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南《孔子庙堂碑》唐刻本拓本,李宗瀚藏本, 日本三井纪念美术馆藏
王世国/文
初唐时,就在李世民当皇帝的前一年,69岁的太子中书舍人虞世南,挥毫写下了《孔子庙堂碑》,并将此碑的拓本进呈李世民。李世民看了非常欢喜,特赐给他一枚当年王羲之所佩的银印。《孔子庙堂碑》刻立于孔庙时,“车马填集碑下,毡拓无虚日”,不久碑石就已毁坏。武则天时又重刻过一次,也因其书法佳妙,碑文捶拓过多,不久又字迹漫漶不能再拓了。可见,当时它影响巨大,深受人们喜爱。那么,这幅经典佳作究竟有何妙处呢?
欧阳询《九成宫》
一是妙在平和稳定,端正静穆。初唐时,能与欧阳询书法抗衡的只有虞世南,欧虞二人,资历相当,年龄相仿,由隋入唐时都已年过花甲。所以当时人说:“欧之与虞,势均力敌。”但是,与欧阳询书法“戈戟森然”的面貌不同,虞世南书法的格调气息显得特别单纯沉静;他的章法布局也与欧书不同,欧书字距行距宽疏,而虞书字距行距均较茂密,但无局促之感。
虞世南《孔子庙堂碑》
此外,欧书结字的体貌修长,显得,“瘦骨清相”,而虞书结字宽绰,气色秀润。虞世南一反魏晋以来书法以技巧为本位的作法,而将重点放在内在庄严沉静的精神传达上,透过肥瘦得中、刚柔相济的极为单纯的笔画线条,以及那端正静穆的宽疏的结体,表现了类似古希腊雕塑般的“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
虞世南《孔子庙堂碑》
二是妙在守节藏锋,内涵筋骨。虞世南在书法用笔上不主张露锋,而强调藏锋,甚至要求写草书也都要“内转藏锋”。而用笔锋藏势蓄的目的,是为了写出来的笔画线条有质感,可以内涵筋骨。这样既不会“肉多”而成“墨猪”,也不至于“露骨”而成“筋书”。所以,虞书乍看圆腴温和,细观则是骨力强健而又筋肉丰满,与外露锋芒、方刚挺健的欧书完全不同。
虞世南《孔子庙堂碑》
《孔子庙堂碑》的“而”“圖”“高”等字的转折处,就是提锋暗转,用的是圆折法而不是方折法,字的转角都是圆笔。为了能够“内涵筋骨”,除了用笔是守节藏锋之外,虞书行笔则注意控制速度,缓急相济,表现出生命运动的力量。如“命”“文”等字,都是左撇急促收缩,右捺缓慢伸展,有绰约之致。
虞世南《孔子庙堂碑》
三是妙在“戈”法挺秀,流美飞扬。虞世南与王羲之第七世孙子智永和尙是同乡,曾得他的亲授,因而倍受喜欢王羲之书法的唐太宗李世民青睐。李世民向虞世南学习书法,常苦于写“戈”太难,一天,他“书‘戬’字,乃空其落,世南取笔填之,以示魏徵,曰:‘朕学世南,似尽其法,卿看之。’徵曰:“天笔所临,万象不能逃其形,非臣书所可拟。仰观圣作,惟‘戬’字戈法颇逼真。’上深叹魏为藻识。”
虞世南《孔子庙堂碑》
确实,虞书的精美尤其以善于“戈”法著称,他的“戈”法就是突出表现主笔的风格个性特征。如“式”“武”“盛”“藏”等字的纵戈都充分伸展,凌盖余笔,笔力外柔内刚,绵里裹针,匀圆挺秀,流美飞扬,有韵味又有气派,既如星月挂空,又像百钧弩发,很有特色,令人过目难忘。
总之,《孔子庙堂碑》既有北方书风的体势,而行气、结字轮廓上又含有很多“二王”楷法成分,开启了唐代书法家中以北方书风为体、以王书行笔为貌一派的先河。可惜,此碑原拓本在宋代就已是凤毛麟角,当年黄庭坚就感叹到:“孔庙虞书贞观刻,千两黄金那购得。”如今所见的都是后来的翻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