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之狼》剧照）

现在已经很难说清，昆仑万维究竟是一家做什么的公司。

2008年，最初靠《三国风云》等网页游戏起家的昆仑万维，辉煌时一度被称为“小腾讯”。2015年，昆仑万维登陆创业板后，其游戏主业的光芒渐趋黯淡，但对财富嗅觉异常敏锐的创始人周亚辉，转而将视线转向投资。

多年来，周亚辉投资风格大胆，也在市场上争议无数。从游戏、社交、互联网金融、直播、元宇宙，直到时下的新能源与大模型，昆仑万维几乎没有错过任何一次风口盛宴。

按照昆仑万维的官方介绍，其业务已覆盖了信息分发、社交、娱乐、元宇宙、游戏及AIGC等多个领域，旗下包括AGI与AIGC、海外信息分发与元宇宙、科技股权投资等三大板块。

2023年年初至今，由于搭上了AI大模型的快车，昆仑万维股价最高暴涨接近4倍；冲高回落后，市值也有近500亿元。而在2022年11月底，ChatGPT发布前，公司的市值还仅为170亿元。

▲（图源/同花顺）

4月23日，昆仑万维披露了2023年年报与2024年第一季报。财报显示，2023年公司实现营业收入49.2亿元，海外业务收入占比达86.0%，同比提升8.4%；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12.6亿元，同比增长9.15%。2024年第一季度，昆仑万维海外业务收入占比达88.4%，整体毛利率达78.4%。

然而喧嚣之下，昆仑万维要在大模型市场中持续掘金，也并非易事。

据财报显示，昆仑万维2024年第一季度公司研发费用达3.49亿元，同比增长104.4%。因此，第一季度净亏损1.87亿元，扣非后净亏损1.94亿元。而由于收购大模型公司等业务，昆仑万维引人关注的投资业务第一季度也阶段性亏损了1.29亿元。

不过，这份净亏季报并未影响市场对周亚辉未来的“操盘”信心。财报披露隔日，昆仑万维以上涨6.50%收盘。

01、周亚辉继续狂奔

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的周亚辉，给人印象最深的故事是他对市场热点的精准捕捉，以及收并购手笔。但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直言自己该是第一梯队大佬，企及“王兴，张一鸣的高度”，最在乎的是企业家的身份。

但与王兴、张一鸣最大的不同是，周亚辉显然不是时间的信徒。

他曾表示：“我总结十几年创业经历，一个组织四到五年一定要换一波人。因为员工干四五年还不成功，赶紧打自己算盘溜了。所以我强烈建议，创业的时候一定想着四年结束战斗，除非特别好的项目会值得All-in，否则世界变得太快。如果四年之内不能结束战斗，我觉得FastFailure也不是丢脸的事情，俗话说早死早超生。”

在他果敢个性的驱使下，从大模型入局以来，与AI概念匹配度极高的昆仑万维，便不曾掩饰自己要大干一场的野心。周亚辉也变得对目标“专注”了起来。“过去三年让我非常明白，一家企业是需要专注在一个方向上。”

2023年4月，昆仑万维旗下自研大模型“天工”高调亮相，并自封为“中国第一个真正智能涌现的国产大语言模型”“国内首个对标ChatGPT的双千亿级大语言模型”头衔。

机会面前，周亚辉的转向也变得极快。同年，昆仑万维抛售了曾寄予厚望的新能源业务“绿钒新能源”，宣布战略聚焦AI。

同时，昆仑万维快速完成了“全家桶”操作，迭代推出“天工AI搜索”、AI游戏《ClubKoala》、开源百亿级模型天工Skywork-13B系列，并推动“天工”通过备案，在技术和产品层面频频出击……经此一番调整，AGI与AIGC业务也一跃成为昆仑万维三大业务板块之一。

▲（图源/天工AI搜索）

迈入2024年，随着MoE（混合专家）模型、文生视频模型Sora、文生音乐视频Suno等产品横空出世，昆仑万维亦步亦趋，加快了自己的跟随步调。

2023年6月，明星创企MiniMax全面转向MoE模型，并于2024年推出国内首个MoE大模型“Abab6”。MoE因能将复杂任务进行拆分，从而降低模型训练和推理成本，因此被视为未来大模型普及应用的路径之一。

不久后，百度创始人李彦宏在公开演讲中提及，大型的AI原生应用将主要基于MoE，即大小模型的混用；此后，幻方量化旗下组织“深度求索”、APUS与新旦智能等团队均也陆续开源了自研的MoE模型代码……

针对最火热的MoE概念，2024年2月6日，昆仑万维发布了新版MoE大语言模型“天工2.0”与新版“天工AI智能助手”APP，并称后者是国内首个搭载了MoE架构，并面向全体C端用户免费开放的千亿级参数大语言模型AI应用。

2024年4月17日，昆仑万维又正式发布文生音乐模型“天工SkyMusic”，号称其是中国首个音乐SOTA（state-of-the-art，用于描述机器学习中取得某个任务上当前最优效果的模型）模型，“更是中国自研大模型技术第一次在AIGC领域领跑全球”。

02、天工为何选择开源？

对大模型的押注，伴随着股价上涨，让昆仑万维在二级市场中久违地回到了视野中央。2023年5月，昆仑万维被编入“大摩MSCⅠ中国A股在岸指数成分股”。

不过，随着PMF（Product/MarketFit，产品与市场匹配）开始成为创投市场的高频热词，如何将积极的布局兑现为商业化与业绩增长，成为接下来更重要的命题。

在商业化路线上，面向开发者市场，大模型始终存在闭源与开源两种路线之争。前者代表如OpenAI，从2019年发布GPT-2后便采取了闭源策略，公司出售大模型API访问权限，但不再发布有关其训练数据和模型架构的详细信息。

闭源的优势在于，模型开发方能够更好地控制代码的访问，从而保护知识产权和技术机密，保障安全性。国内目前百度文心大模型、华为盘古大模型、科大讯飞星火大模型，以及MiniMax、月之暗面等创企玩家均选择了闭源路线。

开源模型则以Meta的Llama大模型为代表，与ChatGPT针锋相对。开源的优势表现为有利于降低商业软件采购成本、增强可定制性等。虽然早期阶段不容易快速带来转化收益，但可以通过用“免费”的吸引力，快速触达用户，拉动行业繁荣。而闭源的未来，则是要筛选出强付费意愿的用户，通过合作共建生态。

目前国内的开源公司除了昆仑万维，还有阿里云通义大模型、清华大学ChatGLM-6B、北京大学ChatLaw等等。

站在昆仑万维角度，触达用户、增加市场认知更被看作当下重点。昆仑万维现任董事长、CEO方汉曾公开分享道：“免费、C端模式才能诞生下一代的杀手级应用。”

2023年10月，昆仑万维宣布开源旗下百亿级大语言模型“天工Skywork-13B系列”；2024年3月份，昆仑万维又宣布了开源数字智能体全流程研发工具包AgentStudio。

一位知情人士向「市界」解读：天工的开源对开发者的限制很少，“开发者可以不用额外申请，只要遵守相关的条约，就能直接下载下来做成应用，商用不受限制。”

据其介绍，目前开源社区中的中文大模型多数并非完全可商用，而是需要开发者额外进行申请，以及商用授权流程。“也有对公司规模、所在行业、用户数等维度有明确规定，不给予商业授权的情况。”

▲（昆仑万维董事长兼CEO方汉）

大模型之外，昆仑万维也发布了多款AI产品及服务。特别是在重要的海外市场，2023年下半年，昆仑万维旗下浏览器产品Opera宣布与OpenAI合作、推出原生AI助手、集成多种AI工具等多措并举，号称是全球首个全面接入AI的独立浏览器品牌。

同时，昆仑万维也在海外发布了AI虚拟社交产品Linky，AI动漫skyreels等产品。据东吴证券调研，4月Linky在美国区googleplay热门免费社交榜排名提升迅速，4/19和4/20分别提升至第8和第5名，总榜单排名提升至30名左右。

03、“风口捕手”的资本局

不过，从周亚辉的过往投资历史看，昆仑万维在大模型端的连续布局，未来最丰厚的回报方向很可能未必来自业务面，而是他更为熟稔的资本市场。

在大模型横空出世前的多年里，昆仑万维不仅股价已跌落云端，公司的利润也越来越薄。据财务数据显示，2021年、2022年昆仑万维净利润持续下滑：2021年同比下滑69.32%，2022年同比继续下滑了25.49%。

但与昆仑万维自身表现相背离的，是周亚辉紧随风口的投资布局。从2015年开始，周亚辉投资的映客、趣店、达达、快看漫画、一亩田等，虽然表面上缺少关联，背后却都代表着彼时最热门的行业。

特别是趣店的投资，让周亚辉的投资广受关注。2015年，经源码资本创始人曹毅介绍，周亚辉参与了趣店多轮投资。2017年，趣店成功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周亚辉又精准卡中了其从起飞到落幕的节奏，上市后便对趣店逐步减持。后据各方统计，趣店上市为昆仑万维带来了约16.4亿美元的收益。

小试牛刀后，周亚辉一发不可收拾。2016年，昆仑万维携手360收购了挪威浏览器企业Opera，攀上互联网出海潮头。2016至2017年又收购了美国同性社交网站Grindr（已于2020年出售）；2017年在棋牌类手游繁荣时，又将棋牌游戏平台收入囊中。

2021年，昆仑万维将“元宇宙”写入2021年三季报中，一度引发深交所关注。2022年，昆仑万维再“傍上”新能源风口，除了此前就投资过的东岳未来氢能和蜂巢能源，又宣布用3亿元增资“绿钒新能源”。

不过从2022年以后，昆仑万维的投资收益已不像几年前那般顺风顺水。据财报显示，2017-2021之间，昆仑万维的投资收益持续扩大，占当期净利润的比例分别为31%、46%、47%、67%、107.7%。2022年，该指标已直降至8.67%。

当下，从2023年财报和2024年一季报看，AI对昆仑万维业务的赋能作用也尚未明确显现。

2023年，虽然昆仑万维营收同比增长3.8%达到49.2亿元，归母净利润同比增长9.15%达到12.6亿元。但细细拆解，会发现2023年昆仑万维公允价值变动收益和投资收益科目分别为12.83亿元、2.55亿元，合计高达15.38亿元——换句话说，昆仑万维年内的利润增长，仍有投资驱动的因素。

2024年一季度，由于研发费用大幅增加了104.37%及投资业务阶段性亏损等原因，昆仑万维净利润出现了同比下滑，甚至由盈转亏。数据显示一季度昆仑万维亏损1.87亿元，同比下滑了188%。

在商业化尚未见到曙光时，周亚辉的资本操作已开始密集进行。

2023年6月20日，昆仑万维连发5份公告，官宣了周亚辉前妻李琼作为大股东，在股价高点进行了不超过3%的减持计划。减持后，李琼同时表示，将此次减持股份税后所得的50%以上的金额，以2.5%的年利率出借给昆仑万维，“以支持公司AGI和AIGC业务长期发展”。

这种涉嫌“左手倒右手”的借款行为，显然不能令市场和监管买账。深交所随即对这一系列操作进行了问询，昆仑万维的股价也开始步步下跌。

减持同时，昆仑万维又宣称为了打造AGI平台，以11.45亿元收购一家叫做奇点智源的AI公司。但市场发现，奇点智源虽然名为人工智能企业，其实控人王立伟一度担任过昆仑万维的总经理和CFO。截至2023年一季度末，奇点智源总资产仅为456万元，总负债却高达3917.22万元。

3个月后，昆仑万维又“故技重施”，发布了一则收购公告，宣布将出资6.8亿元，收购名为“艾捷科芯”的算力芯片公司58%的股份，以贯彻自己的AI发展战略。不久后，这一公司便被发现刚刚成立于2023年8月1日。仅成立2个月，就被上市公司以6.8亿元买走，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作为市场的热点捕手，周亚辉的资本嗅觉可谓无人能及。能在大模型时代，及时押注、股价飞升，再次证明了他的绝佳眼力和快速决策。不过随着接下来的市场竞争阶段开始进入淘汰赛，昆仑万维是否愿意做一个长跑队员，还需市场考验。

作者|董温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