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2月18日上午，河南平顶山舞钢市某公司职工文荣安夫妇没有上班，从集上买回了鸡、鸭、鱼肉和只有在塑料大棚里才能长成的蔬菜：金色的韭黄、嫩绿的黄瓜和红鲜鲜的西红柿。文妻又把妹妹凤霞叫来当厨师。仨人整整忙乎了一上午。

为啥如此破费？因为今天是独生子文小辉9岁生日。

别看凤霞才20岁出头，却有一手过硬的烹调手艺。一会儿工夫，清蒸鱼、辣子鸡、荔枝肉片、五香里脊、茴香腰花汤……摆满了一桌子。文荣安夫妇看着这些美味佳肴，想着可爱的儿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儿子文小辉不但品学兼优，而且还是第二小学少年乒乓球冠军，小小年纪很懂事。

吃中午饭的时间早过了，可左等右等不见小辉回来，文荣安夫妇等急了。他俩跑到亲戚家问，回答是：“孩子就没来，快些找找吧！”

他俩跑遍了街坊邻居……

已是晚上11点多钟了，还没找着娇子的影子。阴影笼罩着这个幸福的家庭。不知怎的，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文妻更是慌了神，慌乱地到处喊叫起来。文妻丢了魂似地东奔奔西跑跑，时而停住脚喊叫几声：“小——辉——，小——辉——儿——啊……”

这带着哭韵的喊声充满了焦虑，饱含着母爱，回荡在寒冬的夜空，显得十分凄凉。

小辉啊！你到底在哪儿？

文荣安心急如焚，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大街小巷，喘着粗气敲开了无数的门，但都令他大失所望。儿子的去向没有丝毫线索，急得他搓手跺脚。忽然，他想到了人民警察。于是，他用不大听使唤的手指拨响了电话。

舞钢市公安局值班员详细询问了情况后，立即向值班局领导作了报告。栗政委听了汇报后，对情况作了个简单分析，随即按下了对讲机的发话按钮，一道道无线电波载着人民警察的爱民之心飞向四面八方……

18日夜，天空阴云密布，西北风呼呼地吼着，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中摇曳，发出刺耳的哨叫声，大地仿佛冻得缩着身子。在距市区15公里的舞(舞阳县)泌(泌阳县)公路老庄地段，几盏明亮的电灯划破黑暗像警惕的眼睛注视着夜空。这里是舞钢市公安局检查站，也是舞钢市北大门的哨兵。干警们常年累月风雨无阻地在这儿工作、战斗，或检查可疑车辆，或盘查行迹可疑之人，或救死扶伤，卫民安全，打击罪犯，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称赞。

今晚，他们和平常一样坚守着岗位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职责。他们深知，恶劣的天气往往是坏人作案的时机。当接到栗政委关于帮助查找文小辉的指示后，更加警惕起来。

19日零时30分，一辆蓝色客运三轮车，在红色信号灯的示意下，极不情愿地在检查站停下来。

“同志，车往哪儿去？”一位民警和蔼地问。

“往，往，往舞阳县去。”不知是天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开车人颤颤地回答。

“同志，你往哪儿去？”

“我，我，我也是去舞阳县的。”在手电光照射下，龟缩在车厢一角唯一的乘客结结巴巴地说。同时两只小眼睛不安地向车外张望。

检查站的干警们不但有着高度的责任心，而且具有鹰隼一般的眼睛。他们面对说话吞吞吐吐，神情异常的两位不速之客，顿时警觉起来。

“这里边装的什么东西？”民警陈平指着车里一个捆得周周正正的大纸箱问。

“是点破衣服。”乘车人解释着，“民警同志啊，快让我们走吧，还要赶路呢！啥违法的事俺都没干。”乘车人说着样子显得十分焦虑。

但凡干了坏事的人见了警察就有点像老鼠见猫，多多少少都要露出点破绽来，只是不易被觉察而已，只有与犯罪分子常打交道的人才能发现蛛丝马迹。这大概是俗话说的：狐狸藏不住尾巴！

装破衣服的纸箱为何捆得如此周正？像战士打的背包，三横两竖。假设是破衣服为何要深更半夜外运？具有多年警龄的陈平瞬间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他得出了一个肯定性的结论：纸箱里定有蹊跷。

于是，陈平给另外几个干警打了个“注意”的手势，随即用手摇动纸箱，里边发出“咚咚咚”的响声。他用力将手插进纸箱里……

开车人和乘车人见事不妙，窜下车就逃。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早有准备的干警像鹰抓兔子一般将二人扑倒在地，结结实实地给捆了起来。

纸箱被打开了，一幅惨不忍睹的情景展现在干警面前：一名男性儿童两脚被尼龙绳紧紧地绑着，双手被捆于胯下，脖子被一线状皮带紧紧缠勒三四道，面部呈乌紫色，两嘴角有长条状凝固的血，半截舌头垂伸口外，死前的极端痛苦使天真可爱的面孔扭曲变形。

太残忍了！凶手竟对这幼小生命下如此毒手！

零时40分钟，距检查站3公里的舞钢市公安局枣林派出所首先得到了这一情况报告。5分钟后，所长陈付安率干警赶到了检查站。这位年逾半百的老所长深感案情重大，立即拿起了对讲机……

一辆闪烁着警灯的吉普车冲出了舞钢市公安局大门。零点58分，栗政委率技侦人员到达现场。

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随即拉开了帷幕。

开车人叫汪柱郴，男，50岁，叶县城关人，现在舞钢市铁山镇开个体饭馆兼跑三轮车客运生意。他身穿黑色皮夹克，脚穿一双深筒黑皮靴，黑色的面孔，下巴上长着稀疏的黄胡子，一对黑少白多的眼睛忽闪着狡黠，给人一种奸诈的感觉。

乘车人叫刘坤，32岁，与汪同村，是汪的女婿，精瘦个儿，脖子细长，刀条脸，眼睛细小，嘴唇很薄，喉结凸起很高，一说话上下滚动，就像里面藏着一个小皮球，看样子是那种不守本份的“猴跳货”。

审讯一开始，这两个家伙都推说是帮别人捎运的纸箱，不知道里边装着死尸。太荒谬了！干警们义愤填膺，字字似枪句句如剑。紧急突审不见兵刃相击，却闻金鼓声频。几个回合下来，汪柱郴便汗流满面，精神防线被彻底摧毁……

汪柱郴虽然为人奸诈，却精通做生意行当。随着开放搞活，他从黄土地里走进城市。老婆帮他料理饭馆，他当老板兼跑三轮车生意。两年后，他富了，吃不愁穿不愁，还在城里盖了3间房。后来，他的独苗儿子汪年铜高中毕业，子随父志也开了个无线电修理部，每月也能挣一二百元。饭馆、三轮车、修理部3股财水源源不断地流入这个3口之家，日子红红火火。街坊邻居无不刮目相看这个暴发户，登门给汪年铜提亲的纷至沓来。

有个叫凤霞的姑娘，经人介绍与汪年铜谈上了恋爱。几次花前月下的约会使姑娘发现他不是自己意中人，满身铜臭并无远大志向。姑娘爱的是人而不是钱，终于提出了中断恋爱关系。凤霞的这个做法得到了姐姐（文荣安之妻）的支持，谁知汪年铜却舍不了凤霞这个百里挑一的姑娘。当他得知凤霞姐姐的态度后，一腔怨恨完全倾泄在风霞姐姐身上。他要以百倍的狠毒来报复……

汪柱郴这个昔日穷得叮当响的庄稼汉，现在被钱迷住了心窍，满脑子想的是做生意赚大钱，信奉的是财大气粗，对儿子的爱完全被金钱所代替，随其花钱，顺其自然，只要儿子高兴就成。当儿子流露出要报复凤霞姐姐时，他只淡淡地说：“两条腿的大闺女有的是，有了银弹子还愁打不着金凤凰？”

汪年铜没有咽下这口气，他要伺机行动。

12月18日中午，在朱兰街上他突然看见凤霞姐姐的独生子文小辉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往家走。汪年铜顿时恶从胆边生。他用巧言花语把文小辉骗到自己家里后，顺手从缝纫机上抽下一条皮带……

那天，汪柱郴并不知道儿子闯下了如此杀身大祸，当他发现床底下藏着的尸体时，犹如遭了雷击，全身的血一下子仿佛凝固了，痴呆呆地站在那儿，瞪着灰暗的眼睛，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蓦地，他恍恍惚惚看见那死尸变了，变成了自己的儿子。他的心碎了，像个活死人一样足足立有十来分钟。当儿子那鸡啄米般的头磕碰着他的脚面时，他才缓过来神，喃喃自语：“不，不，不能把孩儿交出去，养这么大不容易啊，就这么一个，老虎还不食子呢！”

浑浊的老泪巴嗒巴嗒地滴落在不肖之子的头顶。他一把抱住跪在地上的儿子，顿时觉得儿子又弱又小，好似还在襁褓之中，他狠命地搂着，好像生怕被人夺走似的。

情与法在汪柱郴良心的天平上完全倾斜了。正好这天下午他女婿刘坤来看他，于是他和女婿一起准备把尸体运回叶县老家，埋进厕所里……

紧急突审紧张地进行着。汪柱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不知是对公安人员还是对自己说：“我咋恁糊涂呀！”看样子他已经预料到了一切后果，非常后悔，泪水从眼窝里涌出来，流过面颊，淌到那稀疏的胡须上。他不时用手抹下眼泪拧把鼻涕，再擦到自己的衣服上。

“汪年铜现在哪里？”干警们一声重喝，哭声戛然而止。

这一声如同一个正在做恶梦的人被猛击一掌，顿时清醒过来。汪柱郴又断断续续地供述：“我顾不了他鳖儿了。他现在朱兰街上转悠呢，两点半前不见我回去，就是出岔子了，他要远走高飞。这孩子害了刘坤俺俩了！”

栗政委抬起手腕，目光扫了一下，便果断决定：停止突审……

时针指向2点，距汪年铜逃走的时间只有30分钟了，情况十分紧急。栗政委深情地环视一下身边的几位同志。机警的治安警立即提供了如下准确情况：汪年铜，22岁，身高1米72，体格健壮，性格粗野。朱兰街约2公里长，中间有3个交叉路口。

经过简短的讨论，一张智擒杀人凶犯的法网在凛冽的寒风中迅速拉开。

兵分三路，一路由化装后的五名干警乘汪柱郴的三轮车，押着汪柱郴将车开到朱兰街东头停下。为防不测，用绳子绑着他的背后，绳子另一头抓在干警手中。第二路由3名干警装扮成醉汉，搂肩搭背“醉话”连篇边说边走直进朱兰街，配合三轮车上的干警执行抓捕任务。第三路由6名干警绕道潜伏在朱兰街西头和3个叉路口，以作策应。20分钟内各路侦察人员均到达指定位置，罗网张开了。

风还是那么大，天还是那么黑。夜幕中朱兰街两旁的建筑物像两道高墙把一条不算宽阔的马路夹在中间，黑糊糊的。忽然，一束明亮的光柱撕开了这一片漆黑。汪柱郴在我侦查员控制下，驾着三轮“嘣嘣嘣”地驶了过来。此刻，犹如热锅上蚂蚁的汪年铜见其父归来，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回了肚里。汪年铜想着向还没有停稳的三轮车走来。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刚一接近三轮车，几名干警像下山的猛虎一般从车上跳下来将其按倒在地。

1988年3月的一天，在舞钢市寺坡火车站广场召开了宣判大会。佩戴天平图案肩章的法官以威严的声调宣读着一份判决书：“……判处包庇犯刘坤有期徒刑3年、汪柱郴有期徒刑6年。”稍一停顿，以更加威严的声音继续宣读：“判处故意杀人犯汪年铜死刑，立即执行。”

随着那一颗正义的子弹飞出枪膛，悲剧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