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芊
“春为一岁首，梅占百花魁。”京城的“赏梅胜地”明城墙遗址公园正在举办第十七届梅花文化节，古城墙边，梅花盛开，远远望去，就像笼罩着一片片粉白粉红的云霞。
关于梅花，人们常有一些误解，比如“梅花欢喜漫天雪”其实只是一种浪漫的想象，梅实际喜好温暖而湿润的气候，它的耐寒性是有一定限度的。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般的梅花品种在北京露地难以越冬，甚至会全株死亡。为了让梅花的美丽与清香在北地传扬，一代又一代的植物学者们付出了无数的心血。
‘绿萼梅’
白色与粉色交织的‘豫西朱砂’
‘三轮玉蝶’
‘淡丰后’
梅过黄河终圆梦
今年，北京的春天气温并不稳定，许多花进入盛花期的时间都延后了些许。上周五，天气格外晴朗，虽然明城墙遗址公园的梅花大部分都还含苞待放，前来赏花的游客却已摩肩接踵，在‘北京玉蝶’（注——植物学上，规范用法为单引号引出植物品种名，本文梅花品种皆用单引号）、‘宫粉梅’、‘绿萼梅’等多个品种的梅枝下流连忘返。蓝天、古墙、新梅相映，人们享受春日美好的面容是那样生机勃勃。
明城墙遗址公园自2008年第一次举办梅花节以来，已成功举办十六届，经过十余年的引种和栽培，目前已栽植了五十余个品种的千余株梅花。这些梅花的成功栽种，还要从“梅花院士”陈俊愉先生提出“南梅北移”的科学构想说起。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里的“一枝春”，指的就是梅花。千年来，梅花一直是人们所推崇、喜爱的国产名花。江南的初春时节，“踏雪寻梅”亦成为自古以来的一时盛事。然而，梅花的分布区域虽广，曾经却一直主要在我国长江流域及以南才能进行露地栽培，来到北京越冬时，它往往只能作为盆景点缀厅堂。从元代起，就有人往北方引种梅花，却始终未能成功。“引梅花过黄河”，可谓人们多年的一个夙愿。
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陈俊愉先生致力于把梅花从江南引种到北方，培育抗寒梅花新品种。1957年，他调往北京林学院（现北京林业大学的前身）任教，开始在北京进行“南梅北植”的研究和实践，立志实现“用大批的露地梅花打扮首都”的目标。
他和同事把从各地采集来的种子在北京大面积播种，并对所生长的梅苗进行自然选择，最终从几千株梅苗中选育出了‘北京玉蝶’、‘北京小梅’两个能抗零下19℃低温的梅花新品种，迈出了“南梅北植”的第一步。此后，他又指导学生锲而不舍地通过种间杂交，培育出了更抗寒的梅花品种。
“明城墙遗址公园的这些梅花，可以说都是在陈老的指导下陆续引种的。这里背风向阳，有较好的栽种条件，又能方便市民观赏。”漫步在梅林中，明城墙遗址公园园容部主管沈波这样介绍。正说着，我们走近了一株即将盛放的‘绿萼梅’，只见许多游客都停下了脚步欣赏。“花白萼绿，远望去，它就像绿梅一样，所以很是别致。”
‘跳枝梅’则每年都是动态的，两种颜色会在枝头跃动着变幻。“跳枝”具体表现为：同一棵梅树，不同的枝条上花开两色；同一个枝条花开两色；同一朵花上花开两色。这一特别的梅花品种，也是陈老早年发现的。走至一株一半‘绿萼’一半‘宫粉’的梅株前，我惊喜道：“哇，这棵也是‘跳枝’吗，好特别！”沈波笑道：“这棵是根部嫁接的两个梅花品种。等它完全开放了，一定会吸引很多游客的目光！”
“梅花香自苦寒来”，除了明城墙遗址公园，如今国家植物园中的梅园、紫竹院公园等地也都广泛种植着梅花，其中亦多凝结着陈先生努力促成的心血。望着游人们在首都的春日绿地中，愉快地观赏着梅花的情景，心中不禁感叹：陈俊愉先生的“北国江南”理想不但已经实现，他那颗爱梅之韵格风骨、坚忍不拔的心，也一定通过幽幽梅香传递给了许多赏花人。
梅花师徒寻梅香
经过不断的实生选种和远缘杂交育种，陈俊愉先生的学生张启翔教授带领团队经过30余年研究，与陈先生一起，先后培育出‘燕杏’等十余个抗寒梅花新品种，最低能耐受零下35℃低温。梅花又“北进”了一步，但是，与抗寒性大幅提升相伴的是，梅花的典型香味却消失了。
“其实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相信北京真的有一天能大面积地种上露地梅花。”陈俊愉先生的外孙女陈瑞丹教授目前任教于北京林业大学，从小受到外公的耳濡目染，她也很自然地走上了研究梅花的科研之路。求学期间她的导师张启翔教授交给了她一个“重任”。“他说，希望我的研究课题是选育出来既能抗寒，又具有梅花典型香味的抗寒杂交品种，把梅花的香味‘寻回来’。”
陈瑞丹的第一反应是“这太难了”。杂交培育环环相扣，梅花从播种到开花一般要六七年时间，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之前的付出都可能会前功尽弃，自己就毕不了业了。
好在方向也不是全无，“我们当时想的就是用真梅与杏梅来杂交，真梅有香味，杏梅抗寒，这样后代中肯定会产生既抗寒，又具备香气的梅花。”
因为梅花花小，给梅花授粉首先是一个非常细致的工作；其次，授粉完成结果的时候，偷采果实者也令人头疼。读博期间，她在青岛做杂交实验，果子刚成熟，就有人爬进梅园偷采果实，恰巧就采到了她做实验的几株，陈瑞丹崩溃地蹲在梅园的山坡上嚎啕大哭。“那一次真把我的好多成果都破坏掉了，本来压力就特别大，觉得导师给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而且木本植物不像草本植物，它的生长周期比较长，破坏了一切就要重新来过。”老园长看陈瑞丹哭得伤心，赶忙安慰她：“不哭，不哭，我们再想办法。”
后来，陈瑞丹选择了用‘北京玉蝶’（父本）与‘淡丰后’（母本）进行杂交。‘北京玉蝶’有香味，‘淡丰后’具备抗寒性，且花型较大。通过一系列缩短植物“童期”的措施，2005年的春天，她培育的幼苗终于开花了，花朵淡白，既有‘淡丰后’的雍容华贵，梅花的香味也回来了！这是梅花抗寒香花育种的重大突破，陈俊愉先生高兴地将它命名为‘香瑞白’，“香”既表明了它是第一个通过杂交培育的具有梅花典型香味的抗寒品种，又与张启翔教授的“翔”谐音。“瑞”取自陈瑞丹的名字，“白”则突出了花色特点。
梅花研究道路上的接力棒，就这样在一辈又一辈梅花师徒的手中传递着。在陈瑞丹的记忆里，外公并不觉得他自己是个顶聪明的人，但是外公把对事情的坚持看得很重。“这是我从他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梅花不也是一样吗？‘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我外公晚年也一直在工作，直到生命结束。一个人如果没有热爱的事业是做不到这样的。”
近些年，陈瑞丹还一直坚持做着国际梅品种登录和鉴定的工作，这也是陈俊愉先生生前的工作重点之一。只有国际上进行正式登录，某一种植物的栽培品种才能正式走向世界。
‘香瑞白’已成功进行了国际梅品种登录。在陈瑞丹教授生活的林大家属院里就种着两棵‘香瑞白’，这两日正是它灿烂盛开的时候。假以时日，它也将会在北京推广种植，届时更多市民将一睹其风采。
科普
赏梅小知识
●梅花分类
根据陈俊愉院士编著的《中国梅花品种图志》中的研究成果和分类方法，数百个梅花品种分为11个品种群，即单瓣（江梅）品种群、宫粉品种群、玉蝶品种群、黄香品种群、绿萼品种群、朱砂品种群、跳枝（洒金）品种群、龙游品种群、垂枝品种群、杏梅品种群和美人（樱李梅）品种群。
●常见梅花品种
‘宫粉’‘绿萼’‘朱砂’梅，是三类常见的梅花。‘宫粉’类最多，花香粉红，色韵俱佳，在汉代上林苑中，就已有‘宫粉’梅的栽种。‘朱砂’类花色紫红，艳丽无比。‘绿萼’类萼绿花白，淡雅可观，最能体现“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之妙。唐朝栽梅养梅之风盛行，‘绿萼’与‘朱砂’是此时培育出的新种。
‘玉蝶’梅，属真梅系直枝梅类玉蝶型，其花复瓣或重瓣，白色，萼绛紫色。在蕾期，有时花蕾尖端呈浅红色，但盛开时花色变白。‘玉蝶’梅在宋代出现，‘北京玉蝶’是从江南引种到北京露地生长的梅花品种。
‘垂枝’‘龙游’‘洒金（跳枝）’梅这三种，‘垂枝’枝条下垂，最适合种在池畔河边，让花朵和花影相映成趣。‘龙游’梅生来枝条盘曲，状如龙蛇，是相对晚近发现的异品，且相对不耐寒；‘跳枝’梅一树开数色花，带有各种条纹斑点，变化多端，引人入胜。
●话梅辨别小贴士
我们吃话梅的时候，不妨观察一下它的果核，表面是否具有蜂窝状孔穴，如有蜂窝状孔穴才是梅子的果核，具有比较好的保健作用，如没有，则可能是用杏或李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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