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怀疑他的表妹是从古代穿越来的。
“一天到晚说话咬文嚼字的，听得都累！”
“干什么都一幅娇娇弱弱的样子，看着心烦。”
虽这样说，他却任由表妹周清婉介入我们的约会，插入我们的生活。
哪怕买东西，都得一式两份给周清婉带去。
每每我心有不满，未婚夫就会拉着我的手，眼含愧疚：
“阿月，我这表妹脑子有毛病，又父母双亡，你说我不管谁管？”
我忍下心中不喜，善解人意地体谅。
直到临近婚期，两人愈发过分。
买婚戒是周清婉喜欢的款式，买新房要给她留一个房间，甚至婚纱，她也要和我一起试。
和她一起走出试衣间时，未婚夫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却看着我，泫然欲泣：
“姐姐，你都做了正妻，让我做个妾好吗？”
……
1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一时愣在原地。
周清婉身穿无袖抹胸婚纱，露出精致的锁骨，纱裙上的刺绣繁复华丽，点缀的碎钻闪闪发光。
即使只有几分秀气的五官，也沾染了两分华贵。
那是我看上的婚纱。
现在周清婉穿着它。
而我即将成婚的新郎炽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等我反应，就看到周黎身着与之相配的西装，一把将她抱住：
“清婉，你受委屈了……”
周清婉与周黎两两相望，含情脉脉，仿佛经历千难万险才终得眷属的小情侣：
“只要能待在表哥身边，哪怕是做妾，我也甘愿。”
说完，她眼睫轻颤，一颗晶莹的泪珠便落下，脆弱不堪。
周黎心一紧，怜惜之情溢于言表，他轻轻擦去那滴泪，将她再次拥入怀里：
“清婉，是表哥委屈你了。”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脑袋嗡嗡，仿佛自己和他们并不在一个次元。
周围导购离得远，没听清到底说了一些什么话，看见两人抱在一起，大家纷纷围上来鼓掌。
“两位郎才女貌，简直天作之合！”
“这款婚纱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穿在周小姐身上实在是贵气逼人。”
赞美如潮水般袭来。
只有我穿着保守旧款站在圈外，像个笑话。
周清婉身上的那件婚纱本来是我先看中的，可周黎说大婚之日这么隆重的场合，露出肩膀有碍观瞻，于是随手指了这一件。
我满心满眼以为是周黎太过爱我，不愿我在人前穿着暴露，心甘情愿地接受，甘愿在婚礼上穿上自己并不喜欢的婚纱。
但为了能够嫁给最爱的人，我忍了。
现在看来，我是那样愚蠢，周黎行径，分明是为了给周清婉铺路。
只要有周清婉的地方，我永远都要给她让路。
周黎将人抱进怀里的动作，那样熟练。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但心里还是涌出密密麻麻的刺痛，老式婚纱好像太紧绷了，以至于我有些窒息，连带着胃部也有些发麻。
等把周清婉的情绪安抚好，周黎好像才意识到我在，整个人僵硬，朝我投来的目光带着心虚。
我忍不住轻声说：
“周黎，你把心思都放在表妹身上，那我算什么呢？”
周黎面露无奈，又来抱我：
“阿月，清婉她不正常，你不是知道吗？”
“好了，我看这件婚纱不错，就定它了，先回去吧。”
他身上有周清婉的香水味，很难闻。
2
离开的时候，突逢大雨，行人匆匆。
周黎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周清婉身上，护着她上了副驾驶座。
那我呢？
周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径有失偏颇，尴尬地朝我笑笑：
“阿月，快来，我帮你开车门！”
等我走近，他才低声解释道：
“你知道的，她精神不正常，又容易晕车，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委屈你坐后排了！”
我坐在后座有些恍惚，周清婉精神不正常，周黎作为他最后的亲人，难免要多关照一些。
我这样安慰自己。
当初和周黎在一起，也是因为雨天一个契机。
为了救助小猫，周黎不惜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小猫裹上，淋雨跑去救助站。
后面熟悉之后，才发现他的性格温润儒雅，待人接物周全，并且有一颗善良的心。
在现在这个世俗的社会，保持这样纯良是那样难得。
我们很快相爱，直到现在。
我应该相信周黎对周清婉只是出于亲人之间的关照。
他们可是表兄妹啊！
到家后，即便是快速跑回家，也依然难免淋雨，浑身湿透。
周黎大概想起自己对我忽视良多，一进门就去拿了毛巾给我擦头发，叮嘱我：
“热水器我已经开了，你快进去洗个澡，不要感冒了！”
随后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就像从前那样。
我心稍定，周黎还是爱我的，否则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身体素质不错，唯二的两次感冒就是因为淋了雨。
之后为了防止被雨淋，他在我每个包里都塞了伞，还备了感冒药。
从浴室走出来，周清婉柔柔弱弱的嗓音阴魂不散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表哥，这水有些烫。”
“哪里烫了，泡脚就是要温度高一点。”
“你看嘛，脚都泡红了。”
我面色冷凝，朝着源头看过去。
周黎正蹲下身，手伸进泡脚桶里，给她洗脚。
“你们在干什么？”
周清婉像是吓到了一样，惊讶抬头，湿漉漉的脚踩上周黎的大腿。
脚趾圆润白皙，透着分红，此刻从泡脚桶中带着的水渍迅速洇湿了他裤子。
痕迹扩散，两相对比，禁忌的暧昧开始蔓延。
远远超过了表兄妹之间的距离和界限。
周黎手下不停，抓住她的脚腕放进桶里，用热水泼上她的脚背：
“清婉鞋袜全湿了，我让她泡脚驱驱寒气。”
“需要你上手给她泡？”
“这有什么，不就是帮她洗个脚。”
“她又不是小孩子，还不能自己洗吗？”
我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周黎转头看我，眉头微皱，表情有点不耐烦，陌生的眼神刺得我心痛：
“清婉她累了，又是我妹妹，我能不宠着她吗？况且，你是她未来的嫂子，计较这些做什么？”
“能不能不要跟其他女人一样，什么醋都要吃，莫名其妙的！”
我看到周清婉侧头笑看着我，眼里带着被偏爱的得意：
“姐姐，你可不能因为结婚就把哥哥全都抢走，我是要一直和哥哥在一起的。”
她低头抱住周黎的肩膀，语气委屈。
3
周黎没再看我，大概是觉得我有些无理取闹，自顾自出去拿毛巾。
周清婉面如银盘，笑起来像朵清纯小白花，此刻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泡脚桶里的水，水渍溅得到处都是：
“姐姐，你要是不出现，我本来是可以做表哥的正妻的，可是谁让多出了个你呢？”
“都说正妻得权，管理后宅；妾室得宠，讨夫君欢心。”
她语气幽怨：
“你都得了正妻之位，为何还这么善妒，没有丝毫容人雅量呢。”
“我只不过是想多得些表哥宠爱罢了，这样都不行吗？”
这一番话下来，我被如鲠在喉的酸涩感堵得更加严重，每次都是这种奇怪的话，加上周黎说她不正常，我但凡计较一点好像就是犯了大错一样。
有时候我真想把她的脑子掰开看看，到底是因为小脑发育不完全，还是确实脑干。
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她的脑子不正常？
“而且，我可是表哥的童养媳啊。”
周清婉突然勾起笑容，用力抬脚，水扬泼到我身上，还来不及反应，她又一踩泡脚桶，歪斜的桶身加上里面的水一起砸上我的左脚脚背。
“啊——”
我蹲下身，捂着脚痛呼出声。
“怎么了？”
周黎走进来，第一时间却是忽略蹲在地上的我，所有的视线都放在周清婉身上，表情紧张：
“清婉？没事吧？”
周清婉无措地站在原地，面色发白，眼眶微红：
“刚才姐姐说我不该和表哥这么亲密，让我在你们结婚之后离你远点，我一时失态，打翻了水，结果姐姐就做出这种姿态来。”
“表哥，我不想离你远……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这也不行吗？”
周黎将她拦腰抱起，烦躁地看着我：
“江月！你发什么疯，不是都答应了婚后清婉和我们一起住，别以为领了结婚证就可以出尔反尔。”
“清婉是我妹妹，你就算和我结婚也没有她重要。”
“你自己好好想想，想好后收拾好客厅，给清婉道个歉。”
他说完，看都没看我一眼，抱着周清婉走出去，她炫耀地对着我用脸颊贴上周黎的颈脖，对我比了个口型——
手下败将。
我的脚背被砸得肿了起来，痛得我睡觉都不安稳，迷迷糊糊想起我刚认识周黎的那段时间。
成为朋友后，有一次偶遇，我看见他无力地坐在屋檐下，雨丝飘在身上也不觉得冷，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俊朗的脸上笼罩着灰白的颓气。
看起来很可怜。
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惜。
大抵人都会有些冲动，刻在骨子里的救风尘和英雄救美的桥段。
不，是美救英雄。
我走上去帮他撑伞：“你怎么了？”
他像是不愿意被我看到颓废的表情，硬扯出一个笑脸：
“没有，就是饿了，谢谢你帮我挡雨。”
我把包里还热着的早餐递给他，不顾他的拒绝强行塞进他手上，他吃着吃着，泪水也忍不住落下来。
原来周黎母亲生病了，他需要钱做手术，也需要人去医院帮忙照顾，现在能借的都借了，但还是不够。
4
他不停地重复说着手术费还差十几万，刚毕业的他根本拿不出来，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可能放弃我妈。”
他最后叹了口气，吃完最后一个包子，仔细把垃圾收拾好，站起来说了声谢谢就要走。
“我借给你。”
我开口道。
脚背突然一阵剧痛，我从梦中惊醒，额头冒出冷汗，好一会才缓过来，想起了梦，也想起后面的事。
当初我借的钱很快起了效果，手术很成功。
术后我帮忙照顾他妈妈，整整一个月，无微不至，在出院当天，周黎向我告白。
我不清楚，他是因为真心喜欢我，还是因为我帮助了他。
我也并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但是看着他阳光下郁气尽散的俊逸脸庞，我还是同意了。
不得不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可耻地心动了。
之后交往了五年，前不久我主动求婚。
他欣喜若狂，抱着我在被花海包围的公园转圈。
那个时候，我们好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情侣。
回过神来，我伸手一摸，发现一片冰凉，被窝的另一半没有丝毫温度。
拿起手机一看，凌晨四点，我睡的时候周黎已经睡了，现在人却消失了？
就算是去厕所，也不用这么久啊！
我正准备起身，周黎走了进来，一看到我醒着，开口抱怨道：
“都怪你晚上说的那些话，刚才清婉又哭了，我哄了半天才好，她本就孤身一人，你何苦说那些话去招惹她？”
“你明天记得给她道歉，不然她又要难过好久。”
我想要起身，不小心扯到脚，痛到抽气，浑身僵硬，感觉不是小伤，我忍着痛叫他：
“周黎，我刚才被砸的脚好痛，能不能现在带我去一趟医院？”
周黎本来就不满，此刻更是神色不耐，隐隐带了些怒气：
“你别闹了行不行，看我安慰了清婉就装受伤装可怜，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偏向你，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有分寸，今天这件事就是你的错！”
“我没有，真的很痛，还肿起来了，你先带我去医院再说，好吗？”
我忍痛把脚从被子里拿出来，想让周黎看到受伤的样子。
周黎听了我的话，嗤笑一声更加生气了：
“你还演上瘾了？好，随便你！这件事情要是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永远都只会拈酸吃醋，平日里我惯着你，你摆摆架子都无妨！”
“现在我表妹在，你就不能懂点事吗？到底还要我怎么做？”
他摔门离开，眼中是对我的厌恶：
“真是够了，你自己睡吧！我去清婉那边！”
我拿着手机，又给周黎打了几个电话，通通被拒接，看着通讯录，又看了看我肿得动不了的脚背，我居然不知道该打给谁。
最后发了条朋友圈，苦笑一下强撑着去了医院。
拍了CT，轻微骨裂，医生安排我住院。
住院三天，期间我再次尝试给周黎打电话，全都被拒接，还收到一条信息：
【婚礼延期，不给清婉道歉，就别想和我结婚，都要结婚了，还不能收收自己的脾性吗？】
道歉？
太荒诞了。
我捂着自己心口的痛楚，脑中回想自己不被选择的一幕幕光景，就连周黎冷漠的嘴脸都清晰起来，我一字一句地敲下回信，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我们分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