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钱国丹
乐清湾的海岸线长130公里,滩涂面积220平方公里。站在岸上眺望,一排排浪涛喧哗着向上扑来,仿佛要把你席卷而去。
但是乐清湾非常富饶也非常慷慨。任凭渔民们那么辛勤地开着大船撒出大网去捕捞,可乐清湾的海鲜,那五花八门的鱼虾蟹类,永不见少;千奇百怪的螺贝蛤蛎,任凭妇孺们卷起裤腿下到滩涂去捡拾,每次都有满满的收获,绝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乐清湾的海鲜,只有你说不上名字的,没有乐清人抓捕不到的。
乐清湾有一种软体动物叫乌贼。乌贼的身体像长长圆圆的袋子,有红色模糊的斑纹,凭这斑纹,我能分辨出哪个是公的,哪个是母的。我这本事让不少的朋友艳羡不已!
乌贼身体里有条颇像海上运动员竞技帆板般的东西,那叫海漂鞘,也叫乌贼骨,纯白色,极轻,给了乌贼足够的浮力。乌贼的肉身两侧有薄薄的肉鳍,助它游水和滑翔。乌贼的脑袋结实得像个粽子,却只凭两根细细的筋连着身体,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很容易掉落。这脑袋上面长着8条带有吸盘的触腕,能牢牢地吸附在岩礁上;鹰喙般的嘴巴旁,伸出两条长长的、面条般的触腕,那是它捕猎食物的武器。
乌贼的腹腔中除了五脏六腑,还有个唯它独有的墨囊,遇到危险时,墨囊就嗞嗞地往外喷射墨汁,搅浑周边的海水,让敌人找不着南北,自己就能一溜烟逃脱,所以它还有个名字叫“墨鱼”。
每年三四月份春暖花开时,就是墨鱼最肥美的时候,也是它们的发情期。它们一对对一双双地趴在海中礁石上,趴在码头水下的花岗岩上,你侬我侬。都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低,乌贼也不例外。有一天,我被一闺蜜召到十里外一个叫黄华的村子。我们站在一个码头上,闺蜜递给我一个酒提子模样(那网把是直着装而不是斜着装)的小网兜,教我直直地伸下水去,然后像从酒坛里打酒那样往上一提,几只肥壮的乌贼就提上来了。清醒过来的乌贼就嗞嗞地喷着墨汁,把我弄了个大花脸。
码头毕竟只那么大,半天时间,乌贼就被我们俩围剿光了。那个下午,我拿了一篮子的收获给亲朋好友们送去。我同村的农民表弟看得心里痒痒的,说也要去黄华码头捞乌贼去。我告诉他码头上的已被我们捞光了。表弟胆子大,脑子也灵活。他说,乌贼喜欢趴在码头垒石上,肯定也喜欢趴在海礁上。我到海里捕捞去!他立即找了一哥们,两人一嘀咕,就决定划着自家的“河里柳”——一种非常轻巧、平日里接送老婆孩子的小河船——准备到外海去。
小河船敢去海里?这让我觉得很刺激。就说,我跟你们一起去!表弟拿出一张捕河鱼的小网,再寻出一堆圆溜溜、沉甸甸的铁钿子,让我帮着系在鱼网下边。
第二天一早,两位农民两支桨,划着小船出门了。我坐在翘起的船尾,享受着欸乃吟唱。个把小时,小船就划到了最近一段海堤旁。那堤坝是泥垒的,高处有一架绞盘机。表弟扯着船绳上了堤坝,将绳扣系在绞盘机上,然后他摇着绞盘机把手,小船就被牵引着上了海堤最高点,我们和船都等于坐在高堤坝上,我望望后面的河水,望望前面的汪洋大海,心里怦怦地跳。表弟重新回到船上,解开绳扣,脱离绞盘机把手的“河里柳”就带着我们坐滑梯般飞快地冲到了海里。
在茫茫汪洋中,我一下子感觉到什么叫“一叶扁舟”。
表弟他们驾驭着这条小舟,划了半个时辰,靠近了一座岩礁。表弟收了桨,抓起渔网,一把一把地往礁石上撒放,而另一位农民则划着小船慢慢地绕着礁石转悠。铁钿坠着小网,在礁石上轻轻拖过,把那些因为爱情晕头转向的墨鱼们尽收网底。
把乌贼们从网里捡出就是我的任务了。这时候,乌贼们就用它们的墨枪嗤嗤地左右夹攻我,这手段我已经领教过,再把我弄得浑身墨汁淋漓也无所谓了。让我惊诧的是,一只乌贼突然跃身而起,张开它那肉鳍,低空滑翔了数十米,一头扎进海水不见了踪影。这种逃生技能让我目瞪口呆。
除了海漂鞘,乌贼全身可吃,且非常美味。烹饪方法五花八门。最简单的就是把它们整个儿扔进水里,烧开后再煮七八分钟即可起锅。煮熟的乌贼肚子鼓得畸高,比待产孕妇的肚子还鼓。乌贼的肝,肾,黄膏和籽囊更是鲜美异常。
产后的雌乌贼身体消瘦,十分虚弱,它的吸盘再也抓不住礁石,在风吹浪打中,往往身首异处。那些残躯不是被其它的鱼类吃掉,就是被浪涛打到海滩上。所有的鱼虾蟹螺死去都会变质发臭,而乌贼的残躯在海水里泡上二三天不坏。不会讨海的人去海滩上捡了来煮吃,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乌贼身体里那帆板状的海漂鞘是不错的中药,能收敛止血、制酸止痛,所以我们吃了乌贼总把海漂鞘保存起来。我的胃不大争气,只要是疼了,泛酸了,我就刮点海漂鞘的粉,用开水冲服,止痛、制酸效果都挺好。海漂鞘还能涩精止带、收湿敛疮呢。农民们因为粪土和烂泥田里的碗片和玻璃渣子,常常把自己的手脚弄出大口子。回家刮点海漂鞘粉堵在伤口上,很快就收敛了,当然更不会发炎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