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元英在给芮小丹讲神话(这个神话应该是通过格律诗这个载体所带来的觉悟)之前,曾经和韩楚风去五台山找高僧“讨个心安”。这个“心安”大概率是为了乐圣的林雨峰,为了叶晓明、冯世杰以及刘冰等人。
这是丁元英的“道”,也是他说的“小聪明”。但是在他的计划进行的同时,却有另一种“道”在无形之中在起作用,这个“心安”就包括大道可能带来的对自己的反作用。
丁元英本人的“道”也只是“知晓规律的自我作为”,并没有超出天地的运行规律。他本人也是一介凡人,并没有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只要他还是人,只要他还在做事,他就受到“道”的规制——顺应道,即会成功;逆道而行,则会遭到反噬。在他做扶贫这件事情的时候,在他策划杀富济贫的格律诗事件的时候,道也同样在对他起作用,他也逃不掉。
如果某件事情是在他意料之内的,他就能够泰然处之,就能够坦然面对,在这部小说中有很多。例如对叶晓明、冯世杰和刘冰三人的防范(既帮他们,又要防他们),例如对叶晓明、冯世杰和刘冰三人可能做出的退出公司决定的预测,例如对乐圣公司进入陷阱的准备,例如对杀富济贫事件可能面对的如潮水般的骂声,他都预测到了。
唯独有一件事情,他没有预测到,也无法预测到,或者说,隐约预测到了,却希望事情不会发生——那就是芮小丹的意外逝去。
这件事情虽说无法预测,他曾经也有过对芮小丹的劝说,他也有隐隐地不安(他曾经对芮小丹说过:我有几句不能跟你讲理,也无法跟你解释所以然的话,希望你能听进去。关键一句,你应该辞职。请注意我说的是你应该,不是我希望。只要你一分钟是警察,那你这一分钟就必须要履行警察的天职,你就没有避险的权利。),但是这个终究只是隐约感觉,他还是不希望这个情景成真,他还是倾向于俩人有个完美结局,他还是在尽心尽力计划格律诗公司的事情,他还是在尽心尽力地计划送给芮小丹的礼物,他还是在尽心尽力地计划两人的未来。
尽管他曾经也去五台山“讨个心安”,尽管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是他终究无法改变。
但是终归芮小丹意外逝世这件事情是在他的计划之外的,是他所不希望发生的。他曾经和芮小丹畅想的未来是这样的:
音乐、清茶、香烟、美女,浪迹天涯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了。
真想这么死去,死在你的怀里,然后,你把我撒大海里,我就是最幸福的女人了。
到这来,抱着我。你看,夜色多美啊!到时候,我就躺在你的怀里。听音乐,听你给我讲天国讲地狱,我就这样悄悄地死在你怀里。
我的坟头上开满了细碎的勿忘我。
在微雨的清晨,你穿过蜿蜒的小路而来,手里拿着一枝花,在我坟前默默伫立着。我就永远活在你心里了。
刚才还说去大海,怎么又这么会儿钻地下了?
不行,你还得把我撒海里,那你就伫立在海边,你看着无际的大海,落下两滴狼狗的眼泪。然后浪迹天涯,又被一个美女收留了。
上面就是两人曾经畅想过的,无限美好。
在他专心致志策划杀富济贫的时候,道也在悄无声息地环绕着他,对他起作用,以一种让他想象不到的方式。
回想一下我们的成长历程,伴随着我们的成长,我们在获得一个东西的时候,是不是同时失去了某些东西?
我们从幼儿园到小学,进入小学的同时,我们获得了小学的同学,但是同时我们会损失掉一些幼儿园的朋友。
从小学到初中,第一次认识到了压力,同时失去了童真稚趣。
从初中到高中,我们对事物发展有了自己的认识,有了自己的独立判断,与此同时,我们和初中的朋友渐行渐远。
等到了大学,我们踏上了远方未知的土地,认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然后我们和小学、初中以及高中的朋友反而疏远了起来。
等到我们工作之后,就更是成为了一个个独立的个体。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从未发现的是,我们与家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生活就是这样,在我们获得某些东西的时候,总会让我们失去些什么。
就算是丁元英,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体现得更明显。
在丁元英小时候,天资聪颖,对世界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看问题能够看到本质,这是天生的,是上天的赠予以及恩赐;但是与此同时他显示出与周围的格格不入,失去了大部分人所能体会到的童真稚趣,失去了同龄人所能体会到的快乐。
在他终于走出了小时候的那个束缚自己的环境,创立私募基金,大获成功的时候,他有了发自内心的深深的不安,他有了逃离的想法。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我们所拥有的东西,和我们一直孜孜以求的,这个两者在某种程度上是恒定的,得到一个,必定会失去另一个。我们必须要拿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来交换,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
芮小丹的意外逝去,对于丁元英来说,意味着没有人可以逃脱天道,没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就做成一件事情,意味着世界上是没有高人的,意味着世界上是没有救世主的,意味着所有人都受规律的支配,没有人能够逃脱。
丁元英在一开始就说过,世界上没有高人,也没有高招。所谓“高招”,就是一些平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平常事。
那么他策划杀富济贫的格律诗事件,其实就是他在实践自己所认为的道,是他在实践自己所认为的规律。最终目标达成,格律诗一战成名,打败了乐圣,成功从乐圣的碗里化到了缘,实现了自己的既定目标。与此同时,也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刘冰跳楼,林雨峰出车祸,肖亚文、冯世杰以及王庙村的很多人的命运得到了改变。
问题在于,得到了这么多东西,一点成本都没有吗?什么都不需要付出?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生于人间何罪之有?人在旅途,万般无奈,一个人发呆都能湿了眼眶,是有多么的心酸和无奈……
善待自己,善待那个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一抹亮光的人,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我们皆是过客,唯有真心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