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说我是扫把星转世,是家里的克星。
弟弟腿断,成了瘸子。
耕牛得病,不治而亡。
家里事事不顺,霉运不断。
村里妖婆婆说,我是厄运女孩,碰到谁谁倒霉。
村东头的大爷,碰见我,撒腿就跑,一下子掉进枯井里,摔断了腿。
村西头的孕妇,见到我,直接从凳子上跌倒下来,流产了。
村长见了我,立即用棍子驱赶我,脚下踩了块西瓜皮,摔倒了,撞到石头上,头破血流。
1
我的父母对我,恨之入骨。
「兰兰,去直播间,给弟弟道歉。」
母亲双手叉腰,双眼逼视,一脸厌恶地命令我。
「妈,弟弟的腿,真的不是我弄瘸的,我不道歉。」
我低着头,小声反驳。
啪!
我身边的椅子,一下子被皮鞭抽翻了。
一旁的父亲手拿皮鞭,恶恨恨的大吼:
「倒霉鬼,立即去道歉,要是不去,打死你!」
父母很生气,我只得流着委屈的泪,走进了弟弟的直播间。
此时的弟弟正在直播。
「我姐姐是我的克星,我的腿,就是被她弄瘸的, 接下来,她将在镜头前,公开忏悔一个小时。」
弟弟拄着拐杖,站起身,让开了直播镜头的位置。
我看了下在线粉丝,竟然高达一万多人。
观众太多了。
我头上的冷汗,开始冒了出来。
我照了下墙上的镜子,用手理了理头发。
镜子里面的我,没有化妆,素面朝天,脸上还有青春痘。
因为营养没跟上,我颧骨突出,双眼深陷,一脸憔悴。
整个人都瘦脱相了。
我坐在了镜头前,立即引起了网友的疯狂弹幕。
「丑八怪,滚!」
「一脸的恶毒相,怪不得把弟弟的腿弄断了,一看就心如蛇蝎!」
「赶快滚,再不滚,我都要吐了!」
……
我想逃离直播间。
扭头一看,父亲手拿皮鞭,站在镜头照不见的地方,正在恶恨恨的监视着我。
母亲站在父亲的旁边,也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们在旁边监视,让我说他们预先编好的台词:
自已是扫把星,害了弟弟,让全家厄运连连,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是一个倒霉鬼,全身上下冒着霉气,谁见谁倒霉。
弟弟是一个被害者,被我不停打压,受尽了各种委屈。
我要在直播间忏悔,诉说我是如何残害弟弟的,博得网友的同情,增加人气流量。
如此这样,弟弟的直播才会涨粉丝,才会给家里带来更多的经济收入。
但是。
我偏不!
我坐在镜头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口:
「弟弟的腿,是他自已摔断的,与我无关。」
「当时,他骑在墙头上,偷摘院里桃树上的桃子,墙头的砖松动了。」
「他一下子掉了下去,地上刚好有一块大石头,他的膝盖骨撞在了石头上,造成粉碎性骨折。」
「我只是站在旁边,是一个帮他望风的人,全家人都说我害了弟弟,我不服!」
「我也不是扫把星,我只是个瘦弱的女孩子,家里霉运不断,不是我造成的。」
我说着说着,情绪开始激动,竟然哭了起来。
当着所有粉丝的面,我要为自已洗清罪名,我要反抗。
父母在旁边一直看着我说话,气得脸色通红,直翻白眼。
因为是直播,他们不敢在现场对我动粗。
弟弟刚才出去上了趟厕所。
回来后听到我说的话不对劲儿,赶紧冲上前,直接关掉了直播。
「贱人,我好不容易攒了一万粉丝,全被你毁了。」
弟弟气得大叫,直接一拐杖,砸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用手捂着肚子,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钻心的疼!
我额头上的冷汗,开始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2
很长时间了,我吃不下饭,身体非常瘦弱。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天天肚子疼。
刚才被砸了一下,疼痛一下子加剧了10倍。
啪!
母亲冲上来,狠狠地甩了我一耳光。
「扫把星,你弟搞直播,帮家里挣钱,你竟然败坏他的名声,断了我家财路。你咋不去死!」
父亲在旁边气得一边跺脚,一边破口大骂。
「你去死吧,死了你这个倒霉鬼,我们全家就太平了。」
我蹲在地上,欲哭无泪。
正在这时,村里的妖婆婆走了进来。
「妖婆婆,你来得正好,我家扫把星又在克我们,你快想个破解之法。」
母亲象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急忙上前拉住了妖婆婆的手。
肥胖如猪,一脸阴毒的妖婆婆,是村里的老巫婆,看相算命很有一套,我父母非常崇拜她。
她斜视了我一眼,然后撇了撇嘴。
「厄运体质,我破解不了,我早就说过,这扫把星除非去死,否则,你家必然家破人亡。」
妖婆婆摇了摇头,一摇三晃地走了。
母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造孽啊,当初就不该收养你,养了你21年,我家倒霉了21年。」
「去死吧,这个家收养了你,真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猛然站了起来,顺手从旁边桌子上,抄过来一把剪刀。
寒光闪闪的刀尖,直直的对准了我的脖子动脉。
「我马上去死!」
「这21年的命,我还给你们!」
我任凭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声嘶力竭的大吼:
「我现在就自杀,但愿你们以后的日子,不再倒霉。」
「但是,死之前,我必须要说清楚,我根本就不相信,我是厄运体质!」
「我上山挖地,割猪草,风里来雨里去,我去村砖瓦厂干活,手被磨成血泡。」
「我自食其力,没有白吃白喝!」
父亲用手指着我的额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养牛牛死,养猪猪病,田里的稻谷旱枯萎,颗粒无收,妖婆婆说了,都是你这厄运体质,硬生生地压住了我家的气运。」
「你弟一表人才,本想娶个好媳妇,你砸碎他的膝盖骨,让他成了残疾人,再也没有媒婆上门,你是让我家断子绝孙啊。」
我回怼父亲,「我再说最后一次,弟弟成了瘸子,不是我造成的。」
说完,我举起剪刀,朝自已的脖子动脉,狠狠地扎了下去。
这个家,我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既然没了牵挂,那我就飞升天堂而去了。
正在这时,一双大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剪刀。
是父亲,他夺下了我自杀的剪刀。
母亲在一旁恶恨恨地说:
「你夺她刀干嘛?让她去死!」
弟弟也在旁边厌恶地说:
「爸,你干嘛?她不死,我家怎么能时来运转?」
我惊愕地看向父亲。
难道说,父亲终于开始担心我了吗?
可能父亲认为,吵架归吵架,但是不能出人命。
毕竟,我是他养了21年的养女。
就算是一条狗,喂养了多年,也是有感情的了。
「不,你不能死在这里,脏了我家的地板。」
「要死也要死在外面,远离我家,免得别人说闲话,议论家里人逼死了你。」
父亲夺下剪刀后,冷冷地说道。
我再次悲痛欲绝。
原来,我连死在家里的权利也没有。
3
我咬紧牙关,泪流满面,坚决忍住不让自已哭出声。
现在,我只能偷偷地死在外面,别无选择。
我站起身,默默地走出了房门。
我没有带任何行李,行李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站在院子里,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房屋。
这是我住了21年的地方。
这窗,这门,这里的一砖一瓦,我是那么的熟悉。
还有院子里拴着的阿黄。
它烦躁的走来走去,试图挣脱拴住它的绳索。
我知道阿黄的意思,它想阻止我出门。
阿黄低吼着,用了最大的力气,一下子挣断了绳索,径直向我跑来。
我迈步向大门口走去。
阿黄一下子咬住了我的裤脚,死死地拖住我,不让我出门。
我蹲下来,哭着抚摸着阿黄的头。
父亲快步跑了过来,一鞭子抽在阿黄的身上。
阿黄惨叫一声,松开了我的裤角,向旁边逃去。
我擦干眼泪,恨恨地看了父亲一眼,决然地向大门外走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弟弟在我背后大声地喊:
「你不能出去打工,不能偷偷地活着!」
母亲也在背后喊:
「你是厄运之体,必须得死,只有死了,我家才会厄运驱散,时来运转。」
我回应他们:
「放心吧,三日内,我必死。」
我给了自己三天的死亡时间。
因为,我需要寻找葬身的风水宝地。
或树林,或山洞,或高楼顶台,或火车轨道……
那个地方,必须是我喜欢的。
只有这样,我才能死得闭眼,死的安详。
走出家门,走出村庄。
路上遇到的村民,全都老远地躲着我。
并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厄运体质,一定要远离,千万别沾上了霉气。
我们这个村叫落日村,全村住着一百二十户人家。
当我走到别人家门口的时候,对方会立即把门关上,生怕我进了他们的家门。
妖婆婆在村里到处传播,说我浑身上下都冒着霉气,村里人要离我三米远。
并且,不能跟我说话,免得被我的厄运缠上了身。
现在, 在我们这个落日村,我是专克村民的扫把星,无论谁见了,都躲得远远的。
我无所谓了,反正活不久了,还在乎别人的感受干什么。
站在村庄的十字路口,我的肚子又开始疼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肚子疼。
我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肚子,疼得冷汗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临死之前,我突然想去看望王老师。
我敬爱的王老师,一直对我非常好,我一下子很想念她。
很快,我坐车到了市内的母校。
我现在读大一,王老师在大一,教我语文。
因为体弱多病,我休学了几年。
母亲和父亲,坚决不让我读大学。
说我是赔钱货,读大学等于是家里出钱,到头来却是帮外人读的。
一个大学读下来,需要十来万,还不如省下这个钱,给弟弟娶媳妇。
我当时直接跪在了父母的面前,向他们保证:
以后参加工作赚了钱,还家里一百万。
什么时候一百万还够了,我才能恢复自己的财务自由。
并且,我每月只向家里要一千元的生活费,剩下的其它费用,我自己会兼职赚钱补上。
我父亲每月在村砖瓦厂打工,工资是两千多,完全能够支付我的一千元生活费。
父母商量了很久,才勉强答应了。
当时,我和父母签了保证书。
因为这一百万的债,我才勉强上了市内的这所三流大学。
来到校园,我直接进了王老师的家。
和王老师聊了天,并给王老师带来了礼物。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王老师了,强忍住没让自已哭出来。
王老师很热情的招待我,我就像她的女儿一样。
临走的时候,王老师说:
「兰兰,你瘦了,都瘦脱相了。」
4
一说到我瘦,我的肚子立即又疼了起来。
我强忍着不适,赶紧告别了王老师。
现在,我最想见面的人,我也已经见了。
其他的,我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事情了。
晚上的时候,来到了一个七层高的居民楼的楼顶天台上。
天台的门,晚上竟然没有上锁,我顺利的进来了。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天阴沉沉的,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天台上什么也看不见。
我摸索着,来到天台的边缘。
这个地方,就是我选的风水宝地。
只要我轻轻一跃,便会在空中飘荡,犹如仙女下凡。
那种在天空飘落的意境美,是我向往的。
我仰天长笑一声,跨越天台围栏。
仙女下凡!
我来了。
「停!」
一道声音,突然在我不远的地方传来。
紧接着,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衣角。
「谁?」
只见一道黑影,从天台边缘站了起来。
「兰兰,咋的了?想不开?」
我仔细一看,竟然是石磊。
黑衣黑裤,一身黑,在昏暗的天台上,先前我没有注意看,没有发现他。
石磊是我高中同班同学。
「现在,你不能跳下去。」
石磊抓住我的衣服,张口说道。
「因为我现在在现场,如果你死了,警察会怀疑是我杀人了。」
我一阵无语。
还以为石磊是来阻止我自杀,是一番好心好意的。
没想到,这人太自私,为了不惹麻烦上身,竟然不让我在他面前跳楼。
「那,你走吧,等你走远了,我再跳。要不,我写个条儿,说我自杀与你无关。」
我淡淡的说道,语气冰冷。
石磊突然笑了,说道:
「刚才是开玩笑的,想逗你开心一些。」
对方一把把我拉到了安全地带。
「你是我的暗恋对象,我怎么舍得让你跳楼呢?」
暗恋对象?
这小子在高中天天逃课,成绩垫底,全班同学都嫌弃他,竟然暗恋我?
「你别逗我了,你现在编什么样的笑话,我都听不进去。」
我没有心情跟对方说话。
以我目前的处境,什么样的笑话都不好笑。
我只想快点儿死,早死早投胎。
我咬了咬牙,眼睛一闭,从另一个方向,向天台围栏外冲了过去。
石磊迅速地伸过来一条腿,一下把我绊倒了。
我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胳膊摔得有些疼。
「我说过,我暗恋你很久了,不会让你死的。」
石磊强行把我拖下了楼。
我拼命挣扎,但我力气太小,体重太轻,轻易地被对方拎了起来。
原来,石磊的家住在最顶层。
石磊的家,原本和我是一个村的。
后来,他父母赚了大钱,在市区买了房。
石磊高中毕业后,便跟随父母,也搬到了城里。
我站在他的房间里,冷冷地说道:
「你放我走,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好,你走吧。」
我夺门而出。
石磊紧紧地跟在我后面。
「你跟着我干嘛?」
我没好气的嚷道。
「我要报警,说你有自杀倾向。」
「别,别报警。」
我有些慌乱。
临死之前,不想给警察添麻烦。
「我向你保证,再也不自杀了,行吗?」
「不行,你连自杀的原因都没告诉我,我怎么相信你?」
我开始撒谎说,自已家里父母不给我生活费,阻止我上学,我绝望了,才有了自杀的念头。
石磊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10万块钱,是我积攒的私房钱,送给你了,不要你还!」
我坚决不收。
现在,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你不收,就意味着你还要自杀,我就一直跟着你。」
石磊倔强的说道。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收下了他的卡。
我已经想好了,明天白天的时候,我把卡交给他的姐姐,然后,由他姐再转交给他。
「密码是你的生日。」
石磊见我收下了,非常高兴地说道。
密码是我的生日?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暗恋你很久了。」
石磊说完,低下头,转身快速地跑走了。
6
我一阵无语。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还有人暗恋我。
如果有来生,我肯定是要谈一场欢天喜地地恋爱的。
但是现在,我不想了。
找了个旅馆,我住了一夜。
准备第二天,把石磊的卡交给他姐,然后再自杀。
我已经想好了,买一瓶安眠药,再找个仙人洞,就这样,了却余生。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医院。
我认识石磊的姐姐,知道她嫁给了这里的医生。
我来找她,即转交了石磊的卡,又买了安眠药,一举两得。
医院里人很多,我提前在手机上挂了号。
等我赶到医院时,还是排了长队。
上次我来检查身体时,就是在这家医院。
记得是张医生接诊的我,今天,我还是挂的他的号。
因为,他对我的病情比较了解,我们基本上算是熟人了。
号到了,张医生热情的接待了我。
「叶兰兰,我认识你,你的病情对我的印象很深,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谢谢张医生还记得我,我今天来,想让你开两瓶安眠药。」
张医生一下子愣住了。
安眠药?
两瓶?
「你得了这种病,要安眠药干什么?」
「我,我睡眠不好,想改善一下。」
「对不起,这单子,我不能开。」
张医生一口拒绝了我。
「开一瓶,也可以。」
我哀求道。
张医生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年轻人,要想开一点儿,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不要自已跟自已过不去,何必呢?」
看来,张医生已经猜到了我的意图了。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张医生,我确实睡眠不好,要不,你帮我开半瓶也可以。」
我想好了,在医院买半瓶,然后再到药店买半瓶。
分开分地点买,最后还是能够凑够自杀的数量的。
「对不起,我开不了。」
我软磨了半天,张医生就是不同意。
我只得离开,又挂了另外一个科室的号。
张医生知道我的病情,但是其他的医生不知道。
没想到,另外一个科室,医生在接到一个电话后,吃惊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直接说医院没安眠药了,开不了。
这么大的医院,没安眠药了?
「刚才那个电话,是不是张医生打来的?」
直觉告诉我,应该是张医生打了电话过来,阻止我买安眠药。
那医生随口应到,「你怎么知道是张医生打来了电话?」
看来,真的是张医生。
我有些恼火了,来医院买个安眠药,有这么难吗?
我和眼前的医生吵了起来。
一定要他开半瓶给我。
没想到,他态度强硬,就是不开。
我情绪不稳定,开始大声吵闹,引来了人群围观。
刚好医院院长从这里经过,便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了解情况后,便把离得不远的张医生,叫了过来。
「张医生,你不给这个病人开安眠药,咋也不让别的医生开呢?」
院长有些不解的问道。
张医生见很多围观者,并且还惊动了院长,便气恼的说道:
「她是宫颈癌晚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今天来开安眠药,数量还特别多,我敢开吗?」
围观的众人,都恍然大悟。
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院长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姑娘,凡事要想开一点儿,这安眠药我们确实是不敢卖给你。」
「实话跟你说吧,去年也是一个癌症晚期的人,从我们医院买了大量安眠药,结果自杀了。」
「然后,家属来医院大闹,说我们明知病人的实情,却还要卖安眠药给他。」
「跟我们医院打官司,闹得满城风雨,医院损失很大,姑娘,你就饶了我们吧。」
7
院长苦着脸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
「我代表医院,向你表示一下爱心。」
「你拿这钱,回去买点儿好吃的好喝的,不要亏待剩下不多的日子。」
我不收院长的钱。
院长强行塞进我口袋里。
张医生也掏出来五百块钱,塞进我手里,说:
「姑娘,你还年轻,什么事情都有奇迹发生,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捐钱,50或者100的,纷纷往我手里塞钱。
并且劝说着,开导我要想开一些。
说,世事难料,过好当下,才是真的。
我感动的泪流满面。
这些陌生的人,相比我的父母,更加有情有爱。
上个月,我检查出了宫颈癌晚期。
我懒得跟父母说,我心里很清楚,说了只会换来更恶毒的咒骂。
我弟弟巴不得我早点儿死,他一直认为他成了瘸子,是我的错。
我的母亲,更是盼望我快点儿死。
因为,我只有死了,全家才会霉运消散,时来运转。
我的父亲,一直坚信妖婆婆的话,说我是厄运体质。
所以,我的病,不用跟家里人讲。
我向大家鞠躬道谢。
谢谢他们说了那么多暖人心的话。
出了医院,我准备向医院家属楼走去。
想去找石磊的姐姐 ,把银行卡转交给石磊。
刚走到马路上,竟然碰见了我弟弟。
他拄着拐杖,拿着直播手机,正在和几个残疾人联手,一起直播卖惨。
看见了我,他立即大骂:
「你怎么还没死?跑到市区来干嘛?直接找个山洞死掉,很难吗?」
「还有一点儿事情没办完。」
我冷冷的回答。
我的肚子又开始疼了起来,我强忍着巨痛。
「什么事情没办完?我来帮你办吧,你别拖延时间了。」
弟弟不耐烦地冲着我叫。
石磊也是弟弟的同学,他们也互相认识。
我把银行卡递给了弟弟。
「这卡,你帮我交给石磊吧。」
弟弟接过卡,塞进了口袋。
「我帮你转交,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
我情绪平静的回答道。
把卡还给石磊,然后,我是真的没有什么留恋的事情了。
「看,看那个小孩子,跑到马路中间去了,你装着去救小孩的样子,直接被车撞死吧。 」
弟弟用手一指前面的马路。
我抬头一望,果然有个五岁的小男孩,正往马路中间跑,想去捡被风刮跑的汽球。
「姐,你被车撞死了,还能得到一笔补偿费,就算对我的这条断腿补偿了,怎么样?」
我冷漠的看了弟弟一眼。
临死的时候,还要我赚补偿费。
「我家养了你21年,你给个补偿费,不应该吗?」
我点了点头,确实应该。
21年,我花掉了家里多少钱?
十几万?二十几万?
弟弟说的对,我被车撞死了,才能给他们一些补偿。
但是。
我偏不!
我被车撞死,倒霉的是那司机。
人家司机凭什么倒霉?
我的霉运,凭什么要传染到无辜的人身上?
刚才在医院里,那么多人给我捐钱,好心的开导我。
我明白,在这世界上,还是善良的人占大多数。
但是。
我还是大叫一声,向马路中间冲了过去。
因为。
那个小男孩已经跑到马路中间了,情况非常的危险。
我是条件反射般的冲过去的。
跟弟弟刚才说的那些话无关。
跟被车撞死无关。
是医院里那些好心人,给我捐钱的人们的善心,激发了我的善心。
我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当我把小男孩抱起,往马路边上跑的时候。
一辆大货车,以闪电般的速度,向我撞了过来。
紧急的喇叭声,刺耳的刹车声,路人的惊叫声,乱成了一团。
我抱着小男孩,眼睁睁地看着大货车驶来,我停了下来,竟然忘记了逃跑。
8
我感觉,我要被撞死了,我的生命至此结束了吗?
我本来,是要找一处埋葬我的风水宝地的。
看来,这马路就是我的风水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