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没多久的巴黎奥运会开幕式被评价为松弛浪漫，这让张家强想到2022年被评价为科技感的北京冬奥会。

一辆没有方向盘的白色无人汽车停在路边，从上一位火炬手中接过奥运圣火，随后行驶在人来人往的园区内，完成了这一路段的火炬传递。这是2022年北京冬奥会火炬传递的场景，而完成这次传递的汽车是一辆概念车——Apollo汽车机器人。

“我职业生涯里最骄傲的事之一，就是完成了‘冬奥火炬手’的标定工作。”39岁的智能网联汽车装调运维员张家强告诉南都记者，这辆车首次亮相是在2021年的百度世界大会，在交付前由他进行标定工作，“它跟常规的运营车不太一样，里面没有方向盘，无法进行人工驾驶，我需要全程遥控车辆进行标定，操作比较慢，标定难度比较高，当时从中午11点一直标到第二天早上才标完。”

张家强在进行传感器标定工作。

2018年，张家强决定从家乡洛阳辞去稳定的工作来到北京。他未曾预料到的是，自此之后，他一路见证了无人驾驶这一行业不断发展，技术持续走向成熟的过程。

“四十岁入行都不晚”

7月31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等联合发布19个新职业，智能网联汽车测试员、智能网联汽车装调运维员也位列其中。作为一名智能网联汽车装调运维员，张家强向南都记者介绍了他的工作内容，包括软件部署、升级与调试，传感器标定，以及对萝卜快跑的车辆进行车辆质检、闭环测试等，“我今天就给三台车装上新版本迭代系统，给两台车做了标定。”

现在的张家强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但事实上，决定转行做无人驾驶的时候，他已经33岁了。张家强从2008年就正式开始工作，在洛阳前后负责过火车、搅拌车、液罐车、洒水车的机械结构设计。2018年，在工作十年后，为了更好的职业前景和孩子的教育，他决定去北京发展，“当时我看到百度招聘，就在网上投递简历面试进来了”。

最初进百度时，张家强的工作是结构设计，这和他此前的工作也有所关联，但在2019年，因为工作变动，他转到了软件运维，张家强需要从0开始自学代码，这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我之前一直用的是Windows电脑，软件测试需要用苹果电脑终端或者linux电脑终端，后来也是领导鼓励，还找了专人带我，我就慢慢接受了这项工作。从那之后我开始自学Linux操作系统，后面就熟练上手。”

张家强使用自己开发的运维工具箱部署系统。

为了方便工作，张家强自己写了一个名叫“运维工具箱”的小程序，“之前的工具都需要在车端安装，遇到一个车就需要装一次，但是我这个工具只需要在自己电脑上安装。这个工具能够进行系统部署，有标定、诊断功能，使用的门槛比较低，有一些机械技师他们也能使用，提高了工作效率。我们用这个软件之前，一小时能装两到三台车，后来用我这个工具之后，能够实现批量部署，一小时能达到10多台，大大提高了效率。现在我这个工具推广到全国，全国运维都在使用，他们在用我的工具，我感到很自豪。”

张家强的两个孩子现在还在洛阳上学，他打算以后把孩子接到天津。现在的张家强每一两个月才能回一次家，他和孩子的交流主要靠每天的视频，而张家强的儿子是一个汽车迷，他经常给儿子分享自己的工作内容，“我给他看看我每天维护的设备、传感器，他也会感到很好奇，现在他经常和同学炫耀，说爸爸在做无人驾驶。”

像张家强这样，在别的行业做了一二十年后，决定转行进入无人驾驶行业的并不在少数。2018年，在洛阳做了十年机械结构设计的张家强决定放弃稳定工作转行，同一年，在武汉做了二十年整车实验员的王娟决定离职，此后，经过了时隔三年的两次招聘，她如愿来到百度武汉自动驾驶团队，成为了一名安全员。进入百度的这一年，她40岁。

萝卜快跑路测安全员王娟（左）在带领新人培训。

真正入职后，王娟才知道安全员也分主驾有人、主驾无人、云舱、地勤等岗位。从最初的不怎么信任无人车，到后面意识到“人来开车可能都没有它这么丝滑”，王娟很快找到了职业认同感，“目前无人驾驶需要在实践中拓展疆域、应对各种实际路况风险，这种情况下，安全员的作用不可或缺。遇到一些特定状况时，我们要第一时间接管车辆，把控制权拿到我们自己手上，然后记录下当时的状况，每一次打点和接管都会成为一个数据传输到后台，同事会对程序做出优化，让自动驾驶系统更像一个驾驶经验丰富的司机那样开车。”

入职一年多，王娟从安全员升级成了小组长。四十多岁进入新行业，王娟找到了自信，也成为了儿子眼中值得骄傲的母亲。

“老司机”做安全员更受青睐

在智联招聘、前程无忧等平台，都有各大企业发布的无人驾驶行业岗位。和其他岗位比，年龄、学历都相对较为宽松，还都更为偏向有驾驶网约车经历的人。南都记者在智联招聘上看到，萝卜运力（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发布的自动驾驶测试安全员这一岗位，工作地点在武汉，男女不限，有网约车、出租车、公交车等客运经营或货运经营的优先录用。

事实上，已经有不少网约车司机转行成为了无人驾驶的安全员。出生在武汉的卢苇冰和汽车打了小半辈子交道，学过汽修、进过4S店，开过自己的维修店，在维修店关门后还开起了网约车。2022年，在收入不断下滑的环境下，40岁的卢苇冰决定离开网约车行业，无人驾驶安全员这一新兴职业进入了他的视野。

卢苇冰入职时是主驾驶安全员，他从最初紧张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到放松并习惯周围好奇的目光。随着技术的升级和优化，自动驾驶开始进入无人化的阶段，卢苇冰也从主驾安全员转为了地勤安全员。在萝卜快跑工作近两年，卢苇冰成为了一名地勤组长，带领着十几人的团队，他们中有曾经的网约车司机、外卖小哥、货车司机，汽修工人等。卢苇冰也介绍了几个之前一起跑车的朋友过来，大部分人留下来了。

转为地勤后，卢苇冰要负责多辆车的收发工作。

对此他表示：“进入新领域需要学习新知识，培训制度相对严格，这对一些人来说是个挑战，但现在是行业的窗口期，要勇敢地抓住机会。”

同在武汉的李成也是从网约车司机转行成了无人驾驶安全员。在做网约车司机之前，李成还做了8年“全职奶爸”。儿子上小学后，李成开始和朋友日夜轮换开网约车，但近年来网约车市场已经渐趋饱和，做网约车司机四个月后，驾校曾经的朋友建议他尝试自动驾驶安全员的工作。

2022年7月，李成作为百度武汉自动驾驶最初的一批安全员之一入职。做主驾安全员期间，李成跑过了武汉的大街小巷。自2023年开始，武汉“萝卜快跑”开始延伸区域，李成转做了路测安全员，同时兼任启航讲师，为新入职的安全员们做培训。

李成在进行新人培训。

最初不支持他的家人，在他的带动下，成为了无人车最忠实的用户。现在，无人车成为李成妻子上下班的首选，每个月要坐20多天。李成的儿子也爱上了坐无人车，在路上遇到时还会开心地指，和同学说爸爸的工作与此有关。

毕业生的“新出路”

除了这些转行的老司机之外，无人驾驶行业也吸引着对此感兴趣的年轻人。刘建华本科学习的电子信息工程专业，2021年毕业后，对无人驾驶感兴趣的他选择了一家无人车配送企业，他的第二份工作在一家业界略有名气的自动驾驶公司，2023年7月，刘建华加入了萝卜快跑，成为了一名无人驾驶运维工程师。

“既然进入了这个行业，我个人也希望能加入自动驾驶行业领先的公司。”刘建华这样描述他的第三份职业选择。

在刚入职的时候，刘建华觉得工作内容涉及的体系太复杂了，很难上手，借助萝卜快跑的培训体系和导师的实战手把手教学，他慢慢适应了这份工作。

刘建华和他的同事，正在新区域筹备无人车的出行服务，这也是他一直期待的，“之前我在武汉和深圳确实感受到了萝卜快跑给市民、乘客出行带来了很大的便利，所以我相信萝卜快跑应该也能为这里的广大市民带来出行的便利。”

刘建华正在检测电池健康度。

入职一年以来，刘建华也切身感受到，在自己和同事的不断努力下，萝卜快跑车辆的细节处的体验感在不断提升，“在系统版本不断迭代升级下，无人车在遇到很窄的拐弯、一些复杂的路况也处理得比较聪明。”

和刘建华在同一岗位的张家强从2018年加入百度，这六年来，他同样一路见证了萝卜快跑历代车型演变、系统迭代升级，“首先是车型变化很快，一直在迭代；城市也变化很大，一开始主要在北京测试，后来北京、上海、武汉、深圳、重庆等城市都开始提供无人驾驶出行服务；再一个是技术迭代很快，最开始是主驾驶位有人的，现在演变成了全无人。”

作为一名95后，在刘建华看来，新行业的发展，给现在的毕业生们提供了更多选择，“我这个岗位在无人驾驶出现之前是没有的，对于我这种不太想去做我本专业的嵌入式工作的人来说，就有了新的出路。”

刘建华与同事交流。

刘建华的同学中，有做嵌入式硬件的，有做质量检测的，刘建华是惟一进入无人驾驶行业的，但在他看来，这份工作对所有专业的毕业生来说，都可以上手，“最好是对这行感兴趣的，肯保持学习就没有问题。首先需要学习的是车辆的基础常识，这是必须的，Liunx系统也需要学习一点，然后是软件方面的，需要有所了解。我当时入行的时候这些都是自学。”

而在已经工作了快20年的张家强看来，进入无人驾驶行业，专业、学历、年龄都不是硬性要求，最重要的是对这个行业的热爱，以及不断学习进步的心气，他甚至也看好自己的孩子以后进入这个行业，“如果未来我的孩子也要做这份工作，我会非常开心”。

不断学习、不断进步，成为每一个进入无人驾驶行业的从业者都频繁提到的词语。到底该选择一份怎样的职业？26岁的刘建华给出了他的答案，“我觉得对于工作而言考虑的不是行业的稳定性，而是个人的学习能力是否能够顺应这个时代的改变。”

采写：南都记者汪陈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