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当我不再怀着看故事的心态,再去看这两句诗,诗句便注入了真实和灵魂。
仿佛穿越1200多年,杜甫再次回到成都的草堂。
在那个浣花溪畔,他推开堂门,我们相视而坐,听他娓娓道来。
01
天涯沦落人,潭州竟相逢杜甫讲之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说,喝了这杯酒,才能重温那个时刻。
时间回到公元770年,暮春,潭州(长沙),街头。
潭州的街头不如长安的繁华,但今日却不同往常。
那个角落里里外外挤满了观众,异常引人注目。
有的以袖拭泪,有的拍手叫好,不知是天生的爱看热闹,还是被这氛围所吸引,很多人甚至垫着脚尖也要一睹里面的风采。
杜甫正在好奇之余,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王维《相思》,又名《江上赠李龟年》)
杜甫愣住了,他快步走向前,他对这声音具有天生的辨别力,但他不敢相信。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曲唱罢,杜甫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快速推开人群。
一位衣衫缕缕,席地而坐的老者映入眼帘。
老者也停止了歌声,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两人相视好久。
“是你吧?龟年兄”杜甫抑制不住激动的声音,颤抖地说。
“是你吗?子美兄”,李龟年握住杜甫的手。
两人迟疑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相拥而泣。
这哭泣,是为自己的颠沛流离而哭,仿佛也是为这大唐的颠沛流离而泣。
02
物是人非处,最是感伤时杜甫说:“那一刻,我回到了十四五岁。
在精通音律的岐王李范和玄宗宠臣崔涤的邸宅,我穿梭在锦衣华袍之间,听着这大唐最美的歌声。
那时的李龟年是全场最亮的星,也是大唐最亮的星。”
杜甫说完,停了停。
命运似乎不可捉摸,可是它的神奇之处又偏偏在这个不可捉摸。
恍惚间,他说自己好像也回到了在夔州偶遇李十二娘的剑器舞的画面。
那时他觉得这姑娘似曾相似,不由的问道:“请问姑娘师出何人,乃有此造诣?”十二娘极其自豪的问答:“我乃公孙大娘的弟子,一瞬间,杜甫的思绪拉回到了六岁时看公孙大娘的剑器舞的时刻。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仿佛故地重游,在那个平行时空里与当时的自己对话。只是话音未落,物是人非的现实让他不得不长叹一口气。他注视着远方,百感交集,写下了这首《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江南逢李龟年》也是这一瞬,我真实感受到了杜甫对人生的感叹。我看到他瞬间从童年到两鬓斑白,仿佛历历在目。
03你我皆过客,人生亦逆旅杜甫停顿了好久,再次陷入人生的沉思。“年少的我,也曾和大家一样,是个调皮的少年,是‘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他说。“后来到了二十五六岁时,我压抑不住内心的狂热,骑胡马、挟长弓,‘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二十八九岁,我登泰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纵享青春的美好”。“你的青春没有迷茫吗?”,我笑着反问他。“我在三十岁,也会和你们一样陷入迷茫,我厌烦洛阳的勾心斗角,我不想融入,可现实又让我无可奈何,‘二年客东都,所历厌机巧’”,他接着说。“后来呢?怎么样?”,我追问道。“后来,我碰到了李白和高适,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白刃雠不义,黄金倾有无。杀人红尘里,报答在斯须。忆与高李辈,论交入酒垆。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气酣登吹台,怀古视平芜。——《遣怀》再后来呢?我试图去了解他的整个完整的人生。“后来的人生太沉重,就像后来的我一样: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你看看我像不像?”他笑着问我。我没有说话,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他一饮而尽。那一刻,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盛唐的时代,那个杜甫引以为傲的时代。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饮中八仙歌》杜甫没有想到,几十年后的两人还能重逢,就像我没想到,我在1200年后还能与杜甫重逢。
04写到此,我心情激昂,却又异常平静,那就以杜甫的诗结尾吧。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也谨以此表达我此刻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