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大选中，经济政策历来被认为是候选人核心的竞选承诺，在争取选民的道路上，恐怕没有什么议题比关心他们的钱袋子来得更直接的了。目前，随着民主党候选人哈里斯接连在两场演讲中阐释自己的经济政策主张，其与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的经济愿景逐渐明晰。两位候选人的“经济学”有哪些异同？在大选迫近、民调胶着的当前对选情带来何影响？两人的承诺会实现吗？

新概念并无新意？

在本月中旬发表参选后的首个经济政策议程演讲中，哈里斯提出了“机会经济”概念，至少是在字面上与总统拜登区别开来，外界纷纷解读的“哈里斯经济学”也呼之欲出。紧接着，在民主党大会压轴演讲中，哈里斯再次阐述了自己的经济政策纲领。重点聚焦于降低美国家庭生活成本，涉及就业、医疗、食品、税收与住房等与民众生活息息相关的诸多方面。有分析指出，哈里斯的经济主张目的非常明确，旨在填补拜登在任期间挖下的坑。

但从大选角度来看，哈里斯毫不讳言把目标直指中产阶级。“作为总统，我将全心全意为中产阶级创造机会，提高他们的经济安全、稳定和尊严。”哈里斯对选民展现出自己的雄心壮志：“建立中产阶级将是我担任总统期间的一个决定性目标。”

上海社科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副研究员柯静说，哈里斯提出的“机会经济”新概念与拜登提出的经济政策没有本质区别，均强调投资于美国人民和基础设施，通过“自下而上、自中间向外”的经济发展路径，旨在支持中产阶级，创造更加公平的经济环境。哈里斯的核心政策包括增加对住房、医疗和教育的投资，降低美国人的生活成本。但实现这些都需要白花花的银子，怎么支付这些开支？哈里斯提出的路径和拜登如出一辙，比如提出将提高企业税率，确保富人和大企业承担更多税负。

据报道，与哈里斯接触较多的白宫官员表示，哈里斯在经济政策上拥有主流的中左翼观点，这可能表明她与拜登的做法是连续性的，不会存在方向性不同。哈里斯只是在拜登经济政策基础上围绕中产阶级进行了拓展。专家指出，“以家庭为经济政策中心，重建更强大的中产阶级，这一方面是美国经济的精髓，另一方面在竞选中也容易获得选民的共鸣。”

相比之下，虽然特朗普也宣称要解决选民关注的高成本、高物价问题，但解决路径却大相径庭。柯静说，特朗普的经济政策基本延续了他第一任期的特点，主要依赖大规模减税、放松企业监管、重振美国制造业以及推动能源独立。尤其是能源，与拜登、哈里斯重视加快清洁能源转型迥然不同，特朗普提出要加大国内石油和天然气生产。在特朗普看来，这不仅有助于降低家庭和企业的日常开支，还会推动美国经济快速增长，创造更多就业，提高工人的工资水平。此外，特朗普主张对进口商品征收超高关税，来保护美国工人，鼓励“美国制造”，同时减少对外国供应链的依赖。特朗普经济政策的核心通过对外实行保护主义政策、对内实施削减税收和放松监管，来刺激经济增长，实现美国的经济复兴。显而易见，这和民主党主张的政府加大投资和支出，加强企业监管，增加税收，强调经济公平有明显差异。

瞄准票仓

在影响大选走向的诸多议题中，经济政策绝非决定结果的唯一重要因素，但对本次美国大选而言，它对候选人争取中间选民的作用不容小觑。《纽约时报》就说，特朗普试图在选前突出经济议题，将选举变成选民对拜登政府经济决策能力的公投。在经济议题上做文章，譬如，困扰拜登的通胀问题，仍是民主党在大选中面临的挑战，特朗普以前就借此把火力瞄准了对手，在演讲中简单粗暴地指责“哈里斯是美国物价上涨的罪魁祸首”。

两人在经济层面的对决好戏可能还在后头。历经前期的互相抨击，哈里斯与特朗普的总统候选人辩论将成为观察选情的风向标。柯静说，在接下来的现场辩论等环节中，哈里斯提出的政策能否经得住逼问和质疑，会成为大选的关键因素。中间选民一定会更理性地审视这一切，经济政策的重要性会更加凸显。

柯静认为，目前来看哈里斯的经济政策存在三方面质疑和挑战：

一是哈里斯经济学与拜登经济学的区分度。当前选民对拜登经济学并不太买账，对这几年间的高通胀深恶痛绝。而在哈里斯提出经济政策后，从民调来看，尽管她试图通过“机会经济”概念来塑造与拜登不同的经济形象，但选民对这种区分的认知并不明显。哈里斯提出的经济政策与拜登时期的政策有很强的延续性，特别是在增加公共支出和提高企业税方面，这使得选民很难将她与当前的经济困境完全区分开来。

二是哈里斯所提愿景的执行细节。哈里斯在竞选中提出了一系列宏大的经济愿景，然而，选民对这些愿景的执行细节存在质疑，她计划如何在当前财政压力下筹集足够的资金支持这些项目，以及如何在不打击企业积极性的情况下实施税收改革，这些问题都在选民中引发了广泛的讨论和担忧。

三是对价格管控的担忧。哈里斯提出的禁止价格欺诈、严格监管食品和药品价格的政策虽然意在减轻消费者负担，但也引发了对市场干预过度的担忧。部分经济学家和商业团体警告称，过度的价格管控可能导致市场扭曲，进一步引发供应短缺，反而会加剧通胀问题。这种担忧在选民中也有所反映，特别是那些依赖市场自由运作的中间选民。

承诺会否实现？

哈里斯的经济政策提出后，民调显示并未对其竞选之路有所助益，反而引发了不少质疑。有人认为其多数政策均需国会配合，落地难度较大；也有人认为需要大量花钱，会加重财政负担。对本已靠着举债度日的美国政府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有媒体报道指出，哈里斯的经济政策意味着大选后美国财政赤字易升难降，债务压力将会长期加重，经测算，若政策落地，预计2026财年至2035财年将新增2万亿美元赤字。

柯静说，哈里斯的政策被不少经济学家抨击为旨在迎合选民的经济民粹主义。其中，尤其担心政府对经济的过度监管，对价格的控制将引发破坏性的市场扭曲。此外，拜登时期庞大的联邦开支已被抨击为挥霍无度，哈里斯继续扩大公共项目开支，一定会带来更大的预算和赤字压力。两党围绕国债上限、财年预算等问题的斗争一定会更加激烈，而这也会掣肘哈里斯经济承诺的实现。

特朗普的承诺就会轻易实现吗？柯静表示，特朗普的政策吸引的是中小企业主和蓝领工人，尤其是那些支持“美国制造”的选民。但对于具有经济理性的人来说，他的经济政策很可能会演变为灾难。首先，大规模减税可能导致政府财政赤字进一步扩大，进而对美国的经济稳定性产生负面影响。其次，对外国产品加征高关税必然导致美消费者面临更高价格，继而会抑制居民消费和拖累经济增长。此外，此前的对华高关税已经被时间证明无法削减美国总体贸易赤字。最后，特朗普计划加大国内石油和天然气的生产，这种依赖传统能源的政策将颠覆拜登在推进清洁能源方面的努力，并且与全球推行的绿色能源转型趋势相违背。

但不管饼画得多大，承诺会不会实现，美国的选民终究将在两条不同的道路中作出选择。