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隐入尘烟》虽然已经下线了,但是留给观众的讨论和热议却依然存在。这种讨论不仅仅是围绕投资百万不被看好的小众文艺片,却在逆风中靠着口碑赢得超一亿的票房,创造了农村题材文艺片的新高度。
更重要的热议则是影片聚焦来自甘肃贫困农村的两个处于社会生物链最底层,身有残疾的“边缘人”的相识、相处、相爱、相守的感人故事。尤其是对于女主角曹贵英(海清饰),常年在哥哥嫂子家过着被人嫌弃的生活,住在风吹雨淋的木棚,气虚体寒,一条腿还瘸了,患有尿路疾病,不分时间场合都会小便失禁,干不了重体力活。男主角马有铁(武仁林饰),是一个年近50的被哥哥欺负和使唤的“没有比他更穷的”老实巴交的底层人,唯一跟他亲近的,就是他使唤了大半辈子的那头驴。就是这样处于底层的两个边缘人,因为两家兄长嫌弃,最终被别有用心地撮合到一起结婚。贵英经哥哥嫂子的“安排”被介绍给邻村的大龄单身汉马有铁。
在两家的亲人看来,马有铁和曹贵英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没人跟,一个没人要。他们稀里糊涂地,被“亲人”决定了终身大事。一没有嫁妆,二没有彩礼,就这样被两家亲人扫地出门,“撮合”到了一起。就连两个人的婚房,也是村子里没人住的危房。
于是,两个苦命人开始了从别扭尴尬到相濡以沫的爱情故事。影片自始至终不提爱字,却处处能够看到温暖的爱。有网友评论:“在电脑上看过了《隐入尘烟》这部电影,凌晨又把你的文章全部看完,仿佛又重新看了一遍电影,依然很受感动,依然很是心痛!感谢导演及他的亲人们易总和大明星海清的敬业、执着,给观众奉献了一部如此接地气、如此现实而优秀的作品!”对于《隐入尘烟》中两个人的爱情来说,看着两个苦命的人在生活的泥淖里挣扎求生,每个观众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总容易被触动。
这种挣扎和不容易,也犹如很多孤独症家庭,尤其是对于成年孤独症人士来说,据公开资料显示,我国现有孤独症人数超过1000万,并以每年十几万的速度递增,其中14岁以上人群约为800万。如果再进行折中统计,按照我国晚婚晚育的政策,22岁以上的孤独症人士至少有400万。这400万成年孤独症人士背后则是400万的家庭在独立支撑。而我国对于孤独症群体的帮扶支持和康复训练年限是7岁之前,统计显示,目前全国3000多家孤独症康复机构中,绝大多数是针对低龄段(7岁以下)患者做抢救性康复,能接收大龄孤独症患者的机构不足5%,而15岁以上大龄及成年孤独症群体,相对较少得到社会关注和政策支持。而在官方统计的目前亟待解决的几大问题中,首先是早期筛查与早期诊断严重不足(3~6岁的康复黄金期)。学前康复多以民办为主,师资水平参差不齐,建议加大地方残联的监管及政府财力上的支持。学龄期康复教育举步维艰,很多普通学校不仅把孤独症儿童拒之门外,更没有适合孤独症儿童的教材。学龄期孤独症儿童面临的难题和困境都尚未真正彻底地解决,对于成年孤独症人士的托养及康复基本是空白,更遑论对于他们爱情以及将来结婚后生活的考虑和长远规划了。因为从孤独症症状根本上来说,持久性的社会交往/交流障碍,狭隘兴趣和重复刻板的行为方式,感觉器官的异常,根本就不适合恋爱与婚姻,哪怕是其中不足10%的高功能和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虽然可以沟通、智商正常甚至会高出普通人,可以完成大学甚至更高学业,找到工作养活自己,从而如影片中演绎的那样找到适合的相同的伴侣一起生活,但是这种婚姻生活也是需要巨大的经济成本和家庭乃至国家政策扶持的。尤其是对于国内的相关特惠政策来说,的确有通过康复达到基本生活自理和社交沟通的轻度孤独症人士可以结婚,也有类似的例子,可是,个例并不代表全部,也不具有普遍价值。尤其是如电影《亚当》、《玛丽与马克思》、《我的名字叫可汗》这样的完美爱情更是少之又少。影视剧的过度美化,完全抹盖了孤独症人士最根本的精神障碍,夸大了其爱情的美好和浪漫。影片《隐入尘烟》的最后,两个边缘人不断努力,生活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他们原本准备就这样沉默着度过余生,彼此的出现,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和力量。可是,命运依然没有眷顾他们,有一天生病的贵英去田头给马有铁送饭,一时头晕掉进河里死了。丧妻的马有铁如遭雷击,也走向了悲剧……
知乎上有一个经典的提问:家里有一个得了自闭症(孤独症)的孩子,是怎样一种体验?一位资深家长回复,如果问“得了孤独症是怎样一种体验”,相信大多数孤独症孩子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凡事有好必有坏,孤独症可能会剥夺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他们的社交沟通的能力,他们的认知理解能力,但孤独症丝毫不能剥夺他们与生俱来的快乐。那是一种无忧无虑的、发自心底的快乐,那是我们随着时间消逝再也找不着的快乐。在儿子患病早期,最打消我痛苦的是李银河的一句话——她收养了一个有智力障碍的孩子:”他的童年显得比一般的孩子长了许多“。两个患有不同类型残疾人的边缘人,可以被健全亲人抛弃,组建看似格格不入却又最终相濡以沫的爱情,但是对于孤独症人士来说,他们能够拥有爱情吗?他们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当我们再次追问一句:身患残疾的人,不配拥有爱情吗?答案也许是否定的。至少他们可以拥有快乐和幸福。凋零是花朵的宿命,但这并不能掩盖它们曾经的光芒。
电影里的一些实景,的确不假,符合30年前的西北农村,但人文绝不是影片中的那个样子,西北农村人是善良的,邻里直接是互助的,团结的,充满人情味的,除非你是个街溜子。
[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