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之约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枫叶。又是一年深秋，枫叶红得似火，像极了十年前那个下午。 那年我十八岁，刚上大一。开学第一天，我抱着一摞书匆匆赶往教学楼，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人。书本散落一地，我慌忙蹲下捡拾，却看见一只修长的手先我一步捡起了那本《西方文学史》。 "你也喜欢文学？"清冽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我抬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他穿着白衬衫，阳光透过枫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中。 "我叫林深。"他帮我整理好书本，"要不要一起去上课？" 就这样，我们相识了。林深比我大一届，是中文系的才子。他总能在课堂上侃侃而谈，引经据典，让教授都频频点头。而我，总是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他发言，偶尔与他对视，便会心跳加速。 渐渐地，我们开始一起泡图书馆。他教我读博尔赫斯，我给他讲川端康成。有时我们会为某个文学观点争论不休，直到管理员来赶人。走出图书馆时，夜色已深，他会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然后我们漫步在枫叶铺就的小路上，听着脚下沙沙的声响。 "你知道吗？"有一天他突然停下脚步，"枫叶是最执着的叶子。即使飘落，也要用最绚丽的颜色告别。" 我转头看他，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清晰。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驻。 然而好景不长。大二那年，林深拿到了去法国留学的机会。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索邦大学，主修比较文学。 "等我回来。"在机场，他紧紧拥抱着我，"三年，最多三年，我一定回来。" 我强忍着泪水点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枫叶是最执着的叶子。 第一年，我们每天视频通话。他给我讲巴黎的咖啡馆，讲卢浮宫的艺术品，讲塞纳河畔的落日。我给他讲学校的枫叶又红了，讲图书馆新进的藏书，讲我写的短篇小说得了奖。 第二年，他的课业越来越忙，我们的联系渐渐少了。有时我发的消息，他要隔好几天才回。视频通话从每天一次，变成每周一次，最后变成每月一次。 第三年春天，我收到了他的邮件。他说遇到了一个法国女孩，是他在索邦的同学，他们相爱了。他说对不起，说希望我能理解，说他永远记得我们一起看枫叶的时光。 我没有回复。那天晚上，我独自坐在图书馆前的长椅上，看着新长出的嫩绿枫叶，泪如雨下。 毕业后，我成了一名编辑。每天与文字打交道，却再也不敢读博尔赫斯。每当深秋来临，我都会避开那条枫叶小径，生怕触景生情。 直到去年，我在一次文学沙龙上遇到了现在的男友。他是个程序员，却对文学有着独到的见解。他不像林深那样才华横溢，但总能在我熬夜赶稿时默默送来一杯热咖啡，在我为选题焦头烂额时耐心听我倾诉。 今天，他向我求婚了。我答应了，却在收拾房间时偶然翻出了那本《西方文学史》。翻开泛黄的书页，一片干枯的枫叶书签悄然飘落。那是林深当年随手夹进去的，如今已经褪去了鲜红的色泽，却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状。 我轻轻摩挲着枫叶的纹路，突然明白了林深当年的话。枫叶的执着，不在于永远挂在枝头，而在于即使飘落，也要以最美的姿态告别。就像我们的故事，虽然没能走到最后，但那些美好的回忆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枫叶纷飞的秋天。 窗外的枫叶仍在飘落，我合上书本，将枫叶书签重新夹了回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的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新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