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村长大的长女。
我的父母为了求得一个儿子,连续孕育了7个孩子却都没有成功生下来。
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母亲差点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
我以为他们会就此罢休,没想到后来却从外面捡回来了我弟弟。
父母终于如愿了,我真心实意的为他们开心,对弟弟好,没想到这确实我噩梦的开端。
父母才把弟弟捡回来的时候,他满身的蚂蚁,不知道已经被人丢弃在路边多久。
母亲忙着给他洗干净,我在背后伸头看着,却被弟弟嘴上巨大的豁口吓得惊叫。
我捡回来的弟弟是一个兔唇,可能这也是他被丢弃的原因,我看着母亲精心的擦拭,温柔的抚摸,突然意识到刚刚的惊叫是多么不合时宜,我一定要好好对他,我那时这样想着。
母亲开始为了弟弟在医院四处奔波,弟弟的身体并不算太好,满身被蚂蚁咬出来的伤口,再加上嘴巴的缺失让他没办法好好喝奶。
家里的农活被搁置了太多,有天母亲突然出现在我学校门口,我满心欢喜的以为母亲终于来接我放学了,她却径直走到我的课桌前帮我收拾着东西,轻飘飘的说:
“我天天忙着照顾你弟弟,家里的事情已经忙不开了,你现在大了,该为家里分担一下了。”
我默不作声的跟在母亲身后回了家,在校门口我满眼泪花,回头再看了校园一眼,我并不意外,农村的女儿早当家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已经读到了初中,该心满意足了,但是心里的酸涩却弥漫开来。
初中辍学,我便只是一个小学文凭,可以兼顾照顾家里的工作并不多,我只能回家种地。夏天的太阳可真毒辣啊,晒得我丢失了原有的白嫩肤色,长期的劳动使我的手关节开始变得粗大也不再细腻,我每天两点一线的忙着地里和家里的活,看着弟弟逐渐长大,身体也变好起来,我想着努力也不算是白费。
只是弟弟越大,脸上那道豁口便越显得惊心,我知道这是父母心里的一根刺。看着弟弟在院子里被其他小朋友欺负时,我挥舞着烧火棒驱赶着那些小孩,他们嬉笑着躲藏,嘴上却依然叫嚣着:“兔儿哥兔儿哥,说话漏风”
弟弟无措的眼神让我心疼,我把他抱起来温柔的哄着:“别听那些狗东西乱说,姐姐带你回家。”
转身却看见母亲在我背后发愣,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走近叫着她。
我看见母亲眼眶发红,接过我怀里的弟弟,轻轻亲上他的额头,小声的说别怕别怕,妈妈一定会治好你的。
年关将至,在外打拼了一年的父亲终于回来了,他给我带了新的头绳,我欢天喜地的去给父亲做饭。
母亲抱着弟弟坐在一旁,忽然走过来扯下了我的新头绳,力气之大让我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
那晚,我听见了父母商讨的声音,父亲指责着母亲不该这么去扯我的新头绳,母亲抽抽嗒嗒的哭泣了起来,她说:“
我知道啊,可我压不住我心中的邪火,小斌手术要五万,可咱家这条件哪儿有这么多钱啊,他爸,你还给琴琴买新头绳,我心焦啊,我控制不住啊。”
父亲沉重的叹息在隔壁传来,我知道弟弟的手术已经迫在眉睫,正是咿呀学语的年纪,可是他因为嘴漏风学得并不好。
不是没有听过邻居的风言风语,他们背后都在嘲笑我们家,说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还是个残废。
我开始心疼起母亲,在乡下,没有一个儿子对一个女人来说太难了。我为我自己白天因为新头绳而沾沾自喜的样子感到羞愧起来。
沉默了许久,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房子卖了吧,我明年再出去一年,看看能不能攒够。”
14岁那年,为了帮家里我辍学在家务农,而父母为了弟弟把住了多年的老房子卖掉了,我们一家四口人搬进了幺舅的柴房里。
这间租来的房子总是黑乎乎的,进门便是一个大通铺,我们一家四口都歇在这间床上,旁边便是烧饭的炉子,一到做饭的时候,弟弟便会被呛得咳嗽得厉害,母亲总是抱着他在外面坝子里等饭熟,每次幺婶看到了总回来风言风语几句:
“为了个豁唇儿的,不知道是为了个啥玩意儿”
“别抱着你这娃到处走,我还得要脸呢”
每次母亲的默不作声,可捏紧的双手和紧闭憋下的嘴角我都没有错过,我不知道如何去解开母亲的忧愁,只得更加任劳任怨辛苦劳作。
可这样的日子开始逐渐让我感到难受,每天重复的劳作让我感到烦躁,回到家里母亲越来越沉默不多说一句话,家里的环境让我觉得越来越窒息,只得每天盼望父亲的归家带来好消息。
终于又到了一年阖家欢乐的日子,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那间小柴房的门口,我很开心,感觉父亲回来一定能带来好消息,母亲也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的生活,说不定我们还能搬离这家柴房。
父亲掏出背包里层层包裹的钱,递给母亲说:
“今年工地不景气,只发了这两万块钱,算上卖房子的两万五,就还差五千了。”
那个年我们过得并不好,母亲在家里大哭了一场,把家里的东西砸得稀碎,我知道她在宣泄着这一年多的情绪,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希望又破灭了,还得再等一年。
为了躲避家里压抑的气氛,我和隔壁的小莉约着上集市去看热闹,玩了整整一天,我们准备回家,在镇上的路边等着回去的小汽车。
对面突然来了一群骑着摩托车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在马路对面对着我吹着口哨,坏笑着看着我。
我有些害怕,拉着小莉快步离开想走,背后却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大声问我你是哪里的喂。
见我没有回话,背后的传来大笑的声音,我拉着小莉疯狂的跑掉了,
年后父亲准备再次出发了,可那天我家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媒人,她说她是为了镇上做过河生意的那家人来说媒的。
我知道那家人,他家老爹镇上唯一一个有渡河船的人,在小汽车还不发达的时代,他家是去镇上唯一的渠道,那些年赚得盆满钵满,可是我没见过他家儿子是什么样子。
我紧张的拉住来父亲的衣袖,忐忑不安的看着他们商讨,媒人谄媚的笑着说:
“要我说,就王波家里的条件谁不知道啊,他爹前几年可挣了不少钱啊。”
“你们家小琴过去,那生活可比现在要好得多。”
“我实在是看这是桩好婚事,我也实话实说啊,人家说只要答应娶进门,彩礼能给八千呢。”
母亲原本在对面低头逗着弟弟,听见八千元的时候突然抬起了头,她眼中迸发出的期盼刺痛了我,我连忙看向父亲,希望他不要冲动之下就答应。
父亲沉思之后,回复媒人说让王波明天上门来看看,毕竟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还是先见见人好。
我心里凉了一般,父亲没有直接拒绝,这就是起了答应的意思,虽说是还要再考察考察,可也是走了个过场。
我坐在院子里,心烦意乱,胡乱扯着手里的头绳,父亲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小琴啊,我知道你不乐意,可是爸爸我也是为了你好,王波家可比我们好多了,你不知道没钱的生活可难了。”
“再者你也知道,你弟弟这手术也拖不得了,他这学说话都说不利索,以后长大怎么办啊,你是家里的姐姐,多为弟弟考虑点,也不算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