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鳄鱼》巡演间隙,邓萃雯总会飞回上海的家。2023年年底,邓萃雯从北京搬到上海。“来上海后,我不停工作,飞到北京排练《鳄鱼》,之后就开始巡演,反而不能常住上海。”
每周周末在各地登台,邓萃雯在周中两三天回家,沿着苏州河跑步,或者去剧院、美术馆,“上海有很多漂亮的地方,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中餐、西餐。”
女演员一生都很忙
周末,《鳄鱼》在上海大剧院连演三场,正逢演员李龙吟71岁生日。下午3个小时彩排后,剧组集体为李龙吟庆生,后台端来冰淇淋生日蛋糕,邓萃雯拿了一小块。
“今天不一样嘛,李老师过生日。平时还是要少吃冰淇淋,演员的身体不属于自己。”邓萃雯异常瘦削,手臂紧实,带着健身者特有的线条,随时能出镜,“我很容易练出一块块大肌肉,不敢过度锻炼。”一周换一个城市巡演话剧《鳄鱼》,邓萃雯抽空去推拿、艾灸,这是一种职业态度,“女演员一生都很忙,身体要健康,脸要漂亮,指甲要精致。”
明年,邓萃雯迎来从艺40周年,她把《鳄鱼》视为40年职业生涯的大礼,“莫言老师创作了有深度的剧本,《鳄鱼》没有废话,合作的老师们很难得。明年我入行40年,希望能做一些没做过的事。”
这几年,定居内地的邓萃雯拒绝了很多影视剧邀约。“在香港,我什么角色都演,香港观众知道我演什么都行。到内地后,可能因为《金枝欲孽》大红,找我的剧本都在‘斗’,宫斗、宅斗、公司斗,我不太喜欢斗。”
《鳄鱼》不一样,邓萃雯扮演“瘦马”,从三十出头演到四十出头,“她是骄傲又风情万种的女人,不像我以前的角色。镜头不容许女演员有皱纹,舞台剧才有可能让我用身体、动作、声音来创作一个这样的角色。”
在香港,邓萃雯演过不止一部舞台剧,上一次登台在18年前。“那些舞台剧排练时间不算很多,没有人教我怎么去演。”邓萃雯很直爽地说,“可能剧组只是想找明星,我没学到任何东西。”
《鳄鱼》导演王可然向邓萃雯发出邀约,她提出的要求很明确,“像上课一样分析打磨剧本,保证足够的排练时间。”《鳄鱼》排练近两个月,5月3日在苏州首演,上海是巡演第10站,依旧在调整。吃冰淇淋蛋糕前,邓萃雯下午3点就到了上海大剧院。王可然的排练,细致到调整开场时群众演员的站姿与手势,“手张开,此刻组成有力量的群像……”
邓萃雯享受“折腾”,“我很喜欢《鳄鱼》的工作方式。演戏第20年开始,我跟导演说,‘我有什么不好,你都可以告诉我。’他们都说‘可以’,但就是不说。可能他们觉得,你都是前辈了,还说什么?我希望导演看到我的问题,帮助我提高。这样的戏不是很多,《金枝欲孽》是其中之一。那时我没演过清朝戏、宫廷戏。我叮嘱监制、导演一定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导演抓得很紧,剪辑也抓得很紧,所以演出了我从没有过的样子,这才是最好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鳄鱼》开场,邓萃雯扮演的“瘦马”从高空拽着绳子滑落到舞台,“导演问我怕不怕高,我不怕,如果可以训练,我就去试。”邓萃雯在北京杂技学校专门学习高空降落,“不同剧院的空中架构不一样。每场前,我们都要再试再排练。”
除了《鳄鱼》,邓萃雯从未用普通话一口气说那么多台词。她花了几个月研究前后鼻音、四声,“接剧本时,我以为能背词就能演,后来发现那么难,用粤语思维看剧目,轻重发音与普通话不太一样。”
把台词倒背如流后,邓萃雯发现,“能背,不等于能说得出来,很多吵架的台词更难。”排练厅里,“瘦马”吵一次架,邓萃雯全身是汗,“在TVB拍剧,我可以一次讲5页剧本,有问题,中断拍摄,从错的地方重新开始拍。舞台剧没法补拍,很容易紧张。”
舞台上的“瘦马”是说粤语的广东女人,不说标准的普通话,难度依然在。清晰的台词和准确的情绪,一度无法共存,“我跟着角色情绪走,普通话就没有那么清楚,如果很理性去讲台词,校准发音,情绪就冷了,所以必须要练,练到嘴皮好。”邓萃雯坦诚地回忆一路巡演苦与乐,“有时候我错了,自己没有发现,需要别人提点。同事一开始不敢给我太大压力,总是鼓励为主,等我慢慢能表达清楚了,他们再告诉我哪里需要轻重缓急。”
回顾《鳄鱼》十城巡演,邓萃雯用“尽我所能”总结,“明年我入行40年了,还能像新人那样去学习,非常好玩。”她给自己设定目标,在台上找到自在放松,“对手演员给反应、眼神不一样,或者观众鼓掌节奏、笑声变了,都让这一场和上一场变得不一样。我很开心,每天看到自己有一点进步,每天多一点想法。”
舞台剧新人倾向于自谦,大明星总是自信。邓萃雯不同于这两者,她清晰地分析自己,不回避问题,不害怕争议,“我是很资深的演员,演手到擒来的角色,只会给自己很大压力,必须要出色。就算我没有那么大压力,观众也会有要求。我有代表作了,观众要求演类似角色,一定要比之前更好。可我不是神仙,不能把平淡的剧情、扁平化的功能角色演得出彩,最多只能加强。在舞台上,我把自己看成新人,所以我没有给自己很大压力。”
影视明星出演舞台剧,关注度高,每一次亮相,网上评论铺天盖地。“观众说真实的话,演员都要接受。观众花钱买票,我要对他们负责。”邓萃雯不怕失败,“我不会只听夸赞的话。批评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太被外界影响。”
在上海,天天有很多选择
演《鳄鱼》,邓萃雯改变了长久以来的工作习惯,“演影视剧可以回放,尤其在TVB,演员马上看拍摄回放,知道怎么改。《鳄鱼》直到首演合成后,我才叫助手帮我拍下来研究。”在上海看音乐剧《爱情神话》,邓萃雯获益良多,“我看过电影《爱情神话》,再看音乐剧,如何演风情万种的角色,给我灵感,比如让‘瘦马’说话开放一些,加强幅度。《爱情神话》演员做得很明显,我觉得很好,味道出来了。”
没演《鳄鱼》前,邓萃雯就是舞台常客。上海大剧院工作人员惊讶于她买票来看舞剧《咏春》,她笑了,“上个月我也来上海大剧院看过戏啊。小剧场音乐剧,大剧院舞剧、话剧,在上海天天有很多选择,到处是高手。”
邓萃雯进剧场的习惯,在北京就养成了,或许更早,“我爷爷做粤港贸易,我从小跟他去看《红色娘子军》《白毛女》。这几年我住北京,习惯了内地的方便。我爸爸八十年代在内地做酒店培训工作,又在厦门开茶餐厅。他有朋友在成都做餐饮,他去做顾问。我可以常常去成都看他。”
对看过的舞台剧,邓萃雯如数家珍,“独角戏,一个女生演十几个角色;还有悬疑剧,三个男生能弹琴能唱能演,好厉害。”邓萃雯回上海,只有几天也会抽空去看话剧,“以前是纯欣赏,今年演《鳄鱼》,真的是去学习。”
在上海蹓跶,邓萃雯习惯了不化妆,“平常我都是素颜,希望大家认不出。我喜欢自由,看不见我,最好。”对邓萃雯来说,发现上海就像《鳄鱼》巡演,每到一处都有新的惊喜,“上海有很多很新的地方,我没有去过。”
她在前滩31演艺中心、1862时尚艺术中心看戏,和朋友们坐着喝东西、聊天,沿着黄浦江漫步。黄梅天偶尔放晴,邓萃雯立刻出门晒太阳,“苏州河边有一条很长的路,我一边做运动,一边打卡拍照看风景,在上海,真的好多事情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