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到处是江湖写手，这位高龄老人也来玩一把

王世国/文

书法向来是文人的专利，特别是从隋唐科举制度建立以后，文人士大夫更是垄断了书坛，那些不是读书人，也没有功名的布衣平民，很难染指书法，更难以成名成家。就是在今天，人们也瞧不起那些没有学历、也没有多少文化修养、没有社会地位、没有受过专门的书法训练的写手，把这些人称之“江湖写手”。

“江湖写手”常把这种写字的把戏

不过，书史上也有极个别江湖上的替人刻印写字为生的布衣平民，最终成长为一代书法大师，其典型代表就是清代的邓石如。然而，他的成长经历也极为艰辛和传奇，给今天仍然奋斗在江湖上的“书家”们以有益的启示。

邓石如(1743－1805)，原名琰。他54岁时，清仁宗顒琰即皇帝位，邓琰为避讳而更名，曰石如，字顽伯。他取此名字，是表示自己“不贪赃、不低头、不阿谀逢迎、人如顽石、一尘不染”的高洁品质。

邓石如

1743年，邓石如出生于安徽省怀宁县大龙山西北的白麟坂上的邓家大屋内。大屋门前“麟峰”挺然秀出，山下肥田沃野形如盘谷即为“白麟坂”，一条溪水潺潺流过凤凰桥下，周围大龙山环绕，山上林木葱茏，山下人烟相望。邓石如童年就生活在这山清水秀、犹如世外桃源的地方。

安徽省怀宁县大龙山

邓氏一家是明朝时从江西迁居安徽怀宁的耕读民。邓石如的父亲邓一枝，性格兀傲憨直，落落寡合；善诗文，工书画，精研史籀之学，更爱刻石；因仕途无望，终年在家乡或外地教书，来维持一家数口的生活。所以，邓石如从幼年时候起，就处于“家贫甚，酸甜苦辣无不被尝”的困窘之中。

邓石如行草对联

9岁时他跟从父亲在塾中读了一年的书，后因家境所迫，只好“采樵、贩饼饵，日以其赢以自给”。他常在大龙山上砍柴和凤凰桥下钓鱼。所以他后来自号完白山人、完白山民、龙山樵长、凤水渔长等等。在父亲及祖父邓士沅的长期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邓石如从少年时代起就酷爱金石、书法和诗文。

安徽省寿县的寿春（寿州、寿阳）古城就在八公山下

他17岁时，就为“潇洒老人”所作《雪浪斋铭并序》篆书，博得了许多人的好评。从此他便凭着一技之长，以卖字、刻印代替砍柴、贩烧饼度日的生活，走上了专攻书法、篆刻并以此谋生的道路。18岁时，他与同邑人潘容度的女儿结婚。19岁时，祖父邓士沅病逝，他开始跟随父亲漂泊江湖，西至九江，东达芜湖，在长江中游一带为人作书、刻印谋生。凡他足迹所经之处，必搜求金石，拜访名贤。2l岁时，他的妻子潘氏病故。

安徽省寿县的寿春古城，城墙始建于宋代

32岁时，他从家乡启程，外出为人刻印写字。离家时，他的弟弟邓璹曾作诗为他壮行：“月落晓鸡啼，行人正憔悴。兄行莫回首，回首肝肠碎。”从诗中可以看出，当时邓石如和他全家的境况是十分困难的。他在安庆时听说大书法家、书法理论家梁巘正在寿州(安徽省寿县)循理书院主讲，于是他想得到这位高人的指教，提高自己的书法艺术水平。

梁巘为寿州循理书院碑廊题写《循理书院碑记》，他在书院主讲八年

邓石如辗转来到古城寿州，在城东北的循理书院门前摆摊，为书院的学生们刻印，以期能够见到梁巘，引起他注意。果然，梁巘见到邓石如为院中诸生所刻的印章以及书写的小篆以后，大为惊叹：“此子未谙古法耳，其笔势浑鸷，余所不能，充其才力，可以輘轹数百年巨公矣。”

梁巘慧眼识完白，虽与邓石如素昧平生，但他爱惜人才，对邓石如的书法悉心指导，视为门生。过一段时间以后，梁巘见邓石如书法的基本功不够扎实，特别是缺乏临习经典碑帖的功夫，于是他遂为邓石如购置行装，并且写信介绍他去见江宁(南京)举人梅镠。

梅镠是江南的书法收藏家，家中得清秘府异珍尤多。由于有梁巘的介绍，邓石如客居梅家；梅镠慷慨地拿出家中收藏的所有的秦汉以来金石善本，又资助邓石如衣食褚墨的费用。这样，邓石如笃志临摹，每天清晨起床，研墨盈盘，直到半夜将墨写尽才睡。他寒暑不辍，在梅家整整过了8年，书法大成，卓然名家。

邓石如临先秦大篆

遂后他离开梅家，依然草履担簦，遍游名山大川，重新开始了他以出卖书作、篆刻为生的生活。他在北京、武昌、德州等地都住过一段时间，但大部分时间则往来于南京、镇江、扬州、盐城、苏州、常州之间，他经常餐风宿露，有时流落寒山冷寺，衣被全无，彻夜饥寒。尽管如此，他依然兴致勃勃。每当风雨晦明，他弛担逆旅，望古兴怀，研墨盈斗，纵笔而书，以舒胸中郁勃之气。他书数日必游，游倦必书，以此为常。

邓石如登临图

42岁时，邓石如登上书坛，开始闻名海内了。而且，他正好赶上了乾隆、嘉庆年间讲究训诂考据的时代，那时的经学派系——乾嘉学派，给清代中期的书坛以强烈的震撼。随着石刻文字的发掘、研究、摹习，碑学的萌芽、成长，结果一代专事碑版篆隶的书法家应运而生。

邓石如隶书对联

随着邓石如、钱沣、伊秉绶、钱坫、黄易、钱泳、阮元、陈鸿寿等等，纷纷登上书坛，他们千姿百态的书品汇聚成清代的代表书体和书法中兴的大潮。而邓石如成为屹立潮头的杰出人物。

试想一下，邓石如当初若是没有得到梁巘的指导和帮助，那么他至死仍然可能还是一个“江湖写手”，只是为人刻印写字而已，不可能成为清代第一流的书法大家。

王世国著《当代书法评鉴》，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