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世界读书日”前夕,东方出版社隆重推出了“王立群读《史记》”系列作品全新修订精装版。随后在4月26日,“与辉同行”河南行专场直播走进嵩阳书院,董宇辉与王立群进行了一场以“历史,时间的诗”为主题的对话,引起了广泛关注。
王立群是著名文化学者、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在《百家讲坛》主讲人中,他是唯一一位教过小学、中学、大学专科、大学本科、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博士后的教师,还是教过中小学除体育课外所有课程的教师。他曾41年如一日默默无闻教书育人,却在61岁一夜成名。如今年届80,他又过着怎样的生活?新黄河记者专访王立群先生,为你讲述他和《史记》的不解之缘。
项羽是一个有仁爱之心的难得的勇士
新黄河:王教授您好,最近东方出版社推出了“王立群读《史记》”系列作品全新修订精装版,首先想请您介绍一下这次的全新修订版的特点是什么?比起原来的版本,您在内容上做了哪些修订?
王立群:这次在修改的过程中,我增加了对项羽这个人物评价上的修改,特别是对项羽的仁爱之心进行了修改。
比如说,项羽在乌江自刎之前,他本来是有机会可以东渡乌江的,但是他没有走,他讲他带江东八千子弟兵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这句话就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由来。这一段,我在以前写的时候,评价不足。这实际上体现出了项羽宅心仁厚的一面。
再比如,项羽跟刘邦在鸿沟对话的时候,讲过一段很有名的话,天下匈匈数岁月,徒以吾两人耳。我们两个争夺天下,让天下的百姓受到莫大的痛苦。战士要战死沙场,不能上战场的人也要送粮草,我们两个对天下的争夺,导致了天下的人都要受苦受难,不如咱们两人决一死战。
像上面这些地方,我做了不少修改,在对西楚霸王项羽的评价上做了重大的修改。所以,项羽不光是一个勇士,同时也是一个有仁爱之心的难得的勇士。不是一个为了自己争夺天下就不顾百姓死活的人。
新黄河:您在61岁时登上《百家讲坛》讲《史记》,让众多普通读者认识了您。在您看来,这段经历对您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作为公众人物,多年来和众多线上线下读者的交流让您有哪些体会和收获?通过“与辉通行”的直播间,您对这种直播形式有什么样的感受和体会?
王立群:这次跟宇辉的对谈,我很开心,在对谈的过程中,宇辉不时地在纸上写一点东西,到最后他做总结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把他感兴趣的对谈中间的几个重要问题,都做了一个简要记录,所以最后做总结的时候,很精彩。
宇辉有年轻人的敏锐,他在表达的时候也很得体,也有一些补充,我们在谈的大的方向上是一致的,谈到河南的历史,《史记》中的重要人物,这些都是一致的,有时候,他有自己的年轻人读书视角的表达,大体上,是相互补充的,相得益彰的。
最满意对山水散文起源的研究
新黄河:您最早对文学和历史感兴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回想起来的话,小时候的成长环境里有哪些因素塑造了您此后的人生?
王立群:我从小就热爱阅读,通过读书、上学改变了命运。如果没有坚持读书,并以同等学力考上研究生,那自己的人生轨迹,也许会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新黄河:您的专业是古典文学和文献,今年3月13日,河南大学还举办了“庆祝王立群教授八十华诞暨中古文学文献学学术研讨会”,如果让您自己总结,您觉得您在学术研究中最得意的成果有哪些?
王立群:我在学术研究中最满意的是对中国古代山水游记——山水散文起源的研究。
过去的文学史都认为山水游记产生于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但我把郦道元《水经注》中间所有超过四个字的山水描写的句子全部摘抄了出来,一一找到它们的原始出处,发现只有千分之一是郦道元自己创作的,剩余的绝大多数是晋宋时期地方志的作者写的。后来我写了论文《晋宋地记与山水散文》发表在《文学遗产》(1990年第1期),说明中国古代山水散文的起源是南朝地方志的作者,他们创造了古代最优秀的山水散文。
这篇论文在当时的影响很大,改变了文学史的写法,把山水散文的起源定在南朝早期地方志的作者身上。著名学者袁行霈在四卷本《中国文学史》中专门提到了我的《晋宋地记与山水散文》,而且加了注释。
此外,我目前还在从事一些课题,都是“国字头”的大活儿,也就是两个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一个是《〈文选〉汇校汇注》,这一部文学巨著,也是目前为止《文选》研究唯一的一部国家社科重大项目,已经立项十年了,总字数有3000多万字,我是首席专家,现在还在最后的审校过程中。另一个是由国家社科规划办和中国历史研究院指定的项目——《中国通俗历史·秦汉卷》。
王立群和董宇辉
“是现实让我读懂了《史记》”
新黄河:在很多人眼里,您特别有一种古代文人谦谦君子的温和、笃定的气度,在碎片化的浮躁时代,您觉得我们该如何更好地涵养出这样一种人生气度?
王立群:还是要多读书,读《史记》这样的经典。人们往往说读书让人读懂现实,但我的体会,常常是现实让我读懂了《史记》。
我与《史记》颇有渊源,我在少年时期就接触了《史记》,研究生毕业后,我留在河南大学任教,在学校里教授《史记》。从讲师、副教授,再到成为教授、博士生导师,这段时间里,《史记》始终是我最喜爱的典籍之一。我大概在2005年又开始在《百家讲坛》讲《史记》,一讲就是10年,与《史记》结下了奇妙的缘分。
读《史记》给我带来登上《百家讲坛》这次人生的重要机遇,正是丰富的人生经历赋予了我理解《史记》的独特视角,使我在面对这部巨著时,不仅能领略其文学价值,更能从中体悟到对人生抉择的指引与对社会责任的警醒。
新黄河:今年您已经80岁,您的生活是怎样安排的?您眼下读书和研究、创作的重点是什么?
王立群:80岁代表着老龄化,它对一个人最主要的标志,是意味着人生的大半已经过去,但我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老了怎么办,干不动了怎么办。
生活上,80岁前后的生活也基本上是一个模式:除了睡觉,主要就是两项,一个是读书、写作,上午八九点起床,工作两三个小时,下午一般是体力活,像社交、签书这些。
晚饭后,如果精力比较充足就再写一会儿,如果没什么精力的话就看会儿电视剧。有时也会去电影院,但我不太会在网络上购票,都是夫人或女儿买好票,约着我一块去。前段看了张艺谋导演的《第二十条》,非常不错的一部电影。
还有一个就是散步,每天大概走六七千步。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天的生活既单纯又丰富,唯一的区别是80岁了,体力差了一点,容易疲劳、犯困。
总体的工作很杂,工作强度也比较大,更不能休息。总不能人家委托你,最后你不完成就走人了,或者最后出版的书上,主编的名字上打一个黑框,这是不太好的。我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老了怎么办,干不动了怎么办,只是还想继续努力,希望能够顺利完成。
记者:钱欢青漫绘:孙婷婷编辑:徐征校对:杨荷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