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突尼斯3月13日电(记者黄灵)突尼斯妇女奥勒法·哈姆罗尼有四个女儿,两个小的在身边,两个大的在监狱——她们受到极端思想蛊惑,加入恐怖组织,在国外沦为囚犯。
根据这一真实事件改编、原型人物出演的电影《四个女儿》(又名《奥勒法的女儿们》)2023年风靡国际影坛,获第96届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奖(奥斯卡)最佳纪录片长片提名。
这部影片还原了奥勒法大女儿和二女儿极端化的过程,真实再现十多年前那场所谓“茉莉花革命”带给突尼斯这个北非国家的一段沉重历史。
反叛
2010年末2011年初,突尼斯爆发“茉莉花革命”,掀开西亚北非地区政治大动荡的序幕。掌权几十年的总统扎因·阿比丁·本·阿里下台,原有政治结构坍塌,社会陷入动荡,长期被压制的宗教极端势力趁机崛起。
流放他国的极端人员以各种身份返回突尼斯,蛊惑社会底层且涉世未深的青年前往利比亚、叙利亚参加所谓“圣战”。一些饱受贫困和失业之苦的年轻人、一些正处叛逆期的青少年,由此发现了新的生活目标,其中包括奥勒法的大女儿古芙兰和二女儿拉赫玛。
忙于打工挣钱的奥勒法某天惊恐地发现,古芙兰和拉赫玛一夜间从染头发、听摇滚、追求时尚变成一身黑色罩袍,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她们思维极端,整个家庭自此陷入争吵和分裂。
老三埃娅和老四泰茜尔说,两个姐姐在房间挂起极端组织“伊斯兰国”黑旗,阻止这两个妹妹上学,煽动她们接受极端思想。泰茜尔回忆,姐姐带着她看教小孩成为狙击手的视频。埃娅说,姐姐一直想让她加入“伊斯兰国”。
2015年,古芙兰和拉赫玛在极端分子怂恿下前往利比亚。尽管奥勒法极力阻拦,甚至不惜跑到警局报案,希望警察把女儿关起来以便阻止她们,但无济于事。两人先后失踪,在利比亚加入“伊斯兰国”并嫁给恐怖分子。
反噬
2016年12月,利比亚肃清境内“伊斯兰国”等恐怖主义势力,古芙兰和拉赫玛被反恐部队拘禁。在突尼斯女导演卡乌塞尔·本·哈尼亚拍摄的《四个女儿》影片最后,古芙兰和拉赫玛身着蒙面罩衫,在利比亚监狱服刑。
她们被判16年监禁。两人身边站着一个女孩,是古芙兰与“圣战者”丈夫的女儿法蒂玛,生于狱中,现年8岁。对奥勒法而言,眼下最大愿望是让这个外孙女回到她身边。
记者在突尼斯发现,“茉莉花革命”后,奥勒法一家的境遇并非个例。
早在2016年,美国《华盛顿邮报》、英国《卫报》等媒体就报道过极端组织从突尼斯等多国招募遭“洗脑”的年轻人到利比亚、叙利亚、伊拉克、阿富汗等地参加“圣战”,包括蛊惑、诱骗大量青年女性加入,沦为“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恐怖组织武装人员的性奴隶。
时任突尼斯内政部长赫迪·马吉杜卜2017年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至少2900名突尼斯籍恐怖分子活跃在利比亚、叙利亚、伊拉克等地。按照突尼斯国际军事与安全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巴德拉·加阿鲁勒的说法,大约300名突尼斯女性前往利比亚等地嫁给恐怖分子,有些女性还被恐怖组织训练成武装人员甚至自杀式炸弹袭击的“人弹”。
突尼斯自身也遭到恐怖主义反噬。2015年,这个非常依赖旅游业的国家先后发生三起大规模恐怖袭击,70多名警察、外国游客和平民丧生。
反思
时至今日,许多突尼斯人提起当年的恐怖袭击仍心有余悸。
牙医谢琳·阿亚德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恐怖袭击重创突尼斯经济,让所有人心灵都遭受严重冲击。“我们不知道生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要受到这样的打击?”
对于跑到境外加入恐怖组织的同胞,突尼斯人立场几乎一致:必须让这些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论他们是被极端思想蛊惑,或是迫于生计走投无路。
媒体从业者奥萨马·哈马迪告诉记者,法庭会根据参与恐怖活动情况审判那些被驱逐回国的突尼斯籍涉恐人员。即便情节较轻、在服刑之后重返社会,他们也是背着历史污点的人。
《四个女儿》导演本·哈尼亚在媒体采访中说,因为老大和老二的事,奥勒法和老三、老四在社交媒体上遭到抨击,蒙受羞辱,甚至成了居民区不受欢迎的人。
在本·哈尼亚看来,古芙兰和拉赫玛的极端化对奥勒法一家是一场悲剧。对奥勒法、埃娅和泰茜尔而言,能够在影片中饰演自己,回顾家庭关系、母女关系,是一种自我治愈,或许有助于她们放下过去。
记者的朋友尼扎尔·哈吉卜说,对突尼斯而言,“茉莉花革命”虽已过去13年,但沉重的一页历史并未翻篇。很多人现在还担心,一些回到突尼斯的涉恐人员并未真正放弃极端思想,将来某一天也许会实施“独狼”式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