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记者屠晨昕陈九州
2013年7月27日，在马里首都巴马科市，乘客乘坐面包车。图源：新华社
当乌克兰军队攻入俄罗斯本土库尔斯克州的同时，乌克兰在远离俄乌战场的非洲，却遭遇到了外交上的挫折。
据新华社报道，本月上旬，西非国家马里、尼日尔相继宣布与乌克兰断交，引发国际社会关注：西非国家怎么跟乌克兰较上劲了？
8月4日，马里过渡政府发布公报说，乌日前承认参与了武装恐怖团体发动的袭击，导致马里部队出现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因此马里指控乌克兰支持马里的反政府武装，对政府军造成重大损失。
随后在6日，尼日尔军政府发言人阿卜杜拉曼发表声明说，尼日尔立即断绝与乌克兰的外交关系。他在声明中谴责乌克兰对“恐怖组织”的支持，并希望联合国安理会对乌克兰的“侵略行为”做出裁决。
种种迹象表明，俄乌军事于外交争斗已延伸到非洲大陆，且日渐公开化。深陷危机的乌克兰，为何会在此时介入远在西非的马里事务？俄私营军事实体瓦格纳组织在俄罗斯的非洲布局中扮演什么角色？俄乌冲突外溢至非洲大陆，会对世界局势产生怎样的影响？
潮新闻特邀中国社会科学院中俄战略协作高端合作智库副秘书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欧亚社会发展研究所研究员许昌志，为你好好地捋一捋诡异现象背后的逻辑。
瓦格纳总部大楼。图源：新华社
瓦格纳入局非洲，引发美西方警惕
7月25日至27日，马里政府军及瓦格纳人员在马里东北部遭图阿雷格分离主义武装伏击，伤亡严重。图阿雷格武装称，他们至少打死了84名瓦格纳武装人员和47名马里政府军士兵。马里方面则称，仅两名士兵阵亡。瓦格纳方面承认损失惨重，但未公布具体伤亡人数。
这一事件，成为马里与乌克兰断交的直接导火索。
据新华社报道，在断交公报中，马里方面提到乌克兰军事情报机构发言人尤索夫发表“颠覆性”言论，承认乌克兰参与了武装恐怖团体发动的袭击，导致马里部队在战斗中出现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公报说，乌当局的做法侵犯马里主权，“对马里构成明显侵略”。
由于尼日尔在7月份已同马里、布基纳法索组成“外交共进退”的“萨赫勒国家邦联”，因而跟随马里决定，与乌克兰断交。
近年来，美国媒体时常援引“泄露”的美机密情报表示，俄罗斯正利用苏联时期建立的与非洲领导人的关系，重返非洲一些非洲国家。特别是军政府掌权的国家，在外交上更加倾向于俄罗斯，这已引起了美国越来越多的警惕。
据许昌志介绍，2017年底，瓦格纳集团就应邀进驻苏丹，这是瓦格纳首次进入非洲大陆。2018年起，瓦格纳开始向利比亚、中非等多个非洲国家提供安全支持。目前，瓦格纳集团与30多个非洲国家签有安保、军事顾问和培训合同，在一些政局不稳的国家驻扎，以安保服务换取资源开发权。
2019年3月27日，参加“新月形沙丘”行动的法国士兵站在马里的洪博里山下。图源：新华社
“近年来，俄罗斯对非洲的军事和政治影响力扩大，有两个重要背景。”许昌志告诉潮新闻记者——
抓住了美国对非洲事务关注力度和参与程度下降的契机。非洲国家抱怨，美国对非洲大陆的兴趣在下降，主要精力放在通过人道主义活动推进所谓民主改造。
抓住了法国在萨赫勒地区反恐行动引起地区国家反感的契机。萨赫勒地区是非洲北部撒哈拉沙漠和中部苏丹草原之间的地区，横跨十多个国家。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分别于2020年、2022年、2023年发生军事政变，瓦格纳在三国政变后进驻。“萨赫勒国家邦联”三国均有瓦格纳武装人员常驻。
“美西方国家认为，近年来瓦格纳集团在非洲多国煽动不稳定局面，同时利用其准军事能力和信息战能力扩大俄罗斯在非洲大陆的影响。针对这种情况，西方认为必须通过武装打击、制裁和网络行动，遏制瓦格纳在非洲的活动。”许昌志分析道。
乌克兰外长库列巴。图源：视觉中国
此时介入马里事务，乌克兰图啥？
据泰晤士报报道，根据被“泄露”的美国家安全局文件，乌克兰国防情报局局长布达诺夫从2023年起就在策划在马里对瓦格纳集团发动袭击。
许昌志指出，乌克兰危机升级以来，乌克兰在外交领域全面导向西方，在安全领域把俄罗斯视为首要敌人。因此，在此次事件中，乌克兰选择与美国、法国等西方国家以及马里国内的一些势力合作，希望达到多重目的。
“目的之一，提振国内士气，同时对瓦格纳集团在乌克兰境内的行为进行报复；目的之二，向西方国家表明乌克兰不仅可以在俄乌冲突地区打击俄罗斯，还可以在非洲打击俄，从而向美西方证明其价值，争取更多援助。”
许昌志进一步分析说，乌克兰可能在马里境外为马里的反政府武装人员提供部分训练，教授如何操作无人机，投放简易爆炸装置，以及进行火炮打击。“目前，俄罗斯与美西方一直在打信息战：一些西方的非洲问题专家认为，目前没有确凿证据表明乌克兰武装人员参与了具体作战行动；但有非洲媒体报道称，马里和毛里塔尼亚政府正在调查乌克兰教官在毛里塔尼亚境内训练恐怖分子的情况。”
7月6日，“萨赫勒国家联盟”三国军事领导人在尼日尔首都举行首次峰会。图源：视觉中国
俄罗斯在非洲，进取势头可观但短板明显
马里、尼日尔与乌克兰的断交，可被视为“萨赫勒国家邦联”成立一个月以来的首次共同外交。观察人士认为，布基纳法索虽出于内政原因尚未作出反应，但大概率将跟随其他两国宣布与乌克兰断交。
据新华社报道，7月6日，尼日尔、马里、布基纳法索三国军事领导人在尼日尔首都尼亚美举行峰会，并宣布成立“萨赫勒国家邦联”，签署邦联条约，通过邦联内部条例草案。邦联成立第一年，由马里过渡总统阿西米·戈伊塔任领导人。
三国承诺建立地区议会和银行，协调外交行动，促进人员、物资在地区内自由流通，创建稳定基金并集中资源筹办矿业、能源和农业等战略领域项目。
目前俄乌“暗战”非洲的局面，是由各方的需求与实力共同推动形成的。
“在俄乌冲突延宕的背景下，俄罗斯需要通过‘东转南进’跳到外线，实现外交突围；马里、尼日尔和布基纳法索一方面抱团取暖，另一方面，向俄罗斯寻求安全援助也契合了俄罗斯的外交的南进和跳到外线的策略。”许昌志解读道。
与此同时，乌克兰也在做非洲国家的工作。8月上旬，乌克兰外长库列巴开启俄乌冲突以来第四轮非洲出访行程，访问马拉维、赞比亚和毛里求斯三国。目前，乌克兰正在筹备第二届乌克兰和平峰会，希望争取到更多全球南方国家的支持，并把会址选在某个南方国家。
“与美国、法国等西方国家在非洲的战略收缩相比，俄罗斯在非洲保持一定进取势头。”许昌志话锋一转：“不过俄罗斯的短板也很明显——无法向非洲国家提供更多经济实惠，以及公共产品。”
许昌志指出，当前俄罗斯与美西方博弈的重点仍在欧洲，双方在外线的各种行动都是服务于内线战局的需要。俄乌冲突在地缘空间方面的外溢效应，仍需要进一步观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