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那一刻|庞贝旅行

猴面包的树 2024-12-11 10:33:46

离开罗马,乘火车去那不勒斯,再乘火车去庞贝古城。路上读一本书《庞贝,一座罗马城市的生与死》。

庞贝的故事不想赘述,大致是2000年前维苏威火山突然爆发,火山碎石和灰烬是如何在18小时内埋葬整个城市,把没有来得及逃离的约2000人瞬间定格成塑像的故事。

即使这样的灾难发生过,现在的庞贝还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城市。这一点我很疑惑,大约人总是有侥幸心理,而且对灾难的记忆总是短暂的。

我记得以前去危地马拉时,活火山刚刚喷发过。危地马拉是一个被火山包围的国家,火山经常喷发。火山喷发留下的火山灰给咖啡豆的生长提供了沃土,因此,很多人在火山脚下安家、种植咖啡豆,危地马拉的咖啡因火山灰的滋养而闻名于世。我曾跑去一座刚喷发过,山体还是滚烫的火山去参观。岩浆还在火山岩的沟壑里随处可见。整座山是烫的,是黑色的,如被太阳晒化的柏油。

我趴在火山口往下望,底下的岩浆在翻滚,如地狱之火熊熊燃烧。虽然地心的岩浆距离火山口非常远,但我竟然感到扑面而来的滚烫,热气仿佛能把人灼伤。有的游客在导游的带领下,趴在火山口烤棉花糖。

当时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频繁喷发的火山脚下,还有那么多村庄。人们在此种植咖啡豆,安家落户,守着这巨大的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也许是咖啡的利润,让人们忘记了潜在危险。也许人们觉得大型喷发是一种小概率事件,不会轮到自己。面对确定的利润,和不确定小概率的大型火山爆发,人们觉得值得冒险。

必然发生但危害不大的事件叫“白天鹅”,必然发生且危害极大的事件叫“灰犀牛”,无法预测但发生后危害极大的事件叫“黑天鹅”。住在活火山附近的人们,在赌一只黑天鹅不会在他们活着的时候飞过来。

写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去刚喷发的火山口看岩浆的我,也在赌一只概率更低的黑天鹅不会朝我飞来。此生难得一见的风景让我赌上了遭遇黑天鹅的风险。这也许和庞贝火山喷发一次后,大部分人离开了,却有约2000人留下来,结果被第二次更大的喷发埋葬,是一个道理。这2000人觉得可以和黑天鹅跳一次舞。

人类的冒险精神带人类走向新生,也带人类走向死亡。优点即是缺点,事物的两面性是互相转化的。

庞贝古城广场

整个古城步行需要4-5个小时,所有建筑只剩结构还在,屋顶、墙壁、装饰都已消失。因为看了那本书,又看过《庞贝末日》的电影,来之前了解的知识太多,导致看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新鲜感。

最触动我的是挖掘出来的受难者遗骸。其中有一对男女,大约是躺在床上的样子。两个人面对面蜷缩着腿,侧躺着互相看着对方。女右手抓住男子领口位置,左手与男子的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男子另一只胳膊伸向女子的脸颊,手掌伸开轻轻托着女子侧脸。

我对这个场景的猜测是,女子先被火山灰埋葬或者气体窒息而死,死之前因为恐惧把一只手伸向男子领口,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而男子想安抚爱人,于是任由她抓住,并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去安抚。然而,女子在男子面前死去。所以男子怜爱又痛苦的表情看着爱人死去,并伸出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脸颊,直到自己也死去。

熔浆凝固了他们最后的样子,脸上的惊恐和悲伤都能透过石膏展现出来,那种真实感让人心酸。

庞贝古城遗址

走累了,在古城的一个花园里坐着。一只猫走来,看着我张大嘴巴叫了一声“喵”。我问它怎么了,是饿了还是想找人说话。它觉得我很蠢,于是背对着我在石头上躺下来,不耐烦的晃动尾巴。

过了一会,一位留着长长白胡子的老爷爷,提着一个袋子从古城里走出来。他大声朝四处喊一个意大利语的名字。我身边的猫瞬间弹跳起来,边跑边喵喵地奔向老爷爷。那样子可爱极了,四只小脚像踩了弹簧一样,嘴巴里喵喵喵喵个不停,随着脚步一高一低,声音也一长一短的。仿佛在说:“我来了我来了!”

不知怎的,这只猫让我想起《挪威的森林》里一段对话。

“最最喜欢你,绿子。”

“喜欢到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绿子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到:‘你好,小姐,和我一块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是这么喜欢你。”

这只猫就像那只熊一样,眼睛圆圆鼓鼓的,蹦蹦跳跳的走过来,我很喜欢。从此,想起庞贝,我不再只会为那对男女感到心酸了,我还会想起古城石头上毛茸茸朝我奔来的猫。

剧院遗址

庞贝壁画遗址

妓院和公共浴室

离开庞贝,再回那不勒斯,然后乘火车去西西里岛。漫长的四个小时,一边车窗外是一座座绿色的山,还有一朵朵奶油似的白云,涂抹在绿色的山顶上。另一边是大海。随着车的前进,天空变成橙色,太阳慢慢落进海里。奶油云朵也被镶上了金边。

就这样从北到南,朝无边无际的大海驶去。从下午到傍晚,再到一切光都不见,只有黑沉沉的夜。

这样的火车旅行,让我很想听《long lost penpal》这首歌,于是戴上耳机,循环播放,然后读《一个人的朝圣》这本书打发时间。

这本书讲了一个老爷爷,在一个去信箱拿邮件的下午,突然决定走路穿越整个英格兰去见身患绝症的老朋友。他坚信,只要他在路上,老友就会一直活着。毫无准备,一个短短的去邮箱取信的散步,一下子变成了无限远离家的长途跋涉,87天,627英里。

书里用极其简朴又富有哲理的语言描述:他的身体如何被长时间行走折磨,他的心灵如何在路上思索发现自我,他的妻子如何慢慢理解丈夫突然的一去不返,他路上遇到的人和他们的故事。

这本书没有跌宕的情节,甚至没有太多的人物,只有不断地走路。但让我很感动,仿佛我也跟着老爷爷一起走了一路。或者说,我很想加入他,在停下来歇脚的时候,跟他聊聊天。

车窗外的云和山

书读完了,车未到站。我趴在行李箱上睡着了,依稀梦到去往一座很高的山,高耸入云端。后来我醒了,隐隐感觉这个梦预示着什么,但我一时说不上来。

很快到了西西里岛对岸,明天再坐船上岛。这次住了airbnb,与房屋的主人,一个意大利女人见面,我们坐在桌前,对着各自的手机,在google translate里打字再翻译成彼此的语言,一切顺利。语言的障碍不是问题。

晚上10点,一天的奔波,终于停歇。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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