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生产时,夫君携美归家。
他斩杀我两名贴身婢女,暗示稳婆:“妇人生产凶险,九死无生。”
于是,稳婆两次将胎儿推回产道,又剖腹取子,我血崩而亡,孩子奄奄一息。
变成灵魂的七天里,我眼睁睁看着他肆意打击报复父亲……
再睁眼,我重生到生产前的三个时辰。
两名婢女,一个正要烧水,一个要请稳婆。
1
我喝止婢女,大喊:“回家!”
前世窝囊而死,重活一世总不能等着被人宰杀。
蓝蓝伸手摸我额头:“女君,这就是家里呀。”
“回母家。”
“可您就要生产了,万一这一折腾,孩子路上出世……”
小荷倒是个听话的,直接收拾东西。
“生在路上,也比死在这里强!”我拦下正收拾细软的小荷:“你腿脚快,先去家中报信,找母亲路上接应。”
小荷扔下细软,拔腿就跑。
蓝蓝不明所以,依然伸手扶了我,但阵痛频袭,脊骨好似被人敲打,可能是因为快要临产,双腿间汹涌而出的液体不受控喷涌而出。
可我们前脚才踏出门。
地面震颤,马声嘶鸣,宋鸿竟也比前世早归。
我左手扶蓝蓝,右手握紧了长缨枪。
“夫人这是要拐我宋家子嗣去哪里?”
马背上,宋鸿搂着娇滴滴的美人,拦住了我。
前路被阻,后路不可退。
我甩开婢女蓝蓝,双手举枪,枪头寒光凛凛,指着宋鸿趾高气扬的鼻尖。
“夫人这话,就好笑了……”
“让路!”
我没时间和耐性听他文绉绉絮叨,用尽全身力气掷出手中长缨枪。
宋鸿受惊,揽着美人腰肢从马背上滚下来躲避。
蓝蓝扶着我一路小跑。
身后,青红液体洒了一路,脚印斑驳,湿哒哒的襦裙贴在臀上,我破水见红了。
等母亲领着苏家仆从、护卫赶来,我才泄下提着的一口气,晕倒了。
再睁眼嘴里多了一片野参,差点气个倒仰,折腾半天竟又回到了宋家明月苑。
2
庆幸的是,母亲没有离开。
“娘……”我吐出参片,泪水横流。
母亲急忙擦拭:“可不能哭了,妇人生产期间哭多了,会瞎眼的。”
可我宁愿自己瞎了,否则怎会迷上负心汉宋鸿的桃花面,对他掏心掏肺。
“我要回家。”
“说什么胡话,生产在即,怎可随意挪动,产下麟儿,我儿便做了母亲……”
这种时候,母亲断然舍不得我在路上来回遭罪。
也怨我,先前被宋鸿迷的不着五六,母亲说一句,我为了他能辩驳十句,母亲可能以为我在使性子。
“娘,女儿想回苏家做月子,您看这明月苑清冷寡淡,连个人气也没有,怕是对孩子不好。”
“这倒是没太大问题,给姑爷说一声便是了。”母亲满口应下。
这时,稳婆进门,母亲转身就要离开,可我腹痛越发厉害。
前世稳婆进来时,孩子已露头,是她两次推了回去。
我使劲拉着母亲的手,不放。
和离的事,可以慢慢来,但如今正值性命攸关时刻,母亲陪着我,还能威慑稳婆一二。
我忍着下体撕裂阵阵疼痛,镇定问:“君上可有吩咐你什么?”
稳婆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母亲也看出不对,当即怒喝:“说!一个字也不许漏。”
“君上说妇人生产九死无生,若女娘生产不顺,侯府保…”
我暗自使力,今世母亲在身边,稳婆自然不敢糟蹋我和孩子,但母亲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若稳婆钻入我裙下再做点别的呢,那我可是哭都来不及。
“到底是保大,还是保小?”
“小,哦不,大。”
我已听不进去,抓着母亲的手使劲用力。
盆骨快要炸裂时,肚皮一松,一声啼哭夺了所有人注意力。
小荷激动:“生了生了……”
母亲拍拍手示意我放心,她一把揪着稳婆衣领:“好好处理,胆敢包存祸心,苏大将军府可不是吃素的。”
宋鸿封侯不假,可我家是世袭的大将军,手握兵符,真正的掌军人。
前世,我只是色迷心窍,才疏于防范。
顾念他大男人脸面,一心讨好,才遣散明月苑无数仆从,以至于生产时身旁无人照应,一命呜呼。
如今顺利产子,也算没白重生。
“女儿觉得宋家不安全!”
“娘,你先前也看到了,宋鸿他带回了义姐,而且苏卿卿怀孕了。”
母亲闻言,立即转身,她要去前院知会宋鸿一声。
小荷手脚麻利为我洁面换衣,蓝蓝有条不紊收拾细软,苏家仆从、护卫将我的小院围的密不透风。
望着榻上酣睡的小家伙,我眼眶一热。
我们活下来了。
3
至于苏卿卿,宋鸿愿意把她当作掌中宝,我正好借她麻利脱身。
苏大将军府,两女入一门,丢不起这个人。
而这也是,前世宋鸿,千方百计要弄死我的原因之一。
母亲返回时,脸色铁青,吩咐人抬走软榻,我摆摆手,还没那么脆弱。
人手都来搬这么个木头床,我是舒适了,孩子也睡的安稳,可宋家的门又该怎么出。
蓝蓝搬来长缨枪,为我披上甲衣,母亲头戴幕篱,遮住怀中小外孙。
宋鸿领着从前线下来的数名甲卫,拦在明月苑拱门外。
“苏明月,你生是宋家人,死是我宋家鬼,今日胆敢走出院门一步,便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滚!”
我手举长枪平刺,宋鸿受惊后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脸也随即阴沉起来。
“别给脸不要脸,若还是不知进退,今日便休了你!”
比回答更快的,是我用长枪刺中他衣角,切下一块布料。
“恩断义绝,望君说到做到,我在苏大将军府等着!”
“你已带回苏卿卿,还望你尽快上门提亲!”
“君上~”宋鸿身后,苏卿卿神色明媚,烟波流转,“妹妹何故如此,你我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当成就一段佳话…”
“只有勾栏的角才会三人同床鱼戏,苏卿卿你若喜欢,尽可招来同侍,银子出的够,想要多少就能来多少人。”
我神色睥睨,苏家义女而已,一大堆。
在外我称呼上一声姐姐,不过是抬举,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宋鸿神色变化,眼神直勾勾盯着母亲怀中的胎儿。
前世,孩子遭遇稳婆两次戏弄,在母体里耗尽气力,最后剖出来时,浑身染血,奄奄一息。
宋鸿眉都不抬一下,便吩咐道【棺材子,气不多就埋了。】
只因我先死了,他视新生的孩儿为不详,恐其影响官运,更怕对苏卿卿肚里的种不好,所以甩给稳婆一袋碎银,令她将棺材子埋进乱葬岗。
可怜我拼了性命,才留下的孩子,在乱葬岗,被蚊虫叮咬,被野狗撕扯,被秃鹫啄食。
他,宋鸿,不堪为人夫,不配为人父。
枪尖压在宋鸿心口,我步步前进,他步步后退。
我怒喝:“让开!”
身后苏家仆从护卫鱼贯而出,将几名甲卫围了起来。
我用强硬的态度告诉宋鸿,若不能离去,那便同归于尽!
4
今日闹这一出,我和宋鸿已然破裂。
父亲日后在朝堂上必然会对其多加防范,至于苏卿卿,现在还不能让父亲和她解除义父女关系,毕竟我还未拿到和离书。
回到苏家,我整个人几近虚脱,搂着怀中孩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是一双乌黑分明的眼,他不哭不闹,只是用小手小嘴努力往我身上凑。
母亲在我熟睡时已找好了乳娘。
“明儿当真的想好了,我朝虽说开明,允许女子和离后再嫁娶,可娘还没见过有谁能携夫家子嗣和离的先例。”
“我会…”
话未说完,弟弟苏明仕莽莽撞撞闯了进来:“娘,大事不好了!”
母亲揉着眉头:“说!快要择亲的人了,怎可冒冒失失。”
“朝会结束后,父亲被天子留在宫里了。”
“嗯,可有说什么原因”。
“听说是姐夫手底下的兵士去御前鸣鼓,说姐姐不守妇道,嚣张跋扈,还令家仆围困殴打有战功之人,现在这事已经在朝堂沸沸扬扬,天子盛怒,说子不教父之过,要父亲好好想想,该如何管教子女。”
“圣上还说想不出来,便不要回去了。”
我听完,便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
惊的母亲赶紧阻止:“你这是怎么了,天子留你父亲不过臭骂几句,又掉不了几两肉,明儿何故自戕?”
我脱去外衣,留下白色底衣,慌张举起床下的小凳,指挥弟弟:“快,用它砸我几下。”
弟弟哪敢,惊惶退却。
“娘,这事往简单了说是父亲不懂教养。”
“可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若有人借题发挥,说苏家踩着将士功勋爬上高位,不尊重底层拼打拼杀的兵士,如有人挑拨爹和军中的关系呢,并以此为突破口进而夺取兵符呢?”
听了我的分析,母亲和弟弟神色也冷然起来,明白事情轻重缓急。
“宋鸿指使人污蔑发妻,难道我就不能反击吗?”
话说到这份上,弟弟哆哆嗦嗦接过武器:“姐姐,你忍着点!”
我咬住袖口点点头,重活一世,有些该遭的罪,逃不过。
这事只能定性为夫妻不睦,绝不能和军中扯上关系。
临走前,我交代母亲:“家中仆从护卫对外都要统一口径,‘宋鸿为搏美人欢心,指使甲卫殴打发妻’,同时阻止我回娘家做小月子。”
他们敢敲御鼓,叫屈鸣冤,我为何不能?
我一个刚生产完的孕妇,忧心老父亲,一时失了分寸,那也是可以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