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生的福星。
没想到我妈居然要去妇产科做人流，打掉她肚子里的我。
氪金有皮肤有麦的新号直接天崩开局。
一怒之下，我决定给她点颜色瞧瞧。
就在我妈排队等叫号的时候，她发现前几天买的彩票开奖了。
六块钱的彩票中了六十万。
我妈一边瞳孔地震，一边用颤抖的声线和医生说：“我不做手术了。”
我呵呵一笑。
真正有能力的人，从不抱怨大环境。
1
我是天生的福星。
我带着泼天的富贵投胎进了我妈的肚子里。
我妈马不停蹄去了妇产科。
我信心满满，以为她要去做产检。
结果她是要做人流，打掉她肚子里的我。
医生劝我妈再考虑考虑：“已经结婚了，而且你现在年轻，身体也好，恢复的也快。”
“孩子来了就证明和你有缘分。”
“为什么不要了？”
我妈斩钉截铁：“因为没钱。”
“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生下来也是跟着我受苦受累。”
妈！
你可是我亲妈！
天崩开局。
于是，还没出生的我当场就被判了死刑。
好消息是，我的死刑没有立即执行，而是变成了死缓。
缓一缓等到明天再死。
因为我妈吃了早饭，不能放麻醉做无痛。
医生让我妈第二天早晨空腹再来。
于是我妈骑着小电驴回了家。
期间路过门口卖小笼包的早餐店，我顺手给老板加了财源滚滚Buff，感激老板间接的救命之恩。
我妈只是在十字路口等了个红绿灯的功夫，原本门可罗雀的早餐店，眨眼之间就排起了长队。
回到家，我妈前脚进门，后脚那个瘫痪在沙发上的男人就开口了。
他淡淡的问道：“去哪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快做饭吧，我都饿死了。”
我妈对着他喊了一声老公。
看来这是我爸。
不过我爸的眼珠子像是被502胶水粘在了手机上一样，自始至终都不能分给我妈半个眼神。
我妈‘当当当’剁着菜板的手一顿，说道：“老公，我怀孕了。”
听到这话的我爸愣了两秒钟，还外放着游戏直播的手机顿时就被他丢在一边。
他连拖鞋都没顾上穿，激动的跑到我妈面前喊道：“老婆！这是真的假的...”
还没等我爸反应过来开始高兴，我妈接下来就朝他泼了一盆冷水。
我妈有些不舍，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我想打掉。”
我爸皱起眉毛，瞪圆了眼睛：“为什么？”
我妈捏着他的手，安慰道：“咱家现在的条件，孩子生下来也是跟着受罪的。”
“不如等过一阵子，等你工作稳定了，等我再攒攒钱。”
“条件好起来了，再要孩子也能给孩子更好的。”
我爸立马就不干了，当下就猛地甩开了我妈的手。
他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声音也拔高了八个度：“钱钱钱！”
“李可欣，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拜金的人？”
“你既然嫌我穷，嫌我没本事，那你干嘛要和我结婚，你怎么不去找个更好的？”
我不知道我妈那句话刺激到了我爸这敏感肌一样的神经。
明明我妈没说什么，话到我爸耳朵里，却好像变了个味儿。
我妈着急的辩解道：“老公...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爸显然没听进去半个字，他像是狂犬病发作的狗一样拍着胸口大叫道：“你知不知道我妈盼个孙子盼了多久了！”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妈的？”
“你一个农村户口，我们家这种书香门第怎么会让你进门的！”
“还不是亲口答应的我妈，一定让她早早抱上孙子。”
顿时我妈像是被人捏住了大动脉一样，抿着嘴巴安静如鸡。
好半天她才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老公你别生气好么，过几天我去和妈赔礼道歉。”
我爸被气得不轻，立刻就变身成了桌面清理大师。
他抬手一甩，把我妈刚刚准备好的菜全都扫到了地上。
切了一半的土豆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停在了我妈脚边。
我爸抓起外套就要出门，出门前还不忘记给我妈撂下一句狠话：“我现在就告诉我妈去，你要打掉孩子！”
他匆匆忙忙出门，把我妈独自留在满地的狼藉中。
没过十分钟我奶奶就打来了电话，她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发挥到了极致。
张口闭口就是自己活不了几天。
别人谁谁谁家都抱上第三个孙子了，只有她连第一个都没盼到。
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这都是天意，我妈居然还要打掉孩子。
我奶奶说，我妈这是要让他们老刘家绝后。
我妈听完我奶奶的长篇大论之后，也表了态：“我不打了。”
我妈对着电话小声地说道：“都听您的，妈。”
听到我妈的这句话，让我突然有了一线生存的希望。
挂了电话之后，我妈就一直摸着她的肚子。
隔着她小腹薄薄的皮肉，我隐约之间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
我在她肚子里翻腾了一下。
我妈愣了一下，然后盯着自己的肚子，无限温柔的说道：“宝宝，你是妈妈的宝宝。”
于是我就拼了老命的在她肚子里翻腾，试图让我妈的母爱再泛滥一些。
很明显，我的努力取得了显著成效。
第二天一早，我妈就火急火燎地去了妇产科做人流。
活呗，谁能活得过你啊，活爹。
2
真正有能力的人，从不抱怨大环境。
先帝创业未半，不能中道崩殂。
我妈在火急火燎做人流，我也在火急火燎的联系下面打钱。
就在我妈排队等叫号的时候，她发现前几天买的彩票开奖了。
六块钱的彩票中了六十万。
新号氪金有皮肤有麦，别踢。
一瞬间，我听到了我妈像打雷一样的心跳声。
就连她肠道蠕动的速度都变快了。
她手里的手机‘吧唧’一声跌在地上。
我妈一脸呆滞，好像做梦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才抖着手拿起手机。
好巧不巧，正好赶上了医生叫我妈好的前一秒。
我妈一边瞳孔地震，一边用颤抖的声线和医生说：“我不做了。”
医生顿时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有些不高兴，正要说话时，我妈又来了一句。
我妈一脸神秘的小声蛐蛐：“我刚刚蹲那排队，发现我之前买的彩票中了几十万。”
“我觉得我能生下这个孩子了！”
说完我妈转头疾跑穿过走廊，一头冲进了厕所的隔间，捂着嘴巴无声地大叫起来，上蹿下跳。
如果说我妈像一只兴奋的大母猴，那我就是一只冷静的公狒狒。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人好事。
排队投胎时，下面的内部人员说我这把新号可是天生的福星。
可没想到，新号直接天崩开局，我妈居然想打掉我！
一怒之下，我决定让我妈先中个几十万，给她点颜色瞧瞧。
眼下我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不用重开了。
我妈开始安心养胎，我也能安心吃吃睡睡。
阎王：对方撤回了一个小孩。
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我觉得我妈多少有点子恋爱脑在身上。
如果说王宝钏挖野菜挖秃了一座山。
而我相信以我妈登峰造极的实力，挖秃一座山简直易如反掌。
我妈是舞蹈室的舞蹈老师。
不仅人长得漂亮，身材也是顶呱呱。
年轻时她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还拿了很多奖。
与我妈不同的是，我爸却是个实打实的穷小子。
说是穷小子好像也不太准确，毕竟早些年我爷爷还没进去踩缝纫机前，家里还是有钱的。
我爷前脚刚走，后脚留给我爸妈当婚房的一百八十多平的大平层直接被抵押拍卖。
而我爸妈只能搬回原来爷爷奶奶住的老房子里。
家里一下子没了我爷爷这个顶梁柱，比天塌了还要恐怖。
我奶奶已经退休，一个月退休金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三千块。
而我爸游手好闲惯了，没了我爷爷给他安排好的康庄大道，在家里消沉了好一阵子，每天就是混吃等死。
后来还是我妈好说歹说，才把我爸劝去找个班上。
可我爸眼高手低，脾气还爆炸，那些实实在在的工作，没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
之后我妈托人找了个清闲坐办公室的活，送我爸去当会计算算账。
可我爸嘚瑟的劲改不了，没过两天就把人家公司的发票明细发在了自己朋友圈。
配文：【小破公司规矩多，这点钱，还没我爸那会一天挣得多！】
于是，我爸就被理所当然地开除了。
但这都不能让我妈放弃试图把我爸这摊烂泥扶上墙的想法。
我妈越挫越勇，转头又把我爸塞去了另一个公司当库房主管。
万幸的是，我妈的恋爱脑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我妈没把自己买彩票中了六十万的消息告诉任何一个人。
就连兑奖那天，她也是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独自一人穿着一身青蛙玩偶的衣服去的。
可说是独自一人似乎也不太准确。
毕竟我也算个人。
直到我妈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我隐隐觉得她的情绪似乎开始不对劲了。
她会因为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开始生气、开始痛哭流涕。
也会在我爸出去喝酒之后，一个人无所事事盯着电视机发呆到天亮。
这是产前抑郁。
可我爸并没有察觉出来我妈的不对劲。
有一天半夜，我妈感冒发了烧。
她的喉咙好像火烧起来一般，裹挟着粗糙的沙砾，如同破了洞的风箱。
她撑着软成一摊泥的身体坐起来，然后轻轻的推上一旁鼾声震天响的我爸。
我妈哑着嗓子说道：“老公...老公，我发烧了。”
“你帮我倒杯水吧，我实在没力气。”
如此往复，推到我爸第五下的时候，我爸腾地一下，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射起步。
他黑着脸，对着我妈就是破口大骂：“怎么就你事这么多！”
“别人怀孕也没见你这么多事的！”
“你没长手还是没长脚？渴了不会自己去倒水吗？”
3
我妈咬着发白的嘴唇，说道：“我发烧了，不舒服。”
我爸抓起身下的枕头，对着床头柜狠狠的甩了两下，红着眼睛大叫道：“你难受！我就不难受吗！”
“我明天还要上班！”
“不像你，连班也不去上，每天只用在家享清福！”
听到这句话的我妈，身体很明显僵了一下。
一礼拜前，舞蹈室的同事看出来我妈最近情绪不对。
提议让我妈回家休息几天。
而休息几天的代价就是少了一大笔课时费。
我爸一直揪着这笔课时费喋喋不休又大做文章。
他把一切的原因都归咎于是我妈懒、找借口。
我妈呆呆的看着又变身成床面清理大师的我爸，无所适从的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
我爸发够了疯，两手一摊，无比烦躁的冲着我妈嚷道：“行行行！我去给你倒总行了吧！”
“真不知道是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事儿精...”
我爸去客厅倒水。
摔摔打打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他端着水回来。
我妈露出一个带着淡淡苦涩的笑意，顺手接过那杯水，说了声：“谢谢老公。”
“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可我妈的手在碰到杯子的一刹那僵了一下。
水的温度是冰冷的。
和滚烫着的我妈截然不同。
我妈的烧直接烧到了后半夜，我在她肚子里也烧到了后半夜。
我只觉得自己像锅炉里的烤红薯，从里到外，熟了个彻彻底底。
我妈将我反复烘烤，竟让我变得香甜可口。
都这样了，我妈第二天一大早还雷打不动地爬起来给我爸做饭。
我爸一起来，看到早餐没有像往常那样摆在桌子上，他马上就开始对着我妈的背影催促。
他喋喋不休，语气里满是埋怨：“都这个点了，怎么饭还没做好？”
“你今天几点起的？”
“不知道我要上班的？”
锅里的鸡蛋被我妈用铲子熟练地翻了个面。
我妈沉默许久，突然扭头与坐在桌子上等饭的我爸对峙起来。
我妈问道：“我烧了一整晚，今天一早还起来给你做饭。”
“你不关心我身体有没有好点，张口闭口就是在催我？”
“我是你的老婆，不是你免费的保姆。”
我妈的性格软惯了，突如其来硬气问得我爸有些懵。
不只是我爸懵，我妈肚子里的我也有点懵。
我爸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你不会吃药吗？”
我妈捏紧了手里的锅铲，接着一口气把锅里那颗完美的煎蛋用铲子剁了个四分五裂。
我妈说道：“你不知道怀孕不能随便吃药吗？”
见我妈发了脾气，我爸这才慢吞吞地起身。
他的胳膊从我妈腰间穿过，从后面轻轻圈住了我妈。
我爸放软了语气说道：“好啦，是我不好。”
“我有点起床气么，昨天晚上我虽然生气，不还是给你倒水了吗？”
“不用做了，我去外面买点吃。”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伎俩我爸手到擒来。
偏偏恋爱脑登峰造极的我妈还很吃这一套。
可这次我妈却有点奇怪。
我爸这样半哄不哄的话，没有像往常那样对我妈起到作用。
我妈的脸依旧是冷着的。
冷着脸看着我爸穿上外套出门，又冷着脸把锅里一塌糊涂的煎鸡蛋统通丢进了垃圾桶。
虽然我妈的恋爱脑登峰造极，但是我的脑子还没异常到爸宝女的程度。
我决定也送我爸个‘甜枣’尝尝看。
我当机立断就联系了下面，让霉神送我爸一个倒霉六件套的套餐。
我爸这一整天，直接就是一个霉运属性大爆发。
先是在小区里踩到了狗粑粑，接着就是小电驴爆了胎。
开车路上被人从桥东别到了桥西，上班迟到被经理当场抓到扣了二百块钱。
中午点的外卖里面有钢丝球，给老板打电话，老板污蔑他是同行恶意找茬。
下班准备开车，发现车前盖上被人画了一个大大的猪头，想调监控结果不幸监控坏了正维修。
我爸的这一天，堪比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还艰难。
我以为他会长点记性，老老实实回家陪我妈。
结果我爸是彻底没了回家的心情，转头喊来几个狐朋狗友。
打算搓一顿烧烤，再去洗脚城洗个脚。
哈？
不是我请问呢？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说你惹谁不好呢，偏要惹我这个福星。
我让霉神憋了个大招。
我直接把我爸的目的地从洗脚城，更换到了医院急诊。
4
我妈忘记把排插的开关打开，装模作样地给手机充上电就睡觉了。
手机在我爸给我妈打来电话的前几分钟，就已经电量耗尽关了机。
事情的起因是我爸在烧烤摊吃烧烤，几瓶啤酒下肚，膀胱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去店里上厕所。
一个脚滑，摔向了旁边的铁架子，电光火石之间就把自己的脚踝划了一道两个指节长的口子。
脚踝处的肉薄，这一下就隐隐看到了外翻皮肉之下的骨头。
我爸被几个吓坏了的狐朋狗友火急火燎地送去了医院。
因为喝了酒，不能打麻药。
几个狐朋狗友得了医生的指令，和几个护士牢牢的把我爸按在急诊室的床上。
消毒的时候，我爸就已经开始扯着嗓子惨叫了。
他的悲鸣震耳欲聋又惨不忍睹，能掀翻医院的屋顶。
医生满脸鄙夷：“大老爷们的。”
缝合针带着黑色的线把我爸破布一样外翻的伤口重新接在一起。
来来回回数次穿过皮肉，我爸从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干嚎，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含糊不清的痛哭流涕。
缝完了针，我爸却迟迟不愿意离开医院。
他坐在急诊室的床上休息，抹着眼泪给我妈打电话。
听筒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爸哭哭啼啼继续打。
听筒里再度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爸的耐心，只够给我妈打两个电话。
他当机立断就摔了手机，在急诊室里甩着鼻涕眼泪破口大骂，连飚脏话。
几个狐朋狗友压根没带劝的，反而是跟着我爸一起指责我妈。
转头的功夫，他们几个就被几个护士喊来的保安赶了出去。
于是，我爸开始给我奶奶打电话告状。
我奶心疼儿子，匆匆赶来医院，骂骂咧咧给我妈打了几个电话也都是关机。
索性我奶就把我爸接回了她那去住。
准备等一大早再当面和我妈算账。
于是第二天清早，我妈是被踹门声惊醒的。
来者不善，我奶凶神恶煞，脸上的皱纹拧成了马里亚纳海沟。
我妈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我妈弯起嘴角，放软了语气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奶一见我妈，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指着我妈的鼻子就开始骂：“你男人一晚上都没回来，你就是这么当老婆的？”
“一个电话也没有，不管不问。”
“出了事联系你都联系不到，电话也是关机！”
我爸夜不归宿可是常事，在我妈怀孕之后更甚。
我有时候都怀疑这不是我爸的家，那洗脚城和酒吧才是我爸的归宿。
我妈愣怔着摸向一旁的手机，按了许久开机键，最后弹出的却是电量不足的提示。
我妈连连给我奶赔罪：“不是的妈...建建出了什么事么？”
“我手机没充上电，关机了。”
我奶听不进去一点我妈的解释，二话不说扬起手就送了我妈一个大嘴巴子。
清脆的掌掴声落下，久久的在屋子里回荡。
我妈身形不稳，趔趄两下，先是下意识的护上了肚子，然后扶上一旁的凳子。
这才没摔倒。
这一把掌打得我心惊肉跳，下意识抓上了脐带。
我奶此时此刻，活脱脱就像地府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她的眼珠子瞪着老大，本应该上了年纪而浑浊的眼球，现在却透露着一股清明的阴狠劲。
我奶继续骂道：“你这么个农村来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和他爸当初死活都不同意你这种人进门。”
“我们家的门槛，是建建拼了命的求，才把你求进来的！”
“现在你就是对建建的？”
我妈捂着肉眼可见红肿起来的脸愣神。
不知道是我妈喃喃自语，还是在对我奶说，我妈小声说道：“你儿子...你儿子夜不归宿的事情还少吗？”
“自从我怀孕之后，他到点就下班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
“大家都是女人，都知道为人妇的辛苦，怎么偏偏到我身上，你就一个字都不提呢？”
我奶难缠，压根听不进去我妈的半个字。
只知道不停的替她儿子诉苦，仿佛她儿子娶了我妈就是受了天大委屈。
我奶自顾自的骂够了，走之前，她甩给我妈二百块钱。
像打发天桥上的那些乞丐一样。
我奶不屑一顾，歪着嘴上下打量我妈，然后说道：“不务正业！狗屁的舞蹈老师...”
“看在你肚子里有我宝贝孙子的份上，这次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再有下次让我儿子受委屈的，我不管他怎么求，哪怕你肚子里怀了个金疙瘩，我也要把你从我家赶出去！”
5
自那之后，我妈对我爸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
我奶扇了我妈一巴掌的事，我爸当下就知道了。
可我爸没安慰我妈，反而把屎盆子全都扣在了我妈身上。
因为这件事，我爸还和我妈单方面地大吵了一架。
我爸又变身成了地板清理大师，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发疯。
他对着我妈骂道：“我妈心疼我，你活该！”
“谁让你不管我的？谁让你不接电话的？”
“我妈打的你有错么？”
我妈的眼底冰冷一片，毫不客气地开口评价道：“妈宝男，真恶心。”
听到这话，我爸顿时不干了，张牙舞爪地开始在地上翻滚，大吼大叫道：“放屁！我妈说我才不是妈宝男！”
“你放屁！”
我没放过我爸，同样也没放过我奶。
我奶扇完我妈的第二天，就被路上有精神病、一直疯疯癫癫的老太太当街扇了一巴掌。
老太太身手矫健，在一众过路行人中瞄准了我奶就冲了上去。
一巴掌下去之后，老太太当众就开始指责我奶勾引她家老头子。
我奶当然不服这一巴掌，可都没来及动手，第二个巴掌就紧随其后。
周围的围观群众多，可没一个人敢上前拦的。
两个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大家都知道的精神有问题，只能嘴上劝两句。
几分钟的功夫，老太太左右开弓，结结实实让我奶吃了十几个巴掌。
这下我奶服了。
最后我奶顶着肿成猪头的脸报了警。
老太太的家属得了消息杉杉来迟，可因为老太太有精神病史，只能以赔礼道歉来结束。
可到最后的赔礼环节时，家属又面露难色，表示家里困难。
他们拿了证明，证明自己家是建档立卡贫困户。
而他们赔给我奶的钱，正好是我奶前一天打发我妈的二百块。
我奶因为这事，连着一个礼拜不敢出门，就连做梦都是梦见自己被人扇巴掌。
我奶要碎了。
她写信给了我爷，想让我爷能抱抱她。
可我爷在里面把缝纫机都快蹬出火星子了，能不能收得到她的信都成了大问题。
我爸脚上有伤，他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于是理所当然地请了一个月的假。
他的脚早就拆了线，却迟迟不愿意回去上班。
倒是我妈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时不时去舞蹈室代课，给我攒奶粉钱。
因为我妈知道，养一个孩子的成本绝不只是六十万就够的。
这一个月我爸没了收入来源，他理直气壮的朝着我妈一摊手：“没钱了，给我钱。”
他这架势，仿佛我妈就该欠着他的。
我妈冷笑一声，送了我爸一个白眼：“我没有，你去和你妈要。”
我爸拧起眉毛：“凭什么和我妈要？”
“你不会和你妈要啊！”
我妈偏过头，不想理会他，可嘴上却忍不住的回他：“我爸妈都是农民。”
“年轻时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现在老了又没有养老保险和退休金。”
“吃低保能给几个钱？”
出乎意料的是，我爸没继续在这件事上缠着我妈。
可前一天还在哭穷的他，第二天就斥巨资买了一个最新款的平板电脑。
我妈看着我爸玩得不亦乐乎的新平板，条件反射似的点开了手机，查看自己银行卡的余额。
不出所料的，我妈辛辛苦苦给我攒的奶粉钱直接少了八千块。
一瞬间，我妈气得连手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我妈拿着手机质问我爸：“你趁我睡觉，把我卡里的钱转走了？”
我爸玩得正在兴头上，连头也没抬，倒是觉得我妈扫了他的兴，不耐烦地吼道：“你有钱为什么不给我花？”
我妈一下子就红了眼眶：“那是我给孩子攒的奶粉钱啊！”
“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不要动我卡里的钱，不要动不要动...”
突然之间，我妈毫无征兆的崩溃大哭：“哪怕你是真的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了，拿这钱去吃饭也好...”
“你为什么在孩子不到三个月就要出生的节骨眼上，拿孩子的奶粉钱去买一个平板？”
我妈的哭声没有赢来我爸的心疼，反而是让我爸的不耐烦更甚。
我爸瞪着眼睛怒视站在一旁哭泣的我妈，阴狠的咆哮道：“我花了就怎么了！”
“我已经花了！”
“我马上就去上班了，你还不能让我消停两天吗？”
“八千块好像要了你的命，我一上班就还给你！”
“真晦气。”
我妈哭了许久，直到哑了喉咙，眼泪再也流不出来。
我妈这才知道，眼泪对一个对自己毫无感情的、骨子里冷血又自私的男人是毫无作用的。
6
预产期前两个星期，家里突然停水了。
为了应对老小区里每次突如其来的停水，我妈习惯性的会在卫生间里预备两大桶水。
专门用来冲厕所。
我妈上完厕所才发现已经停水了。
她看看马桶，又看看一旁的水桶。
她快要临盆的大肚子，行动很是不方便。
我妈犹豫许久，才喊来在客厅打游戏的我爸。
我妈说道：“帮我冲下厕所吧，我身体不方便。”
我爸看了一眼马桶，嫌弃立刻就写了满脸，他阴阳怪气的‘咦’了两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他手上始终没有动作，可嘴上却不停：“你一天要上几次厕所啊？”
“一天啥也不干就是往厕所钻，知道会停水还要上厕所？”
我不得不为我爸的脑回路所折服。
孕晚期，子宫会压迫到五脏六腑，上厕所的频率增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何况因为停水就不上厕所，这是什么荒谬的逻辑？
我爸始终不愿意搬水桶帮我妈冲厕所。
而面对自顾自骂骂咧咧的我爸，我妈始终沉默着，盯着我爸的脸看。
我妈死死地盯着我爸的脸，从额角的痣，到他的眉毛鼻子眼睛，最后又落回嘴上。
许久之后，我妈说道：“我觉得我们起码还算是夫妻。”
“夫妻之间，帮忙冲厕所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我从来都不会嫌弃你，也心甘情愿为了你做这些事情。”
我爸强词夺理：“我没有嫌弃你。”
“你可别自己闲的没事做，脑补多想，污蔑我。”
我妈没理他，继续说道：“我现在怀着你的孩子，可好像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一样。”
“不过也好，孩子有妈妈就足够了。”
我妈的眼睛亮晶晶，她猛地抬起头迎上我爸有些茫然的目光。
接着我妈又坚定地问道：“不是吗？”
我爸愣怔了几秒，接着一张脸就变得狰狞又扭曲，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够胆子的就再给我说一遍！”
我妈的声音依旧是软软轻轻的，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妈的眼睛一眨不眨，一字一句的说道：“离婚。”
我爸的暴戾来得毫无征兆，他猛地一把推上我妈。
这一下他可是用了十足的力道，他丝毫不顾忌我妈即将临盆的身体，只是一味的以自己的情绪为中心。
我爸是个不折不扣的幼稚鬼。
即使我妈再眼疾手快反射弧惊人，也敌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悬殊，以及自己不便的身体。
我妈‘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的后背撞翻了墙角的水桶。
水桶顷刻间翻倒，泼了我妈一身。
冰冷的水带着湿意在我妈身上蔓延，被打湿的居家服紧紧的裹挟住我妈的每一个毛孔。
这一撞，我本就已经入了盆骨的脑袋开始以微妙的速度往下坠。
几乎就在一瞬间，我妈就捂着肚子，脸色惨白的开始喊疼。
而始作俑者我爸却暴躁的说道：“装什么装呢你！”
“再给老子装一下！”
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突然朝着我妈伸出手。
可这一下他不是要扶我妈，而是一把重重地推上我妈的肩膀补刀。
温热的液体稀稀拉拉顺着我妈的腿缝流出，渐渐与瓷砖上的水融为一体。
我妈的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她无视我爸，挣扎着爬起来找到手机打救护车。
这时，我爸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犹豫再三，终于舍得拉下自己的脸面，别扭的搀上我妈。
可我妈却一把手将他甩开，坐在地上扶着肚子深呼吸。
她看着我爸的眼神，从先前的委屈和怒意变成了现在的冷漠和恨意。
漆黑一片的瞳孔深不见底，像是酝酿着巨大风暴，又像是一滩毫无生机的死水。
救护车‘滴嘟滴嘟滴嘟滴嘟’地赶来，把我妈拉到了医院。
而我爸连一件外套都没给我妈拿。
倒是我妈理智的可怕，换掉了湿衣服，还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助产包。
生产时，我妈太瘦，有些使不上力气。
虽然是顺产，可也做了侧切。
天空一声巨响，本福星闪亮登场。
医生把我抱到我妈眼前，说道：“五斤七两，是个漂亮女孩。”
我妈的头发被汗打湿，满是疲惫的眼睛却亮晶晶。
她没力气，却依旧努力发表感言：“丑...好丑。”
亲妈。
7
原本得了消息兴高采烈赶来的奶奶，一得知我的性别后就立刻蔫了下去。
她一下子就没了之前刚知道我妈怀孕时，感觉能扛着电动车走十里地的精神头。
现在她的一张脸，比骑着电动车连人带车一起摔进了沟里还要惨烈百倍。
我奶扒拉开裹着我的小被子，盯着我的屁股确认了好几次。
才心灰意冷的接受了我是个女孩的事实。
屁股凉飕飕，我嗷嗷叫抗议。
多冒昧啊，你礼貌吗你？
对着躺在床上虚脱无力，动动手指头都难如登天的我妈，我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我奶黑着脸说道：“感情折腾半天，你就生了个女孩？”
“都说肚子尖尖的是小子，白白浪费我这几个月端茶递水的伺候你了。”
“真想从你嘴里把我那几锅鸡汤抠出来！”
听到这话，我妈微微张了张嘴。
大概是半个音都发不出来，索性就脑袋一偏闭上了眼睛。
我奶对我们母女俩的仇，我第二天就报了。
我在她怀里拉了坨大的。
新生儿墨绿色的粑粑糊了她满手。
我看不清楚她的脸。
但是根据她脸上褶子的走向，不难看出此时此刻她表情的精彩。
她咬紧了牙，像触电一般立刻把我丢给了我妈。
然后皱着一张老脸夺门而出。
下午，我爸就来了。
他心血来潮地抱起我。
身上的烟味和酒味还有那股子中年男人不爱洗澡的头油味，熏得我直倒胃口。
不止我嫌弃他，他也很嫌弃我。
我爸完全没有已经成为一个父亲的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更多的是新奇。
见我妈态度冷淡，他自以为很幽默的开玩笑道：“是我亲生的不？”
我妈依旧没理他。
我爸又接着说：“虽然说生女儿也好，但是妈还是喜欢儿子。”
“过段时间就再要一个，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凑一个‘好’字。”
“不过也不能拖得太久了，索性就今年。”
我爸又抱着我，对我贱兮兮的说道：“妞妞马上就要有弟弟咯。”
“以后妞妞和妈妈一起照顾弟弟...”
？
还有我的事呢？
可惜我不堪入耳的骂街声，通通变成了嗷嗷嗷的嚎哭。
听到这话的我妈立刻拧起眉毛：“我刚生完孩子才第二天！”
“才两天不到你家就想让我再怀？”
“你妈疯了你也疯了！”
我妈让我爸滚出去。
可我爸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自告奋勇说要照顾我妈，哄我妈开心。
但当他一掀开我妈的被子，看到我妈下半身狰狞的伤口时，他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难以置信的捂着嘴连连后退了几步。
然后他皱着眉毛无比嫌弃的下意识了句：“好恶心。”
可我没想到的是，现在听到这句话的我妈，像见惯了大风大浪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只是默默地盖上了自己的被子，滚了滚沙哑的喉咙说道：“滚。”
姥姥姥爷也得了消息，大老远从外地赶来看我妈。
一进门，姥姥看见病床上的我妈当下就掉了眼泪，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强撑着笑意说道：“好事呀，这是好事！”
“你看妈一把年纪了，这么大的喜事还哭什么。”
“我家宝也当妈妈啦。”
姥爷抱着我亲了又亲，被他精心刮过的胡茬像砂纸，他就一个劲的用下巴颏在我脸上打磨。
姥爷眉开眼笑，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就差没把我一口吃进肚子里。
他乐得合不拢嘴：“真漂亮，你看这大眼睛，还有睫毛。”
“和咱们可欣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都是大漂亮丫头。”
我妈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还是控制住没掉出来。
先前怀孕期间，我妈就拒绝了我姥姥好多次想过来帮忙的想法。
我妈报喜不报忧，发烧生病孕反甚至是被我奶和我爸骑在头上，也从没和自己家里讲过。
她不愿意让我姥姥姥爷担心，也始终觉得这段婚姻还没到那种继续不下去的地步。
可现在，现实中真真切切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粉碎了她能挖光山头野菜的恋爱脑。
之前的她，为这段本就不正确的婚姻加上了一段名为‘爱情’的滤镜。
可在那些柴米油盐与鸡毛蒜皮的侵蚀下，那层滤镜也逐渐被瓦解、分崩离析。
有人说，生了孩子才是婚姻的第一年。
也有人说，已经不再年轻，现在回头已经太晚太晚。
可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下定了决心，都还不晚。
我妈斟酌许久，对姥姥姥爷说：“我要离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