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玉兰,今年46岁。此刻,我坐在医院病房里,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内心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弟弟真孝顺,昨天还送来一箱牛奶。”母亲突然开口,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我和姐姐杨玉梅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半个月来,都是我们姐妹俩照顾我妈。我工作繁忙,没时间,经济条件好,我就承担了我妈八万手术费,姐姐有时间,就出力照顾。而弟弟杨国强,除了偶尔打个电话询问情况外,压根没来几次。
“妈,我们照顾您半个月了,玉兰还出了8万手术费……”姐姐终于忍不住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母亲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那是你们应该做的。你弟弟工作忙还惦记着我,知道给我买营养品。”
我握紧拳头,努力控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这种重男轻女的态度,我们已经忍受了大半辈子。
可是现在,在这个时候,母亲依然如此偏心,我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失望。
回想起来,这种不公平待遇从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和姐姐从小就被称为“大丫”、“二丫”,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而弟弟出生后,父母却花了好大心思给他取了个响亮的名字——杨国强。
我们生活在80年代的农村,家里条件并不好。可是,有限的资源总是优先满足弟弟的需求。
我和姐姐只上到小学就被迫辍学,每天干着繁重的家务活。弟弟却一直读到了高中,家里的活儿几乎不用他碰。
“玉兰,你去喂猪。玉梅,你去割草。”这是我童年时期最常听到的话。而弟弟总是能听到:“国强,快去写作业吧,别累着。”
这种差别待遇让年幼的我们感到困惑和委屈。我曾天真地问过母亲:“为什么弟弟不用干活?”
母亲的回答至今仍刻在我的记忆里:“他是男孩子,将来是要成家立业的。你们女孩子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多学点家务活对你们有好处。”
这样的话,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不断重复。渐渐地,我和姐姐开始接受这种不公平,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90年代初,我和姐姐相继进城打工。那时的我们,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带着对家庭的责任感。我们省吃俭用,把赚来的钱大部分都寄回了家。
“爸,妈,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你们留着用吧。”每次往家里寄钱,我都满怀期待地等着父母的夸奖。
然而,得到的回复总是:“知道了。对了,你弟弟下学期的学费还差一些,你多寄点回来。”
我们姐妹的辛苦付出,在父母眼中似乎只是理所应当。而弟弟的一举一动,却总能得到他们的赞美和支持。
这种不公平待遇,在我们姐妹结婚时达到了顶峰。我结婚那年,家里只给了几件简单的家具和一些日用品。而两年后弟弟结婚,父母不仅张罗着给他买了新房,还凑了一大笔彩礼钱。
我的丈夫王建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玉兰,你父母也太偏心了吧?咱们结婚时他们可没这么大方。”
我苦笑着说:“习惯了。在我们那儿,重男轻女很普遍。”
建国摇摇头:“这不对。你也是他们的孩子,凭什么受这种委屈?”
我心里苦涩,却又无可奈何。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平衡原生家庭和婚后家庭的关系。我不想因为家里的偏心而影响到自己的婚姻。
然而,这次母亲生病,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得知母亲需要做手术的消息后,我和姐姐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赶了回来。我们轮流照顾母亲,日夜操劳。而弟弟却借口工作忙,始终没有露面。
“国强啊,你工作忙就别回来了,别耽误你的事业。”电话里,母亲温柔地对弟弟说,“你姐姐们在这儿照顾我呢,你放心吧。”
挂了电话,母亲满脸欣慰地对我们说:“你弟弟真懂事,知道工作重要。”
我和姐姐相视苦笑,心里五味杂陈。
筹集手术费用的过程异常艰难,虽然我经济条件还不错,但八万手术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说服老公更是不容易。
可是,当我们提议让弟弟也出一部分时,母亲却说:“别打扰你弟弟了,他工作忙,工资也不高。你们姐妹俩有能力,就你们出吧。”
手术很成功,但术后的护理更加辛苦。我们姐妹俩轮流值班,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每天给母亲翻身、擦洗、换药,忙得连口热饭都顾不上吃。
而就在这时,母亲却因为弟弟送来的一箱牛奶,对他赞不绝口。
我再也忍不住了。
“妈,您觉得一箱牛奶比得上我们日夜的照顾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不悦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气?照顾父母不是应该的吗?你弟弟工作忙,能想着买牛奶已经很不错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妈,您不觉得这样对我们姐妹太不公平了吗?我们为家里付出了这么多,可您眼里始终只有弟弟。”
“你这是什么话?”母亲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对你们哪里不好了?养大你们,供你们上学,难道不是我们做父母的付出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妈,您记错了。我和姐姐只上到小学就辍学了,是弟弟上到了高中。我们姐妹从小就开始干活、挣钱贴补家用,而弟弟一直在享受。”
母亲似乎被我的话噎住了,一时语塞。但很快,她又强硬起来:“那是因为你弟弟是男孩子,将来要养家。你们嫁出去了,总不能白白便宜别人家。”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我心中压抑多年的怒火。我站起身,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妈,这就是您的想法?我们姐妹就活该被亏待吗?我们难道不是您的孩子吗?”
姐姐拉了拉我的衣角,低声说:“玉兰,别说了,妈还在病中……”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姐,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付出这么多,却连一句谢谢都得不到。而弟弟什么都不做,反而得到所有的赞美。这不公平!”
姐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该做个了断了。”
我们对视一眼,仿佛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共识。
我转向母亲,尽量平静地说:“妈,我和姐姐商量好了。既然您觉得弟弟更孝顺,那么接下来的照顾就交给他吧。我们要回去工作了。”
母亲显然没料到我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变成了慌乱:“你们……你们这是要抛弃我吗?我是你们的母亲啊!”
我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坚定地说:“妈,我们没有抛弃您。只是我们也需要被公平对待,被尊重。您可以让弟弟来照顾您,他不是更孝顺吗?”
说完,我和姐姐收拾好东西,在母亲的哭喊声中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我感到既解脱又心痛。我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彻底改变我们家的关系,但我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日子里,弟弟不得不开始承担照顾母亲的责任。他终于体会到了照顾病人的辛苦,开始抱怨工作和照顾两头忙。
母亲也渐渐意识到了自己多年来的偏心对待给家庭带来的伤害。她尝试联系我们,但我们都保持了距离,只是偶尔问候一下。
这段时间,我也在不断反思。我开始意识到,多年来的忍让不仅没有换来公平对待,反而助长了这种不健康的家庭关系。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价值,不再将自我价值建立在父母的认可之上。
我和姐姐的关系因为这次事件变得更加亲密。我们经常交流,互相支持,成为彼此最坚强的后盾。
三天前,母亲主动给我和姐姐打来电话,语气中带着歉意:“玉兰,玉梅,妈妈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我……我以前对你们确实不太公平。你们能原谅妈妈吗?”
听到母亲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说:“妈,原谅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我们需要时间,也需要看到真正的改变。”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明白了。我会努力改变的。”
放下电话,我长舒一口气。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重建家庭关系需要时间,需要每个人的努力。但至少,我们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