有一次，我趁磨刀人不注意，几次三番地朝他的前腰或后腰察看，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摸了一下，看他到底藏枪了没有。
“磨剪子嘞，戗菜刀”，对于50岁以上的国人是再熟悉不过的经典声音了。那腔调、那装扮，虽然反映的是那时代走街串巷的手艺人为家族生计而奔波的辛苦场面，但凡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依然能从一声“磨剪子嘞，戗菜刀”叫喊中，感受到质朴而又关乎百姓生活的美好及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