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产房生了个儿子，出来发现5岁的女儿失踪了，婆婆斜乜着眼说：“丢了就丢了，本来就不是我家的种！”我一把掐住婆婆的脖子：“你蓄谋已久的吧！”

婆婆膝盖一顶，孱弱的我倏地弹开。我打了个趔趄，瘫倒在地，画面一幕幕往回切。

上午10点钟，羊水毫无征兆地破了，裤子濡湿一大片，老公叫了120，火速陪我赶往医院，家里只留下婆婆和女儿两个人。

之后推进产房，三个小时后出来，围着新生儿，婆婆和老公乐得老鼠似的，眉毛、眼睛、鼻子、嘴都在上挑。我四下逡巡，紧张地问：“女儿呢？”

老公一拍大腿：“哎，女儿呢？我刚才回家一趟取东西，女儿不在家啊！”

女儿小时候受过惊吓，从不敢独自出门，我和老公的目光同时瞄向了婆婆。婆婆不抬头，看着孩子一脸笑。

我扯住婆婆衣领，厉声问：“我女儿呢？”婆婆迅速瞄一眼老公，再看向我居然一脸幸灾乐祸，轻描淡写地说出那句“丢了就丢了”，我恨不得杀了她。

顾不得刚生产完虚弱至极的身体，回到小区物业调取监控。

监控清晰地显示：此前，婆婆是带着女儿一起出门的，手里还抱着给儿子准备的小毯子，出小区时，女儿踟蹰不前，婆婆又推又拖，一张狠戾的脸在出出进进的行人中分外醒目。

出了小区门，婆婆带着女儿径自向左走，然而，医院的方向分明是向右出发的。

向左，只有一个去向，那就是我的前婆婆，女儿的亲奶奶家，婆婆念叨无数次要把女儿送去的地方。

是的，婆婆一直不肯接受我们母女，因为我是二婚带女嫁过来的。

……

我遇到老公赵有为时，是人生最为至暗的时刻。

一个人又带女儿又养家，省吃俭用供到前夫研究生毕业，眼看着前夫签了高薪工作，一切即将苦尽甘来。

结果前夫磕磕巴巴地坦白读研期间爱上了教授女儿，决定铁下心做“陈世美”，逼着我这个糟糠妻下堂。

当然为了补偿我这些年的付出，以后女儿的抚养费，医疗教育费一并由他承担。

看着前夫态度坚决，我想，忘恩负义的男人留也没用，干脆痛快放手。自嘲这也算另一个角度的苦尽甘来，以前一个人的工资供养他和女儿两个人，以后有他高额的抚养费撑着，我也可以自己赚钱自己花了。

然而，人生无常，前夫的现世报来得太快。

扯离婚证不久，他兴冲冲地带着新欢驱车自驾游，结果非要作，上了高速上还要腾出一只大手牵小手，身体右偏45度打kiss，一不小心弄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那些写进离婚协议的教育医疗费、高额抚养费全部成为泡影。

彼时，女儿入幼，上学晚放学早，没有哪个公司愿意接纳每天迟到早退的员工，我只好不停地做兼职。

兼职之一就是家政服务，我把平常的家政服务提高了一点含金量，增加了简单的收纳服务，因为没有取得收纳师资格证，不敢以收纳师的身份接单，只在朋友圈接单时把价格稍微抬高了一点。

接的第一个单便是赵有为。去了赵有为家，我惊得目瞪口呆，那不是简单的乱能概括的，而是根本就是……盗窃现场。

所有的抽屉、门全部大开着。衣柜遭了劫，衣服所有的口袋都被翻了出来。鞋子丢得乱七八糟，鞋垫全被抽了出来，扔得一地狼藉。客厅的照片墙也被剜得惨不忍睹，所有的合影都被剪掉一半，只留下他。

我见到他时，他正颓丧地抽着烟，手里攥着唯一幸存的合影，我瞟一眼，照片上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孩，笑起来梨涡浅浅。

赵有为见到我，自来熟地让我坐下，拽着我的胳膊让我别干活，先帮他分析分析。

“我和她同居三年，但是我出了个差，回来时她就不在了，打包带走所有行李，整个人突然失踪，是完全的人间蒸发，手机换号、微信删除、公司辞职，连我们认识的所有共同朋友也全被拉黑。”

赵有为吐出一个眼圈，仰天长叹：“三年了啊！怎么说走就走，就算分手，也该有一点预兆，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出一张字条或者暗示。”

我给他出主意：“要不你找找她父母？父母总跑不了。”他说：“从没接触过，只听她说过她爸开公司，她妈开诊所，忙到她这个女儿见面都得预约。”

我问：“那你什么家庭？”他自嘲：“往上数三辈，家里都是扛锄头的，我大学毕业留在大城市算是光耀门楣了。”

我笑：“那就简单了，跟你恋爱可以，结婚不行，结婚对象要门当户对，所以直接来个不辞而别，算了，认清现实吧！她不要你了！”

赵有为一听急了，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絮絮叨叨地回忆了一遍他们的从前。

她叫刘明丽，一点白富美的架子都没有，而且特别善解人意。

赵有为妈妈来看病，刘明丽陪着一趟趟上医院，连他妈妈做尿检时的尿液都是刘明丽倒进试管递给医生的。

刘明丽自己身体羸弱，却喜欢到孤儿院做志愿者，心地善良，尤其喜欢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想领养……

我冷笑了几声，打断他：“那又怎样，深爱的时候，恨不能把你捧到天上，不爱了，连说句分手都嫌多余。我和前夫感情甚笃的时候，我爸摔伤失血，他还抢着撸袖子输血呢，我电话里咳嗽几声，他都要请假回来熬萝卜汤呢！”

赵有为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拉着我做侦探帮他推理，我认定是他女朋友出轨，他遭了抛弃。

那天，活一点没干，却聊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最后分别的时候，赵有为托我帮他找个房子，因为这个房子都是回忆，他看着闹心，下决心要重新开始。我当即想到我住的地方楼上有个房间空着，立马跟房东打招呼，把那个房间定下来。

之后我们就做了楼上楼下的邻居。

那段时间，我没事干就蒸包子，他一闻到香味就窜进来，我们便一桌吃饭。

作为吃包子的酬谢，他主动承担了跟女儿做手工、阅读打卡之类的幼儿园作业，这样相处下来，越来越有一家三口的默契。

有一天，他突然说：“一个人睡在房间好冷清，要不我们结婚吧！”我心里想的明明是：“结啊，省得你不在的时候，我还得牵肠挂肚，一听到楼上有点响动都禁不住想入非非。”

但说出口的却是：“我们不配。”

赵有为急了：“那你配得上谁，同样二婚带孩子的？可拉倒吧！过日子是要让自己舒心的，否则结婚干啥？”

我一想，也是，谁说女人结婚都得苦着自己。

之前嫁给前夫，算是经济上向下兼容，结果平白把自己搭进去三年。如果再照着自己条件找匹配的，只有带孩子的离异男，一结婚就要开始水深火热的生活，搞不好一辈子做苦自己。

既然现在两情相悦相处默契的赵有为摆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遵从内心享受当下。

于是，我们开始认真地谈婚论嫁。

见家长前，我问赵有为：“前女友万一回来，你还会选择我吗？”赵有为顿了顿说：“我们结婚，再生个小孩，就是牢不可破的家，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然而，走到见家长那一步时，赵有为的妈妈孙兰死活不同意。

孙兰真的是拼死反对，她尤其不喜欢我的女儿，当面直呼她“拖油瓶”“那瓶子”，甚至粗暴地用两腿拘着女儿，扒开女儿眼皮说她眼白太多，一脸克相。

我问她一个小孩子克啥，她翻个白眼：“克财！女儿本就是赔钱货，我儿子还得替死人养赔钱货，晦气！”

气得我浑身战栗，说不上话来。

孙兰的反对不断升级，一哭二闹三上吊演了一轮又一轮。

有一次，她当着我和赵有为的面抓起一把药吞下去，梗着脖子说：“你如果娶她，就再没这个妈！”

我不由分说打了120，把她拖去医院洗胃。

进医院后，林林总总的器械调来一大堆，眼看着那么长的管子要插进胃道时，孙兰开始各种挣扎，医生命令：“家属按住她。”

赵有为刚好去缴费，我的手和膝盖同时使劲，死死地压着她。孙兰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急迫地向我讨饶，说她吃的只是酵母片。

我装作听不见，报复的快感一浪一浪涌上来。我安慰她：“阿姨，洗胃和洗脑一样，很快的！”孙兰大骂：“你个坏女人。”

但随着胃管的反复多次探入，只剩下间或夹杂着的痛苦的呻吟声。

洗胃之后又进入24小时的观察期，全程都是漫长的吊水，孙兰的力气全用来戳我骂我，我低眉顺眼地装出一副小媳妇样，一刻不离地守在病床前，任打任骂。

同病房的人看不下去，先是开解她，结果她更加气盛，跟所有人开怼，把自己彻底孤立。

我做了个小动作，指了指头，暗示孙兰精神有问题。

孙兰的怒气更盛，拿出蓬头垢面的活脱脱一个疯子，操起杯子就要砸我，我一躲，杯子碎了一地。

前来查房的护士吓了一跳，慌忙找来精神科医生，要给孙兰打镇定剂，孙兰吓得一下软和了，拉着我向我求助。

我居高临下看孙兰一眼，假意求医生再观察观察再说。

这之后，孙兰软和多了。

出院后，赵有为看我不计前嫌地伺候着孙兰，看我的眼神更加柔和，把原计划“十一”举办的婚礼提前到“五一”。

的确，我伺候孙兰很精心，前一晚在网上查好食谱，第二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买食材，做好的饭菜亲手端给孙兰，一勺一勺地喂下去。

因为，我心里也内疚，我一开始就知道孙兰吃的是酵母片，但不让她吃点苦头，我即便嫁过来，只怕也没多少生存空间。

我的软硬兼施多少收到一点效果，至少孙兰没有再强烈反对了。

结婚后，我很快就怀孕了。赵有为迫切想知道性别，看我带点愠怒的样子，他摆手说：“别误会，我不是重男轻女，我是想要儿女双全，再说，小棉袄已有一件，再没比这件合身的。”

这时，女儿正蹲在赵有为膝下，把赵有为的腿毛编成了几股小辫，一拽，赵有为吃痛地叫一声，逮着女儿用胡子狠狠地啄她的小脸蛋。

两个人笑得滚成一团。

我突然期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圆赵有为的儿女双全梦。

于是，我跑到私人小诊所，偷偷地做了B超，医生指着隐隐绰绰的小丁丁说：“男孩！”

赵有为知道后，摸我的肚子像摸一堆金子，眼睛里全是怜惜。

孙兰也因着我肚子里的男胎，尽心尽力地照顾我吐到昏天黑地的胃口，小心翼翼地观察我饭桌上的偏好，甚至主动承担了接送女儿去幼儿园的任务。

那天她盯着我的肚子，主动提出要看看女儿小时候长什么样子，用她的话说，姐弟俩小时候样子相像。

我打开尘封已久的QQ相册，从女儿的出生照、满月照、百天照，一张张地翻过去。

孙兰指着照片上抱女儿的老太太问：“这是她的亲奶奶吧，骨血亲啊！”

我沉吟半晌，讲了女儿亲奶奶的一些事。

前夫去世后，亲奶奶曾经想把女儿的抚养权要回去，说这是她家唯一的根。我不同意，女儿是我的命，养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亲奶奶便开始抢，抢得简单粗暴。

一次在幼儿园门口，踩好点儿拿着糖果准备把孩子哄走，老师不放，她就生拖硬拽，把孩子的胳膊都拉到脱臼。

还有一次，一路跟踪到我应聘现场，趁我进去面试的当口，掳了女儿便跑，女儿哭，她竟掏出硬巴巴的脏手娟粗暴地赌女儿的嘴，幸好我听到哭声放弃面试跑了出来。

这样闹了几次，孩子心上有了阴影，从此对我寸步不离。

孙兰突然莫名奇妙地说了句：“该把孩子交给她，亲奶奶啊！骨血亲，骨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谁家孩子谁家亲。”

我看着孙兰，突然觉得她冷漠得不像个女人，没有一点同理心。本来想辩解，比如亲奶奶对女儿并不好，之前不管，现在也就当个物件。但一肚子话在嘴边翻滚，却觉得没了说出口的必要。

这时，女儿兴冲冲地跑进来：“我们班新来一个Lily老师，很温柔。”

我看到女儿的班级群果然多了一个新成员，群备注是Lily老师，标签是：你的孩子，我定当成自己的孩子疼！

我觉得有意思，果然是幼儿园老师该有的胸怀！随手点了添加，进到她的朋友圈，却干净得没有一条动态。

这时，剧烈的呕吐袭来，原本飘过的一点思绪，瞬间飞得无影无踪。

自打怀孕后，我的身体每天都被撕扯着，尤其是孕吐，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往上涌，而我的孕吐尤为频繁，喝口凉水都吐。

前三个月时，胎像不稳，医生建议卧床休息。4个月又发现胎盘低置，更不敢轻举妄动。女儿接送的事情全部交给孙兰，对女儿的了解仅靠老师在班级群上传的活动照片。

某天，突然发现班群进入一个新成员，却没有备注。新成员的反应着实奇怪，每次老师发照片，她都要单独引用女儿的照片发两个大拇指，或夸几句乖巧可爱之类的话，别的孩子却没有这个待遇。

我觉得奇怪，私下向Lily老师打听新成员的情况，Lily老师回复我，是隔壁敬老院的一个老奶奶，走路摔倒时，班里的一群小朋友围拢上去，女儿主动上前，对她又吹又揉。她特别喜欢女儿，主动要求加入班群，看看孩子们。

我听着一头雾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老师又说：“没关系，你要介意，我让她退出去，毕竟是班级群，影响管理。”

我刚得到宽心，却又发现女儿放学越来越晚。

孙兰说我的面色不好，孩子在，吵吵闹闹的影响我休息，干脆趁天还没黑，带她到处玩玩。我追问去哪玩，孙兰避重就轻：“能去哪？还不就是那些地方！”

我私下又问女儿，始终撬不开女儿的嘴巴，她说：“这是我和奶奶的秘密。”

女儿说话时歪着头，但表情却是轻松雀跃的，我只好由着她。

但随后几天，又发现女儿的嘴角总是沾着一些零食碎屑，我猜测孙兰可能给女儿偷偷买了零食。

当着女儿的面，我对孙兰半是讨好半是劝阻：“妈，我知道您疼爱孩子，恨不得把自己那点零花钱全给她买了零食，但吃零食对孩子身体不好。”

孙兰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女儿却拍着手接了一句：“奶奶说得对，果然是骨血亲，总会忍不住对我好。”

听到“骨血亲”，我莫名想到跟孙兰说的“骨血亲，骨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晚上，女儿躺在我身边，摸着我的肚子说：“妈妈，我跟弟弟算骨血亲吗？”我说：“当然算。”

女儿突然坐起身，小小的脸蛋满是担忧：“那就难办了，奶奶说有血亲关系的人才应该住在一起，如果我跟弟弟也有，那我以后到底该跟谁住？”

我瞬间警觉起来，逼问女儿：“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谁教你的？什么你跟谁住，你就跟爸爸妈妈弟弟住啊！”

女儿紧抿着嘴，又不说话了。这时孙兰端来汤面，顺便把女儿叫了出去：“快出来吃饭，别打扰妈妈，妈妈怀着弟弟很辛苦。”

吃着汤面，我的心里再也不是滋味，隐隐觉得孙兰和女儿有意隐瞒我很多东西，女儿最近跟我相处极少，连晚上都被孙兰搂在自己房间睡觉。

有时候我想她，想搂着她软软糯糯的小身体睡觉，赵有为却阻止我：“难得妈接受了她，她们祖孙情深，对咱们这个小家庭是好事，别生事了！”我只好作罢。

但我还是留了个心眼，第二天趁着孙兰接女儿，悄悄地尾随其后，一路跟着她来到幼儿园，看她接了女儿，又跟踪她来到一个小区。

一进那个小区，我的心便开始慌乱，再看到她摁下1012室的门铃，整个人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